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兰》逐水风流

110、财产风波

　　明瀚告诉慧遥，慕家最近发生了一件特别轰动的大事。
　　那就是养父慕长河忽然领着容月进门告诉大家，容月怀了他的孩子，要娶她进门。
　　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人心浮动，各怀心思的慕家，彻底被这件事搅昏了头。
　　对于清雯来说，母亲已经过世十几年，父亲要续弦娶新夫人原也在情理之中，况且奶奶一直遗憾她是个女孩，即便再怎么知书达理，孝顺懂事，终究也是要出嫁的人，所以才会对慕清云这个堂兄格外宠溺。
　　如果父亲能够跟容月再生一子，也能弥补得了慕家长房多年来没有嫡亲子嗣的缺憾。
　　可是，清雯也明白，一旦容月带着身孕入门，势必会打破慕家多年来的财产继承的均衡，引起俊涛、清云甚至沈家亲家的不安，进而引起未知的风暴。
　　可要不让容月进门，出生的孩子就会沦为私生子，一辈子在重视门风的慕家抬不起头，终究无辜。
　　父亲说，容月在他身边守护了十几年，从十七岁到三十三岁，人生的一半青春都奉献给了他，他不能再让她受委屈，现在她怀了孕，更应该尽早给她应有的名分，照顾她的后半生。
　　但清雯明白，导致这件事的直接原因并不是容姐怀孕，而是奶奶为了避免慕家财产落入他人之手，老早就开始了自己的算盘：老太太自己名下的财产多年没有变动，这几年又一直呆在国外二叔家，父亲慕长河为表孝道又在老太太的多次暗示下把自己名下的多项财产过户给了老太太。如今，老太太带着慕清云回国，以她对这个孙子宠溺的程度来看，未来她名下的财产会全部留给这个孙子。这等于变相地把慕家长房的财产转移给了二房孙子。
　　奶奶认为：慕清云虽是侄子，却和父亲慕长河血脉相连，又是长子嫡孙，清雯这个孙女当然要让位于长孙。况且清雯以后出嫁，慕家长房如果没有真正的亲人支撑，她在婆家就会失去庇佑，这么做是在同时保障孙子孙女以后的生活。
　　慕长河自然也察觉老太太的意图，不愿意按照老太太的意思胡来，老太太就以孝道和家族传承为由，直接逼清雯去劝说父亲分清亲疏，别让她以后连娘家都没得回。
　　清雯为此头大苦恼。
　　这个时候，父亲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容月进了门，悄无声息地化解了眼前的困局。
　　清雯忽然明白了父亲一定要明瀚回来的用意：奶奶偏向慕清云，俊涛势单力薄，麟君虽然是女婿，却也是老太太忌惮的亲家，唯一只能让明瀚回来，才能更好地保护女儿的权益。
　　父亲为此用心良苦，清雯暗自苦恼，生在这样传统顽固之家，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清雯把自己的忧虑告诉麟君，“现在家里成这个样子，一旦我们结婚，在奶奶眼里我就是个外人了。到时候父亲跟还没出生的弟弟如果孤立无援，真不知道会怎么样？虽然奶奶也很期待容姐肚子里那个孩子，可是男是女终究还不确定，她还不肯完全放弃我那个堂兄。”
　　麟君安慰道，“我明白，放心，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一直支持你的。如果你需要我做什么，一定要告诉我。”
　　“说实话，我现在真想马上跟你结婚，离开了，说不定问题就会简单一点。可是，就怕我到时候离不开，还把你也给拉进去了。财产纷争，向来六亲不认。如果到时候大家都撕破了脸，不知道会怎么样。”
　　麟君将她搂入怀抱，“放心吧，如果躲不掉，面对就是了。你不用担心我，我尊重你的一切决定，但也不要把所有的包袱都自己背，我不想看到你那么累。”
　　慕长河定好日子，准备跟容月领证结婚。
　　可容月忽然肚子痛，慌忙到医院求救，医生也只赶上帮她处理死忙胎儿的残骸，这个孩子终究没能保住。
　　查问流产原因，院方给出的结论是“意外”。
　　容月难以接受这个事实，痛苦不堪。
　　慕长河只能长叹一声，“或许我们跟那个孩子无缘，你不要伤心了。等你好了，我们就去领证，你放心，我不会不管你的。”
　　容月流产的事让慕长河起了疑心，虽然没什么直接指向，终究对此上了心。
　　尤其慕清云口无遮拦，“这大伯父跟容月的年龄加起来都八十岁了，比奶奶的年纪还大，现在还想要孩子。看我是大伯的精子不行了，要不然怎么无缘无故地流产了。”
　　这话引起慕长河的厌恶与冷眼，慕老太太虽有心为孙子辩驳，可慕长河终究也没说什么，她也不好说太多。
　　慕家的气氛变得诡异。
　　茹意就跟母亲慕长萍搬离了舅舅家，清雯也安排表妹英琪先回家住，明瀚还继续住自己外面的屋子，影响不大。
　　家中剩下的人，见面再没什么欢声笑语，一时压抑异常。
　　好在慕长河为了缓解这个气氛，决定把跟容月的婚事提前办理。
　　容月刚刚失去孩子，还没从阴影中走出来，慕长河也不好大张旗鼓，就只打算叫一家人来吃个饭，再把容月接进门来完事。
　　等以后好一点，再补办个婚礼。
　　可这一天还没来，就又冒出个变故。
　　清雯在陪容月做检查时，意外听闻她与医生的对话有些怪异，就悄悄找人做调查。
　　不想查出的结果是，那个孩子在好几家医院的产检结果都显示有唐氏综合征，容月担心慕家不能接受，就自己悄悄打胎。可她算错了时间，也用错了方式，结婚证都还没领，孩子就提前流产，说起来也确实是个意外。
　　清雯生气地质问容月，“就算有唐氏综合征，你把真相说出来我们也不会为难你，可你为了隐瞒这个真相，把我们家搞得草木皆兵，就真让人没法同情你。”
　　容月立即泪如泉涌，跪下来哭求清雯帮忙隐瞒，“清雯，我求你了。我也不想隐瞒，可我没办法。我在你爸爸身边整整十五年了，十五年，我几乎一半的生命都在苦恋他，即便我为他做了那么多，他都没有正眼看过我。当初，要不是你突然订婚，他心里空虚，也不会找到我。可他说不会娶我，他的妻子只有你母亲。我为了让他接受我，我拿自己的青春赌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怀上他的孩子，等他来娶我。可是，可是为什么会有这种病，老天一定要跟我开这个玩笑吗！我不敢想象你们家知道这个孩子有这种病会有什么反应，我只能先隐瞒，我不是故意的。清雯我求你，不要把真相说出去，否则我就完了。”
　　不等清雯纠结为难，慕长河推门进来，满脸悲愤之色，“月儿，你真不该瞒我的。”
　　容月当场崩溃，连滚带爬，泪雨滂沱，一面哭求慕长河原谅，一面跪求清雯帮忙说情。
　　一边是长辈，一边是怜悯；一边是慕家混乱的人际关系，一边是山雨欲来的情势，清雯不知如何自处。
　　而长河也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只把容月扶上床休息，“月儿，你先别多想，先休息吧。我们先回去了。”而后在容月惊恐不定的神情中，拉着清雯走出房门。
　　清雯跟随父亲漫步了很久，方才开口询问，“爸，接下来，你要怎么处理容姐的事？”
　　慕长河长叹一口气，“清雯，你是怎么想的？”
　　“我想，她也不是故意的。”
　　慕长河遥望远方，目色迷离黯然，“或许，是我错了。我不该把她领进来。”
　　“爸，”清雯上前牵住他的胳膊，本想宽慰他，却见他眸光笃定，已下定决心，便察觉似有隐情，“爸，您是知道什么别的了吗？”
　　“唐氏综合征，可能出现在高龄产妇中，但也可能是遗传。这两天，突然有人告诉我，跟容月走得比较近的那几个人当中，有人有这种家族遗传病。”
　　清雯眸色瞬间惊慌犀利，“爸，我们不能靠这个胡乱揣测，这样对容姐不公平。”
　　“我知道，”慕长河云淡风轻道，“这消息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冒出来，现在在我又被告知我的孩子也有这个病。如果我接下来还要把她接进门，我们家跟她，恐怕要被那些有心的谣言弄得永无宁日了。这件事，先到此为止吧，也是在保护她。”
　　“那，这样的谣言，是谁在操纵，您查出来了吗？”
　　慕长河无奈沉下脸，“查出来也拿他没办法。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慢慢来吧。”
　　“可是容姐那边，她未必会理解。”
　　一丝怜悯不忍之色一闪而过，很快化作镇定而又残酷的决心，慕长河说，“她如果不肯理解，就不配进这个门！”
　　不出清雯所料，容月面对慕长河的决定表现出震惊与不满，很快在十几年相守最终换来一场空的结局产生了委屈和怨怼，甚至在清雯耐心给她解释后演化为仇恨，“他还是怀疑我是不是，这么多年了，他竟然还是不相信我，被别人三言两语就挑拨怀疑我。”
　　“你要体谅一下我爸爸。”清雯劝说道，“现在正是风口浪尖上，暂时不跟你结婚不是怀疑你，是不想卷进来，也不想有心人利用这件事恶意攻击你。”
　　“他要真是为我好就不该这样对我！我三十几岁的大龄剩女，什么事没经历过。说到底是他根本不爱我，怕我成为他的累赘。现在孩子没了，他正好借机踹掉我。”
　　“容月，”清雯不禁怒从心生，“爸爸肯相信你，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他！你究竟在意的是他，还是这个名分！本来我还为了慕家想来安慰安慰你，你要是这么想不通，那当我没来过。你这样想心态，就是嫁进来也只会添乱！”
　　“清雯，”容月慌忙拉住清雯的胳膊，“现在连你也不肯帮我了吗？”
　　清雯只能提醒她，“容姐，我要是你，就该赶紧去搞清楚，你究竟在哪里露出了破绽而被有心人利用，而不是在这儿怨天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