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兰》逐水风流

132、一波三折

　　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整整一个星期，慧遥第一次睡得这么舒服，直觉精神振奋，容光焕发。
　　漫步在这座豪宅，她这才有心情看清楚这儿的全貌：房子占地面积的宽广超出她的预期，前院华贵，后院瑰丽，大宅分上下层，中庭摆放着一架耀眼的三角钢琴，花团锦簇的后方还坐落一个蔚蓝的大泳池，每天都有专门护工来打扫收拾卫生。
　　果然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在这儿呆上一天，就像小鬼初次上天堂一般兴奋和惶恐。
　　慧遥长叹一口气：这样的生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长久享受。如今既然有机会经历着不一样的人生，便也无需激动，越是与众不同，越该坦然面对，免得奢华无度，失了本心。
　　于是，她沉下心来，一面静候麟君的调查结果，一面继续准备过几天的英语考试。
　　麟君对她的状态很满意，可他自己带来的消息却并不尽如意：几天前，清雯和英琪在外遇到三个蒙面人的抢劫，明瀚发现后赶去阻止，不想英琪被人割破喉咙，明瀚不得已先对她施救，清雯被他们趁机挟持，绑上车逃窜了。
　　慧遥大为震惊，“那现在怎么样？”
　　麟君面露纠结，“英琪没有伤及大动脉，已经脱险了。清雯，也救回来了。”
　　慧遥稍稍松了口气，但见麟君表情不像悲愤，也不怎么高兴，便瞬间担忧清雯的安危，“你怎么了，是还发生了什么吗？”
　　麟君轻叹一口气，“明瀚说，这次的事没那么简单，不像是一宗寻常的抢劫案。”
　　“有什么特别吗？”
　　麟君皱着眉头无助地看着她。
　　慧遥便也很快反应过来，“他应该没有对你透露重要细节吧，我懂。只是清雯她们遇袭的时间跟我们遇到麻烦的时间很接近，中间相差不过一天，而且嫌犯也是三个人，换做我也觉得不是巧合。”
　　她回头带着试探询问最难以启齿的怀疑，“清雯被劫持，有受到别的伤害吗？”
　　麟君微微摇头，“她很好，就是，好像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听说，不是很配合警察。”
　　“那三个嫌犯的样貌呢？她们有看到吗？”
　　“我问过清雯，她说，英琪与人纠缠时掀开了一个人的头套，才被他重伤。明瀚发现清雯的时候，另外两个拿钱跑了，落到后面的那个挟持清雯被警察当场击毙了。巧得是，死的那个，正是英琪看到的那个。另外两个，至今下落不明，她们也不知道长什么样子。”
　　“还有呢？”
　　麟君举起嫌犯图中的一张，“我心里有怀疑，就把这个拿给清雯看，没想到，还真猜对了，这个人，就是死了的那个混蛋。”
　　慧遥心中疑惑顿消，新得疑惑却再次聚拢，“这么说，那天抓我的人，跟抢劫挟持清雯的是同一拨人，那应该跟我们之前怀疑的那件事没关系。只是，这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啊，如果只是吴俊涛单纯地想给我们制造绯闻，那绑架清雯又有什么目的！”
　　慧遥发动大脑皮层的推测技能，竭力挖掘自身潜能，组织有限的线索，发挥无线的精彩，一丝想法突然冒出，她惊恐地想询问，却不得已闭上嘴巴。
　　麟君察觉她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追问，“你想说什么！”
　　“没有，”慧遥忙言不由衷摇摇头。
　　麟君看在眼里，“现在我们都是摸着石头过河，你有什么想法不要有什么顾忌，我们都只想尽快搞清楚真相。”
　　慧遥犹豫片刻，“你说明瀚怀疑这不是一宗简单的抢劫，是你告诉他我们碰到的事吗？”
　　“没有，明瀚告诉我的时候，我还没想到这一茬。”
　　“你还说，清雯受了很大的惊吓，不是很配合警察，那她对你说得详细吗？”
　　麟君侧头回想一下，依旧摇头，“她说得也不是很多，跟我转述的差不多。哦，对了，我当时拿着画像给她辨认，她很吃惊，我解释说曾遇到这几个人找麻烦。原本我想把这个交给明瀚，可清雯情绪很激动，让我先不要这么做。”
　　“为什么呢？”
　　麟君困惑地摇摇头，“不知道，她不肯说。”
　　慧遥默然坐下，心中对自己的猜测已经逐步得到印证，“这样看来，清雯应该是在这个过程中发现了什么，很可能跟慕家的人有直接关系。所以，她故意装作受惊不肯配合明瀚，目的就是想保护这个人。让大家认为这只是一桩简单的抢劫。”
　　“我也这么怀疑，”麟君在慧遥身旁坐下，“可是慕家的人当着明瀚的面对清雯下手，却只为求财，这怎么听都觉得匪夷所思！”
　　“也许，清雯所受的惊吓，远远不止这些。”慧遥眨巴眼睛，所思所想不受控制，“你忘了那三个家伙是怎么对我的？”
　　麟君霍然弹起，当即眼球爆裂，一拳砸在身旁的画像上，桌子瞬间被踢飞两三米，“不可能！不会的！”
　　“你别那么激动，”慧遥站起来拉住他的继续发作，“毕竟我不能跟清雯比。如果这件事的主谋是吴俊涛，他应该不会这么对清雯。还有，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伤害，清雯应该也不会选择包庇那个人。我担心的是，这个人真正的意图只是想坏她名节，从而毁掉你们的婚约，让清雯在慕家和你面前彻底抬不起头来。”
　　慧遥顿了一下，见沈麟君目框纠结悲愤，便知内心翻滚的怒火即将祸害全球，为避免事情失控，她只能稍稍整理情绪，柔声细语帮他分析排解，“要真是这样，你一定要无条件相信她。自古人言可畏，我也曾经深受其害，这其中的辛酸足以毁掉一个人的生存意志，更何况清雯是慕家的骄傲，还挂有江州第一名媛的头衔。如果你真的爱她，千万别让她受到这样的伤害，一定要无条件相信她，支持她！”
　　麟君自觉有些失态，可面对慧遥精辟的分析和由衷的劝慰，忽然又生出丝丝进退维谷的窘困：如果自己要对清雯负责到底，固然可保她不受伤害。可对慧遥的心意，又该何去何从。
　　慧遥一心为他们着想，丝毫没有幸灾乐祸甚至吃醋妒忌的情绪，原本是她纯真的天性，偏偏此时令他升起阵阵失落。
　　如果真的这样，他还需要坚持吗？
　　“好了，”慧遥随手拎起背包，“既然这件事已经确定跟那件事无关，那我就没必要再躲在这儿了，我该回家了。”
　　“等等，”麟君迫切地叫停她，却又底气不足，勉强恳求道，“再多呆几天吧。明瀚他们还没回来，事情也远没有结束。他们差点杀了你，总让我不踏实。现在，除了清雯，你是这件事的关键证人，慕家的问题远比表面复杂的多，安全起见，还是等明瀚他们回来再说吧。”
　　“我觉得——”
　　“不要你觉得！你现在是怕以后别人误会我们俩的关系而急于离开，根本没有对自己负责！”麟君略带恼火地打断她，“幕后黑手是谁还不确定，你的事发生在前，就算危房倒塌是个意外，不是吴俊涛的本意，他后来也一定以为自己搞出了人命。在这种情况下不但不收手，竟然更加疯狂地去伤害清雯，还差割断英琪的喉咙，你真的觉得对方善良，不会再对你下手吗！现在清雯不让报警，我不知道她有没有把握私下解决这件事。但是，慧遥，你的命是我多次从鬼门关拉回来的，我想你好好的！”
　　慧遥抗上肩膀的双肩包，不得已再次回落到沙发上，默然落座。
　　麟君拍拍她的肩膀，“放心吧，信任是相互的，你也了解清雯和明瀚，他们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安心在这儿呆着，只要不回家去，他们应该不会发现你。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
　　慧遥沉默良久，犹豫良久，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抬头，“谢谢你。”
　　事情如此一波三折，原本慧遥也无心再去应对考试，可麟君一如既往的支持激励，倒显得她太过神经过敏：毕竟身在国内治安良好的法治社会，对方再怎么猖狂也不会如境外那般丧心病狂，自寻死路。
　　唯一麻烦的是涉及慕家和沈家，以及两家人万众瞩目的婚约，慕清雯坚持不肯报警，而如果不想搞得太难看，慧遥也不敢轻举妄动，留下也是权宜之计。
　　那就安心等明瀚回来，其他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麟君再来探望的时候，慧遥正戴着耳机学唱英文歌，歌声优美陶然，穿透回荡在大厅墙壁之间，仿佛落寞寂寥的大宅被调动了活泼热闹的天性，摆脱冷静的束缚，尽情跟着她的节奏龙飞凤舞。即便发音不十分纯正熟悉，也丝毫不影响聆听者发自内心的触动。
　　也许，她就是天生的歌者，只是被生存推上了激流勇进的逆境。
　　麟君心想，如果她拥有和清雯一般的出身，也许一切就会大不相同。
　　可是，他也不得不承认，清雯也是万里挑一的大家闺秀，只是被束缚太多，以致让他疲惫，迷惘，多年来不知情深几许，不知彼岸何夕。
　　倘若清雯只是一寻常家的姑娘，也许他们早就修成正果了吧。
　　麟君不禁苦笑摇头：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以前有多鄙视这些人，现在就有多理解这些人。
　　但是，这终究不对的，他现在天天想着慧遥，常常对她升起不可抑制的性幻想，以致于有些疯狂和崩溃。
　　他想放纵自己，却又对她的态度却步不敢上前。
　　他确信如果没有清雯和明瀚，甚至没有洪雪梅，她一定会爱上自己，可是，有了这些曲折，她就算爱也绝计不会显现，不会承认。
　　慧遥一曲完毕，回头骤然对上他深不可测的双目，稍稍有些不适，“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看你那么投入，就没敢打搅。”麟君笑着在沙发前坐下，“之前以为你只会传统曲目，没想到，你的惊喜远不止这些。”
　　慧遥露出一抹尬笑，“你说我可以通过学英文歌，锻炼口语和听力。可我试了这么久，好像还没找对技巧。之前学得几首歌，看着歌词还好，一离开歌词，就忘八成，特别头疼。”
　　“是吗？”麟君想了想，忽然过去开启钢琴，一串悦耳的音符扑面而来，“你来试试，看我的伴奏能不能帮你想起一些。”
　　慧遥侧着脑袋想了想，“Yesterday once more.”
　　麟君不假思索，指尖跳动间，一曲优美的伴奏扑面而来。
　　慧遥一时有些不适，开口几次，都噎了下去，不得已低下头，竟不自觉涨红了脸，“对不起啊，我——”
　　“放轻松，要不先从《茉莉花》开始吧，这个我们配合过。”
　　“哦不，”慧遥赶忙跳起脑袋，“就从这儿开始，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你知道麻烦就好。”
　　“啊——”
　　麟君笑笑，“你也是为我无辜受难，应该的补偿。”
　　慧遥稍稍静心，终于跟对了拍子，开始配合记忆与锻炼，偶尔卡带，麟君便尽心指导，态度温和，细致周到，于是整个气氛在不知不觉间变得轻松愉悦，而她也在最完美的教学中，获得最大的满足与受宠若惊。
　　麟君走后，慧遥抱着书本，忽然后知后觉地有些慌张，却很快将之归结于自己不够自信的胡思乱想：千万要保持本心，以勤俭自强为荣，以骄奢淫逸为耻。
　　PETS的考试如约而至，在麟君不遗余力的帮助下，慧遥信心十足地不步入考场，顺利完成各项考试，尤其看到考官满意的微笑，内心对麟君的感激之意就此起彼伏。
　　麟君笑道，“肯定能考过，你可是我亲自执导的第一个学生，要是挂了，我多没面子！”
　　慧遥一身轻松，喜笑颜开，“反正又没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