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 水 无 痕》骨铮

26、楚风的绝境逢生

　　羽箭雕弓，忆呼鹰古垒，截虎平川。
　　吹笳暮归野帐，雪压青毡。
　　淋淳醉墨，看龙蛇飞落蛮笺。
　　人误许、诗情将略，一时才气超然。

　　何事又作南来，看重阳药市，元夕灯山？
　　花时万人乐处，欹帽垂鞭。
　　闻歌感旧，尚时时流涕尊前。
　　君记取、封侯事在。功名不信由天。

　　黑雾紧紧跟着楚风的脚步，却不急着超过他。
　　这有点象猫捉老鼠的游戏，猫儿很有耐性，它会把老鼠叼到僻静的地方，放下来观察，老鼠装死，它就用爪子拨弄拨弄，老鼠要跑，猫儿就跟上去一口咬住。
　　楚风现在就是小老鼠，在僻静之处，在猫眼之中。
　　他很聪明，没有发力狂奔，平时经常锻炼的身体在这时发挥了最大的潜能。
　　楚风的两耳不停灌进沉闷的呜咽声，细若游丝却又震耳欲聋。
　　在可怕的喘息声里，楚风的脚步声显得如此孤独。
　　楼梯的坚硬已经逐渐模糊，楚风觉得脚底下踩着有弹性的橡胶，速度慢了下来。
　　黑雾不耐烦地往前涌了一下，看起来倒象是在背后把楚风推了一把似的。
　　楚风依稀记得舅姥爷说过，人与鬼互相是没有办法直接接触的，鬼要影响人，必须借助媒介，比如环境、物品等等，反过来人要影响鬼，也必须借助媒介，这媒介可以是物，也可以是某种特殊的人类——过去，大家习惯称呼这些人为灵媒。
　　他只要守住灵台一点清明，不被鬼魂诱惑，就没有什么真正的危险。
　　楼梯的颜色是红色，很奇怪的红色，那就象是动物的血迹被水冲淡的颜色。
　　楚风也不敢看扶手，本来是木制镶钢边的扶手，钢灰色的栏杆，现在看起来怎么都象人的骨骼搭建而成。

　　楚风不知道自己走了几层，他刚开始还记得是从三楼往上走的，因为根本没有往下走的路了。
　　可是现在他不确定了，他仔细观察过，每上一楼需要转弯两次，也就是要上三段楼梯，可是他明明记得自己上了十三段楼梯，现在眼前出现的却是七楼的安全门！
　　究竟是自己数错了，还是他已经进入传说中的幽煌幻境？
　　不可能倒回去了，只有硬着头皮走到底！
　　何况，还不知道欧阳情况如何了，也没有时间给他耽搁。
　　楚风对欧阳春山充满了抱歉，如果他不找上门，也许欧阳还不会有什么危险。
　　但是如果一直这样走下去，万一真的迷失在幻境里，又怎么办？！水镜怎么办？杜菲怎么办？欧阳怎么办？孔雀翎怎么办？
　　他忽然觉得脚软。

　　楚风渐渐觉得呼吸有些憋闷，他已经被弄的筋疲力尽。
　　头脑里斗争很久，终于停下脚步，一屁股干干脆脆坐在楼梯上。
　　那黑雾猛地被吓了一跳，居然可笑地退后了一些。
　　楚风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开始翻腾起来。
　　最离谱的是，他现在想到的不是水镜，不是杜菲，却是以前玩过的游戏：汉堂出品的《幽城幻剑录》！
　　记得当时最头疼的就是走楼梯迷宫，他沉迷在里面，反复不断地上楼梯、下楼梯，最后得到的结论是：无论真实的还是游戏虚拟的迷宫，肯定有它潜在的规律存在，按照五行之说，就是一定有生门和死门。
　　如果一步走错了，就可能再也找不到正确的路。
　　何况现实远远不同于游戏，是绝对没有load game的机会的。
　　他必须冷静下来，反复斟酌正确的做法。
　　继续按照他记忆中的路走下去，还有十四段楼梯要走。
　　按照楼层标示，却还有十五段楼梯。
　　究竟是十四还是十五呢？？
　　也许，走错一层楼梯，他就万劫不复了。

　　楼梯间没有任何自然光，完全是依靠天花板上的一个橘黄色顶灯来照明。
　　也许，刚才是被什么迷惑了眼睛，往下面错走了一段楼梯？
　　或者，这楼梯已经变成游戏里面那种迷宫？
　　楚风不敢下任何决定。
　　他也不甘心就坐在这里等。
　　那个赤红的巴掌大小的7字就在身后的墙上，仿佛要舞动起来，示威地、炫耀地、轻蔑地。
　　空气好象正在慢慢消失，腥臭的气味一丝一丝钻进鼻孔，更可怕的是：楚风分明看见一汪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从楼下涌上来……不，也许不该叫“涌”上来，应该叫“走”上来！就象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走上楼梯，脚下有阴影一样——不过，现在只有阴影，没有人！
　　楚风全身的血液呼地涌上头顶！
　　他猛地站起来，转身向楼上冲去！
　　头顶的灯光柔和又暧昧，完全不能给人以光明的感觉。楼梯又暖又潮湿，弹性十足，千篇一律的墙壁、千篇一律的拐弯……
　　他眼前仿佛出现了走马灯，晕头转向了。

　　糟糕！他已经完全忘记走了多少楼梯！！
　　怎么办？！
　　很多年以前，列宁问过自己，思索以后找到了答案，然后发动了革命，最后成功了。
　　楚风的心里却只有这三个字的问题，答案呢？答案呢？答案呢？？？
　　这是个麻烦的问题，绝对不是“不进则退”那么简单，在生与死之间，还有个迷失的永恒。
　　人们最畏惧的，恐怕不是死亡本身，而是不知道等待死亡的过程有多漫长，不知道死亡背后究竟是什么。
　　楚风眼睛里忽然流泪，炽热的液体顺着面颊流进嘴里，唇齿之间却意外感到一丝清凉。
　　他豁然开朗。
　　迎面墙上隐约映出他的身影，从这里望上再走一段楼梯，应该看见12楼的标示了。
　　楚风大喝一声，怒目圆睁，脚步一步也不曾缓得，迎头直向自己在墙上的影子撞了过去！！

　　走廊里阳光淡然，寂静的黄昏时分。
　　一个头顶光光的和尚带着诧异的微笑看着他，一身缁衣被他冲过去带起的风掀起了下摆。
　　楚风咬紧的嘴唇一痛，舌尖尝到了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