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 水 无 痕》骨铮

6、别时容易见时难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
　　罗衾不耐五更寒。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第二夜。
　　水镜已经不需要打坐来凝聚精神，她忧愁地看着象孩子一样顽皮活泼的“孔雀翎”在小屋里游走，看起来它完全乐在其中。
　　她的生活已经被这只生灵搅扰的有些混乱。
　　刚才杜菲来叫她吃饭，她连门都不敢开，就推说已经睡下了。
　　白天上班因为缺乏足够的休息而头疼欲裂，差点把一台贵重的仪器给烧毁。同事们都劝她去看大夫，多休息。
　　看大夫有什么用呢？只有把孔雀送回去才能让一切恢复原状。
　　也许，她需要一个帮手。可谁会听信她的“奇谈怪论”呢？
　　水镜也许会被当作精神病吧？
　　要紧的是，生灵不能太久离开主体，否则，会变成所谓的“植物人”，脑死亡的人体，就象一个密封完好的盒子，就算生灵想回归，也会不得其门而入。
　　水镜叹了口气：“孔雀，你为什么不再明白事理了？回去啊，你没有家人朋友吗？没有人需要你为他们负责吗？我只要你给我的短消息就好了，回去吧！”
　　生灵发出嘻嘻的笑声，在黑色咖啡杯里的液面画出一张依稀可辨的人脸来：“水镜，我的家人朋友就是你了，我要守在你身边啊。秋天的夜里给你讲故事、陪你入眠。”
　　“我不要！”水镜失控地轻叫：“你这是不对的！”
　　“不对吗？”生灵的飘忽影子忽然停住不动，慢慢凝固起来。
　　这种情形古怪异常，一直觉得自己生来神通的水镜也看得目瞪口呆：
　　就象有一支毛笔在空气里缓缓画出一幅画来，而且，还是一幅栩栩如生的人脸写生。
　　先是不多不少不长不短的头发，然后是浓淡合宜的眉毛，接下来是挺直的鼻子，薄薄的带笑的嘴唇，最后是一双亮如明珠的眼睛。
　　那张薄薄的嘴唇开始一闭一合的讲话：“我们认识有多久了？”
　　水镜暗自在心里默念“清心诀”，审慎的回答：“我知道有孔雀翎这个人，已经有一年多了。”
　　明珠似的眼眸好象看透她心底：“你太紧张了，我吓坏你了吗？”
　　水镜冲口而出：“是，我怕你一生气就杀我灭口，怕你把我的生灵也带走，怕你忽然心血来潮钻进我的脑子里。总之，你不应该在外面流浪，应该回到你自己的身体里头！这样，也许几十年以后我回忆起孔雀来，还能有些温暖的感觉。”
　　脸很忧伤，它变形扭曲了一下来表示它的不快乐：“我以为，你是喜欢我的。所以，怎么也要来看看你的样子。可是，原来，你的戒心竟然如此沉重，我是错了，不该对陌生人抱太大的幻想。”
　　水镜素手支额，轻声说：“我希望，来到我身边的，是一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孔雀翎，而不是顽皮固执、不肯回到自己身体的生灵！这样说，你懂了吗？”
　　刹那间芳华爆炸，屋里寒意彻骨，一眼望过去犹如来到云雾国度，水镜眉梢竟然起了一层薄霜。
　　“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仅有水镜可以听到的巨大轰鸣在心里回响。
　　…………
　　十五分钟以后，水镜手捧滚烫的玻璃茶杯，望着某个角落淡淡地说：“我想，我还没有告诉过你，我最不怕威胁，尤其是灵魂鬼怪的威胁，在我生气的时候，神鬼勿近，所以，不要惹我生气。”
　　一声呜咽，细细的声音：“对不起。”
　　水镜微笑了，甜美的笑容仿佛在展示她善良无害的性格：“好，明天再继续。现在我得吃东西睡觉了。你在衣帽架里还舒服吗？”
　　“可是，在睡觉前两小时最好不要吃东西，是……是……不……好……的……”声音渐渐变小，终于不可闻。
　　水镜满意地啜了口碧绿如春的茶水，略苦的口感，回味却无比甘香。
　　她仔细的关好门，轻快地对客厅的杜菲说：“还有吃的没有？好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