《心之兰》逐水风流

175、告别

　　次日，欣婷主动敲开了慧遥办公室的大门，“慧遥，能聊聊吗？”
　　慧遥略有意外，但也平静微笑着请她进来，并奉上待客茶水和果品，“请随便吃点吧。”
　　欣婷轻抿了一口茶，当即察觉到非同一般，谢过慧遥之后，便用士别三日刮目相待的目光上下打量她，“慧遥，这大半年没见，越来越漂亮了。难怪我哥对你还那么念念不忘。”
　　慧遥不动声色地帮她添水，“欣婷，你有话就直说吧。”
　　欣婷微微沉了口气，“我哥知道了童月虹找人骚扰的事，昨天直接推掉了我爸妈已经答应的婚事。他说，童月虹的所作所为，突破了他的底线。”
　　慧遥眸中的震动一瞬而逝，很快恢复如初，“你是想让我做什么吗？”
　　欣婷紧了紧手中的电话，“不，我一点都不同情那个童月虹，反而觉得你干得很漂亮。我现在才知道，以前都看错了我哥，他确实有动过跟你百年好合的心思的。”
　　慧遥眸中闪过一丝安慰，却很快化作事过境迁的看客，“都过去了。”
　　“没有，”欣婷认真地告诉她，“没有过去，我看得出，我哥还想挽回你的。”
　　“不可能！”
　　慧遥脱口而出，欣婷自觉有些心虚，暗暗将电话声音开到最大，“我知道，你对他很失望。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前发生了什么，但我确信我哥一定是有错的。他现在为你又推掉了一场婚约，所以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如果他后悔了，你还会再给他一次机会吗？”
　　欣婷的手一直紧握着手机，慧遥老早就发现了，以她对沈麟君的了解，他是不可能对自己低头的，最多想通过沈欣婷打探一下自己的心里话。
　　因此，慧遥很认真负责任地告诉他们，“我们之间已经没有机会了。”
　　“你不爱他了吗？”
　　“我只能说，爱过。”慧遥平静地说，“我曾经很爱很爱他，唯恐自己身上的任何缺陷会引起他的厌弃，甚至卑微到只敢把他当成深爱的男人，不敢当他是我的结婚对象。可努力维系了那么久，终究是我不配。现在，我早就想开了。至于童月虹的事，她如果不主动招惹我，我是懒得跟她做什么计较的。所以，你们大可以放心忽略我的存在。”
　　欣婷为麟君暗暗失落，却又不甘心地追问，“既然你曾经那么爱过他，为什么不多包容他一次呢？他也只是个平常的男人，有自己的缺陷和不足，也有抵挡不住诱惑的时候，可他现在已经知错了。”
　　慧遥轻抿一口茶水，“我说过，就算曾经很爱他，也不敢当他是我的结婚对象。那时候是犯糊涂，可现在还要继续糊涂吗？既然不能成为结婚对象，我为什么还要去爱？”
　　这个反问直接将欣婷接下来的说辞逐个瓦解，她也只能说句“我懂了”后，起身离开。
　　离开了海心，关了电话，欣婷走到了沈麟君的车上，“哥，你都听到了吧？”
　　麟君点点头。
　　“你还要坚持吗？”
　　麟君沉默不语。
　　“我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如何，看你们自己。”
　　麟君谢过妹妹，启动车子离开。
　　慧遥中午刚刚送走欣婷，下午童月虹就一脸苦像地走进来，不等慧遥开口赶她，她便“扑腾”一下，跪倒在慧遥面前。
　　慧遥怔了一下，看着装可怜的模样实在让她心烦，“你这是做什么？”
　　童月虹哭得涕泪纵横，“慧遥，上次的事是我的错。对不起，请你放过我吧。”
　　慧遥不耐烦地躲开她的手，“放过你？你找错对象吧？”
　　童月虹“咚”的一声向她磕头，“我知道我不该来招惹你，可我真的很爱麟君，我不能没有他。他现在生我的气，要取消我们的婚约。我求你，你去跟他说说，请他原谅我。”
　　“这是你们的事！”
　　“可他现在都不见我了。”
　　慧遥看着她，忽然觉得很是滑稽：半年前自己在他们面前毫无自尊地挽留沈麟君，半年之后换作童月虹跑来下跪磕头，“女人何苦要为了一个男人如此折辱自己啊！”
　　“我怀孕了！”
　　听到这个消息，准备离开的慧遥猛然挨了一闷棍，她愣神半天才勉强消化了这则信息，进而诧异回头，目光凝聚在她什么都看不出来的小腹上。
　　童月虹扯来纸巾，抹掉一把辛酸泪，“本来，我爸觉得丢人，不让我说出去的。可是，沈家跟我们家说好的婚事，他突然反悔了。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慧遥，我求求你，可怜可怜我们母子吧。如果他不娶我，我们母子都活不下去的。”
　　真是造孽啊，慧遥闭眼叹息，而后扶她坐下，给她送上一杯平心静气的热水，“我不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但你缠着我是没用的。你应该自己去告诉他，不管他生不生你的气，这孩子他得给个交代。”
　　“我，我不敢跟他说。”童月虹握着水杯，委屈的泪水连落成珠，“他每次跟我在一起都很小心，是我偷偷弄破了安全套才怀孕的。我不知道他知道后会有什么反应，万一他现在不认，我该怎么办？”
　　“那也是你们的事。”
　　“可他是为了你才取消婚事的。”
　　慧遥苦笑一下，“曾经大家也说他是为了我才取消跟慕清雯的婚约的，可你信吗？”
　　童月虹无言以对：她当年，确实一点也不信。
　　慧遥站起来感叹，“对于沈麟君这样的男人来说，跟谁结婚，跟谁在一起，都只是欲望与利益的考量而已。你今天既然来找我了，那我不妨给你出个主意。你把这件事告诉他，如果他愿意负责，自然皆大欢喜；如果他翻脸不认，你是去是留，自己拿主意。但最好不要试图用孩子绑架他，那样只会适得其反。因为对于他来说，要找一个愿意给他生孩子的女人，实在太容易了。他不愿意认，你的孩子对他来说，只能是个累赘。”
　　童月虹不能接受，抓着被子叮叮响，“不，我为他付出了那么多，我——”
　　“你不要试图用你多爱他，为他付出了多少为幌子继续纠缠。因为你做得再多再疯狂，在他眼里是都无所谓的，在旁人眼里都是没脑子的，你最多只能感动你自己。”
　　“只能感动自己？”童月虹细细咀嚼这几个字眼，竟有一瞬的恍然与领悟，她不再纠缠慧遥，径直起身离开。
　　慧遥望着她远去的身影，阵阵心酸杂陈，却又有丝丝侥幸，“如果当初没有你，恐怕今天的你结局就是我的了。女人，还是多爱自己一点吧。”
　　下班后，慧遥远远看到向自己这边走来的沈家父母，连忙向安然茹意投去求救的目光，而后推他们上前，自己从后门匆匆开溜。
　　来到槿园，见清雯还有事没过来，慧遥就自己凝心习字，一张一张，不知不觉就写了十几页，虽然字迹还是没那么好看，可已经比最初长进了不知道多少倍了。
　　慧遥自己是满意的，也是享受的。
　　清雯走进时，见她盯着庭前花开花落出神，连墨汁抹到脸上都不知道，便笑着递给她一张纸巾，“想什么呢？”
　　慧遥回神摇头，接过纸巾“没什么，就是今天一连接待了几波人，实在太累了，就跑你这儿躲清静了。”
　　“我听茹意说了。”清雯递给她一杯茶，“你是怎么想的？”
　　“好不容易脱身了，却突然又没完没了了。”慧遥叹息道，“或者，我该有所准备了。”
　　言毕，慧遥提笔写下《落花》两个字，而后和诗一首：风过梦惊起，身陷泥淖沟。春去君莫叹，逐水亦风流。
　　清雯读罢，心下了然，“看来，你已经做好决定了。”
　　慧遥眉头坚定道，“树欲静而风不止，我没那么多精力跟他们继续纠缠了。”
　　“不再想想吗？”
　　慧遥疲惫地摇摇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清雯心中暗服，“那，我们以后还会再见吗？”
　　慧遥回头，眸中凝出不确定的微笑，“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好，”清雯捡起她的笔墨，“第一次看你写了这么好的字，这么好的诗，能留给我做个纪念吗？”
　　慧遥谦虚一笑，“你如果不嫌弃，就送给你了。”
　　正说着，明瀚紧张兮兮地走进来，扶着清雯坐好，“你身子都这么重了，不要老是站着，要多休息。”
　　“哪里就那么娇弱了。”
　　慧遥艳羡地看了看他们，识趣儿告辞。
　　慧遥走后，明瀚看到桌上那首《落花》，读罢也是又惊叹又明了，“她这是要？”
　　清雯点点头，“恐怕，以后都难再见了。”
　　明瀚想了想道，“麟君刚刚来找过我了。我这才知道，他们之前会分手，是因为慕清云在他面前说了慧遥的坏话。其实这件事慧遥曾跟我说过，她之前在境外遇到过慕清云，具体什么情况记不清了，可她当时真的很勇敢，生生打掉了慕清云的一颗门牙。但慕清云对此只字不提，只把其他东西添油加醋地说给了麟君，让他当时气昏了头。”
　　“哦，”清雯皱了皱眉头，“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还是不要再有纠缠了。沈麟君是不会接受这段过往的。就算勉强接受，慧遥在他面前也会抬不起头的。”
　　“不，”明瀚并不认同，“我原本也这么想。可刚刚看到麟君的表现，似乎已经没那么多计较了。而且，他听说慧遥是打掉了慕清云的牙才会招来后面的祸事，反应也很激动，说早知道是这样，他绝对不会听慕清云的胡话的。”
　　“那，你是怎么想的。”
　　明瀚卷起慧遥的笔墨，“我想，我应该去给他提个醒。不管他们现在怎么决定，我们还是不要袖手旁观吧。”
　　清雯无奈一笑，“随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