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藏]剖夜点鬼簿》斛斯扇

109、夜白天明·四

　　游照野随手放下的火墙短短时间就把山洞烧塌了一半，小狼惊险万分地在最后时刻拽着叶锦焰钻进了空间裂缝，巨大的坍塌声瞬间消失。
　　在不断的轰鸣里，那白色的东西又向上蹿了一蹿，直接钻破了正在塌陷的山洞顶。
　　第一缕晨光斜斜地打过来，照在它的身上。
　　一个剑客灰头土脸地从废墟里爬了出来，见此情景，呆了一呆，冲下面喊道：“你们快上来看，那鬼东西在这里也有——这到底是什么啊？”
　　叶锦焰从山洞口探出头去，顿时惊呆了。
　　只见整座伏牛山从上至下都冒出了这种白色的“鬼东西”，分布还颇为均匀，隔上一段距离就会冒出来一个，远远望去像是整座山长了一排尖刺。
　　不对，似乎是两排。
　　如果这真的是属于一个动物的骨架，那这应该被称为远古神兽了吧？几乎蔓延整座山的身长——这种奇异的认知让叶锦焰一瞬间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但那念头一闪即逝。

　　因为视角所限，叶锦焰看得不甚清晰，他又往外探了探身体，这时，身后的山洞里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似乎是山里一个平时很寡言的女孩子的声音。
　　叶锦焰立刻转身往里跑，那声尖叫就像是一滴水，砸在原本宁静的山洞中，激起的涟漪一波波扩散，很快更多的人尖叫起来。
　　那是什么？
　　难道这个山洞里也出现了怪物的骨头？还是……？
　　还没等下一个猜测冒出来，前方已经传来了一个陌生男人神经质的笑声：“哈哈哈，这山里居然藏着一群小崽子，果然留在这里守株待兔是正确的，你们就是火神大人的仆从吧？轮回珠到底在哪里，赶快交出来！”
　　那群搜山的人竟然还有留在这里没走的！
　　叶锦焰几步跑进了重新燃起篝火的山洞里，果然看见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正用手里的剑挟制着那个女孩子，游照野站在他对面，看不见脸上的表情。
　　山洞仍然跟着整座山一起颤动着，而那男人持剑的手也因此小幅度地摆动，很快就在女孩子莹白如玉的脖颈上留下了一道道血痕。
　　周围的少年们脸上的神情或是惊恐，或是愤怒。他们仍然被灼热的体温和这山里的温度折磨着，这一夜又都疲于奔命，东躲西藏，大多数人都还虚弱得难以维持长久的站立。

　　小狼站在人群中间，大声说：“什么火神，什么轮回珠，我们根本不知道！你放了她！”
　　少年们纷纷附和，七嘴八舌地让他放人。
　　“小鬼还嘴硬？”那男人阴笑着说，“该不会那东西就藏在你们某个人身上吧，难怪搜山这么久都找不到。”
　　“我给你三秒钟时间放人。”游照野忽然说。
　　男人从刚才起就一直打量着这个来路不明的男人，总觉得他身上有种不同于普通人的气质，但又觉不出他有什么深厚内力，所以也没太当一回事，闻言道：“把轮回珠交出来，我就……”
　　“三。”游照野数出了第一个数。
　　男人嗤笑了一声。
　　叶锦焰觉得不对，越过人群叫道：“游照野……”
　　“二。”
　　男人不耐烦道：“你听见了没，我说轮回……”
　　“一。”
　　叶锦焰跑了过去：“游照野，等等！”
　　噗的一声。
　　四下皆静。
　　男人脸上不耐烦的神情还没有褪去，继而便惊恐地睁大了双眼。
　　游照野的手甲如同穿越空气一般穿过了他的喉咙。
　　没有人看清上一刻还在几步之外的游照野是怎么过去的。
　　游照野一手捣碎了男人的喉咙，一手揽住那个小女孩的肩膀把她带了回来，就在少年们都在震惊中松了口气的这一刻，变故陡生。
　　男人倒下去的同时，山洞里四面八方同时射出了锋利的暗器！

　　游照野一惊，身后的断龙骨已经腾起了半米高的火焰，那火焰毫不停歇地盘旋而出，飞鸟一般掠过岩壁，蒸腾的热浪暴怒着席卷了那突然袭来的暗器，将它们一同拍碎在地。
　　在这刹那间，他已经看清了那不知如何发动的暗器，竟然是数不清的纤长钢针，在耀眼的火光照射下还闪烁着颜色奇异的反光，尾端像是淬了毒。
　　与此同时，来不及反应的少年们感觉头顶有无数道细小的旋风刮过，其中凛然的剑意令人生畏，所有人一动都不敢动，罡风刷然而过，无比精准地捕捉到了每一根钢针的位置。
　　叶锦焰闭目凝神，周身狂风大作，形成了天然的屏障，一时间无人能近身。
　　短时间内二度使用这个不完整的无上心剑，使他的经脉严重受损，随着钢针一根根掉落，他的口鼻中渐有鲜血流出。
　　“不行……叶锦焰！”游照野怒吼道。
　　在烈火与飓风的双重夹击下，山洞四面八方的岩石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似乎下一秒就要崩裂！
　　这被人布置在山洞各个角落的恶毒钢针像是嫌还不够一样，裹着石屑横冲直撞！
　　而这时，伏牛山的震动猛然间变得更加剧烈了，活像是有人要将这座山从地上拔起来一般，巨大的轰鸣声由远及近！
　　青青猛地扑上前去，扑倒了身后的女孩子，护住了她的肩背。
　　两根钢针一前一后地扎进了她的身体。

　　陆续不知有多少个孩子被漏网的暗器击中，那画面像一记记重锤砸在游照野的眼里。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响，心想，没有救成。
　　想救的人，还是没有救成。
　　啊，不管过了多少年，他还是这样。无药可救的人是他自己。
　　叶锦焰紧闭双目，脸上有两行蜿蜒血泪缓缓流下。
　　一片混乱中，暗器破空的声音终于停了，这一切不过是短短的几秒钟，而后知后觉的少年们终于有力气哭喊了出来，但那声音夹杂在伏牛山的咆哮中，却显得微不可闻。
　　小狼用嘶哑而微弱的声音大喊着，让少年们尽快撤离山洞。那声音听起来很远。
　　叶锦焰周身的剑气逐渐收拢，他向前踉跄着迈了一步，随即被一双带着坚硬护甲的手扶住了。
　　他眨了眨被鲜血糊得湿黏的眼皮，发现自己的双眼像是蒙了一层鲜红色的纱罩，看不太清东西，但在哭喊和嘶吼声中，在沙石飞舞中，在不断震动摇晃着的背景里，唯有这个人，是他不需要看清楚也能准确辨认出来的。
　　他想叫他的名字，就说：“游……”
　　“别说话。”游照野死死抓着他的双臂，好像溺水的人抓着救命的浮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