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兰》逐水风流

120、安然的职务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深秋的气息已经憋到最高，凉凉的秋风尽情在人间大地驰骋肆虐，像一个刚刚逃出升天的大魔头，在广阔的天空吞云吐雾，令人烦躁而又无处发泄。
　　下班后，慧遥远远就看见慕清云恭候在旁。
　　欣婷拉住即将向慕清云走去的慧遥，“你别去，我找他说说。”
　　慧遥微笑摇头，“放心，我有分寸。”而后走进一旁的卫生间，稍稍整理一下妆容，尽量保持一副容光焕发，明艳动人的模样，淡然而又无畏地向他走去。
　　麟君眼睁睁看着慧遥上了慕清云的车，而后混入滚滚车流，不见踪迹，早已忐忑烦躁，坐立难安。
　　这段时间，麟君一直找人打听慧遥的合伙人是谁，期盼出面找对方谈谈，缓和一下当前慧遥的紧张局面。
　　可这件事是小瑜全权处理，不管麟君怎么问，小瑜都闭口不提，“慧遥姐自己可以处理，不要我泄露对方秘密。这件事，她可以应对。”
　　小瑜这么有信心，按理应该没多大问题。
　　可麟君又担心慕清云的狡猾，更担心是慧遥根本扛不住，只是故作镇定。
　　他紧张得寝食难安，辗转反侧，搞得抓耳挠腮，也不解其意，难安其心，又不好表现太过，令事情更加复杂。
　　他痛恨这种感觉，只要她一句话，他情愿放下一切顾虑，只为保她平安幸福。
　　可是，她总是拿捏好每一丝每一毫的分寸，不给他任何不管不顾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机会。这就是她，一个让他无可奈何的她。
　　正当麟君忍不住想要冲出去找他们的时候，安然带来了最终那个令他安下心来的消息，“你一直想打听的周秀芳是谁，我查清楚了。”
　　“是谁？”
　　“钟慧遥的母亲。”
　　“什么！！！”这个消息差点炸聋麟君的耳朵，他反应半晌，方才小心求证，“真的？”
　　安然重重地点了点头，“兵不厌诈，她给自己留了足够的退路。周秀芳名下的五百万是她找黄一迪借的，至于向慕清云借的那个五百万，除了用来凑数，也是用来制造她破釜沉舟的决心的假象。她跟她的母亲签订购买失败赔偿全部损失的协定，虽然是合法有效的，对她们却是可有可无的，完全烟雾弹。我们都被她骗了。”
　　“兵不厌诈！”麟君花了整整一分钟才完全消化了这个消息，而后心口大石安稳落地，不禁喜极而大笑，拍手称快，“骗得好，这才是我认识钟慧遥嘛。哈哈，骗得好！”
　　“不止这样，”安然噘嘴在他身边坐下，“她收购海心失败，可利用收购的空壳公司，把手头的钱投入购买了一块待开发的地皮，转手出去就赚一大笔。现在，她可不是负债累累，好像刨除各项成本支出和税务问题，还净赚了一笔。可堪称空手套白狼最成功的典范！”
　　“真的啊！”
　　安然再重重地点头，“听说那个地皮的消息是你给她的，你不知道吗？”
　　麟君惊喜万分，而后摇摇头，“我只是随口一提，她倒上心了。难怪一直以来那么镇定，原来啊，原来重头戏在这儿呢。慕清云，恭喜你竹篮打水一场空，我们开红酒庆祝去！”
　　“还庆祝，”安然闷头埋怨，“她把我们耍得团团转，你还要庆祝！”
　　“嗨，”麟君乐呵呵地搂了搂他的肩膀，“我们也曾经把她耍得团团转，这生意场上有来有往，回馈到自己身上，你平常心对待就好，那儿那么多计较。你不是安然嘛，凡事坦然处之，平静面对，上善若水，心头清白。”
　　“哼，”安然噗嗤一笑，“我不是跟她计较什么。是你，你这表现太出乎我意料。果然，她对你的影响还是很大。”
　　麟君笑而不语，而后又顾左右而言他，“不管这些，主要这慕清云想玩女人，最后被女人玩了，这结局我想想都开心，还是赶紧庆祝去吧。”
　　不出麟君所料，慕清云自以为慧遥已经是紧箍咒下的小猴子，避无可避，为了避免江明瀚或者清雯跑来劝阻坏事，他还特意关闭一切通讯信息，带慧遥去隐秘的偷欢之所。
　　自以为万事俱备，最后关头却被慧遥的支票晃瞎了双眼，而后便恼羞成怒，想霸王硬上弓，却被慧遥的防狼喷雾剂和电击棒双管齐下，精神肢体遭受一万点的暴击，最后怀着极度的不甘与恼火，悠悠昏倒在地，呼呼大睡。
　　原本小瑜担心慕清云图谋不轨，劝慧遥不要单独冒险。
　　可慧遥说，“这家伙就像吸血鬼一样，缠着我不放，怎么打骂都不管用。这次正好一次性解决，让他以后见了我就吓得抱头鼠窜，就必须要给他最难忘的一次教训。所以这次一定要去，还要先顺着他。”
　　为确保万一，小瑜跟延平还特地包了一辆车在外接应，直到慧遥安全出来，才安心地开车回家，一家人举杯庆祝本次的胜利与成功。
　　感叹，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谁说她真的会输得一无所有呢。
　　——
　　安然的离开已成定局，志宇集团一面进行紧张的外部招聘，一面筹划内部竞聘提拔。
　　沈麟君的意思，不管以哪一种方法脱颖而出，最终要接替安然的人都必须是能完全胜任，不容任何差错。
　　为了竞聘出最合适的人选，麟君还特地修改了竞聘条件。
　　在志宇集团，按照以往惯例，想要竞聘总监，总经理级别的人员，必须具备在志宇集团至少两年以上的经理级管理经验。
　　可麟君本次给出的门槛大大降低，“不管是不是在志宇服务两年以上，只要具备相关管理经验，有信心胜任这个职位的，都可以报名参加选拔！”
　　消息一出，人心尽沸，凡是够资历，有信心，有能力的大伙全都蠢蠢欲动，争相报名竞聘。
　　管理人事的沈欣婷忙得废寝忘食，不可开交。
　　她曾向兄长抱怨，“好好的规矩给你这么一改，简直要人命。我说你是不是已经有了中意的人选，如果是直接拉来就好，何必非要修改章程，徒增我的工作量。”
　　麟君笑笑，“我只是不想用资历卡掉更适合的人。有资历是好，可如果思想跟不上时代，再高的资历也是白搭。你就辛苦辛苦，好好弄吧。”
　　而慧遥这边，别人为了竞聘准备的热火朝天，不辞劳苦，她却稳如泰山，岿然不动。
　　即便安然多次暗示她赶紧加入战局，摘夺桂冠，慧遥都只一笑置之，催得多了，也只反问一句，“你真觉得我会赢吗？表面竞争的再激烈，不是内定的人，就不用凑热闹了。”
　　安然会心一笑，与她心照不宣地举杯相碰。
　　当然，慧遥这一年来工作的特殊性，也为自己招来一定的猜忌和流言。
　　时间一久，连欣婷都忍不住拉她询问，“这么多人都跑去竞聘，你怎么不去啊！”
　　慧遥漫不经心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去啊。”
　　“你难道不知道，最近公司有流言说，我哥修改这个竞聘条件是专门为你开绿灯的。我知道你一直很想上位，可你现在这么不愿去竞聘，倒让我有点想不通了。”
　　“欣婷，你想说什么？”
　　“慧遥，你也别怪我多心。”欣婷其实并不愿揣摩她跟麟君之间有什么特别的情谊，不过事情多变，免不了心生疑惑，可又不愿怀疑她，只能拉她进办公室讲悄悄话，“你进公司的身份特殊，晋升的渠道也与众不同。现在安然要走，我哥又忽然修改了竞聘条件，别说别人对你的神秘想入非非，连我也猜不透我哥到底想干什么。”
　　“那你怎么不去问他？”
　　欣婷道，“我问了，回答都是一些不痛不痒，无关紧要的，说了也跟没说一样。我看安然一直怂恿你去报名，他应该是知道我哥的真实想法的。而你又坚持不去竞聘，好像也能猜到什么，能不能帮我解解惑。”
　　慧遥笑笑，“很简单，我没有竞聘的打算，根本碍不着别人的事，这些流言怎么还会冒出来针对我，你觉得是谁放的？”
　　“你是说，”欣婷扫视一眼，确定四周无人后，压低嗓门，“梁叔？”
　　慧遥回之以心照不宣的认同。
　　梁刚作为沈麟君父辈的得力助手，在沈博勋夫妇双双退居后台后一直不受沈麟君重视，这次安然的离开是他翻身的天赐良机，自然对此志在必得，不容许有失。
　　而麟君与安然一直对慧遥另眼相看，自然激起他的妒忌，如今慧遥未曾竞聘就已经流言四起，刻意中伤于她，其用意一目了然。
　　欣婷自然明白个中缘故，梁刚虽然是两朝元老，可为人保守己见，又曾经是父母的心腹爱将，自然不受哥哥优待。
　　这梁刚又心怀不满，常常倚老卖老，原本安然在还好，如今安然乍然离开，难免他会搬出父母的脸面，对麟君的计划造成负面影响。
　　也难怪哥哥忽然修改竞聘条件，广撒网，进而优胜劣汰。
　　可即便明白，欣婷也知道慧遥相较于别人有极大优势。
　　首先，慧遥原本就是安然手下的得力干将，对安然的工作了如指掌，又独立管理过海心大饭店三个月，如今调回本部，安然对她的工作也是全心全意而且不遗余力地支持。
　　所以，要说流言只是空穴来风，也并非毫无道理，“那抛开流言，你自己就不想吗？我觉得，要说那个条件是专门为你修改，也并不是全无道理的。”
　　慧遥随性一笑，全然一副清心寡欲，心如止水的模样，“我只做有把握的事，毫无把握，或者说根本已经铁定的事，是不会浪费精力的。”
　　欣婷疑惑，“你是说，新的人选，已经确认了？”
　　慧遥摊手，“做个对比：安然，国内一流大学毕业的高材生，还是海归派里最年轻的MBA，学成之后第一份工作是志宇，一干就是这么多年，又是你哥哥多年的死党，一起并肩作战，信任之至，在他手中完成的项目，全部列举出来可以亮瞎一众双眼。而我，高中学历，没喝过半口洋墨水，工作多年，职位更换频繁，连最近的一份工作履历，在别人眼里都是失败的典范。更何况沈总对我的信任不及安然的百分之一，有这样一个严重落差摆在里面，你觉得沈总是吃饱了撑着来选我吗？”
　　欣婷眨巴双眼，“话是这么说，可是，不是你，那是——”
　　慧遥继续分析，“简单地来说，最后胜任这个职位的人，必须具备这三个条件：第一，是沈总绝对信任，而且不会背叛，也不会像安然这样突然离开的人；第二，学历够高，思维新颖，并且经验丰富，气场强大，可以镇得住一众元老的；第三，让你父母赞成，并且让其他人尤其那些人闭嘴的人。目前符合这三个条件的，只有一个。所以，沈总这个竞聘条件不是特地为我修改的，而是那个人。”
　　欣婷心悦诚服地点点头，“听你这么一分析，我茅塞顿开。慧遥，你怎么把事情看得这么透，简直令我叹为观止。”
　　“叹为观止的，又岂止是你一个人。”沈麟君忽然地推门进来，无视被打断的欣婷，直接询问慧遥，“我听安然说你不想参加竞聘。现在，你还是不想参加吗？”
　　慧遥眉头一挑，“沈总很希望我参加吗？”
　　“当然。”
　　“即便只是做炮灰？”
　　麟君笑笑，“既然流言已经出来，回避没有用。这场竞争少了你，就乏味了。”
　　慧遥对他的意图了然于胸，便不做他想，“好，我明白，我先出去了。”
　　慧遥关门出去后，欣婷这才咂咂嘴调侃道，“沈总，什么时候你的心思我这个妹妹猜不出来，人家别的姑娘能摸得门清了。”
　　“你哪是猜不出来，还不是一点就透。不过最近竞聘太忙，”麟君随手拨弄妹妹的爆炸头，“你这个忙得爆炸的脑子，顾不上转了吧？”
　　“别动我的头发，我明天就去恢复正常，看你们谁还笑话。”欣婷捋了捋被他抓乱的头发，“不过，你这次这么安排，清雯姐知道吗？有没有问过她的意思，她愿不愿意？”
　　麟君眸光中闪过几丝迷茫与决心，“她现在忙着处理她舅舅的事，我还没跟她说。不过已经做好准备，希望她这次别让我失望。”
　　“那如果她不答应呢？”
　　麟君眸中闪过一丝决然与慌乱，而后回望一眼慧遥离开的门口，长吐一口气，“我会亲自去找她解释，拿出最大的诚意。我虽然答应过她不再逼她做任何事，可一直这样下去，我快要被她逼疯了。这一次，”麟君的拳头骤然紧绷，“我也要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