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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雾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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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们那边——!”
罗曼的喊叫自通讯手表中传出。咕哒子不耐烦地翻了翻白眼:“敌性反应出现,请做好战斗准备——这种废话以后就不用说了。”
——只要仰头一望,就能够看到远方急速蔓延而来的雾霭。
每一次吸气,肺部都会传来烧灼感。每一次呼气,喉咙都会发出悲鸣。
是酸,是毒,是轻易取人性命的烟雾。普通人假若长时间地待在这迷雾的结界之中,数分钟后就会被腐蚀、溶化,最后变成一滩肉水肉泥;如果是魔术师,虽不会马上死亡,但会持续性地受到伤害,也很难施展魔术,感官上则是在炎热与冰冷的地狱中遭受煎熬;作为同等存在的英灵则会被雾气夺去方向感,使在雾中捕捉暗杀者的情况变得更为艰难。
嘁。她不屑地撇撇嘴,视线扫过从者们的面容:沉着冷静,显出英雄的器宇不凡,丝毫没有泄露出紧张之类的情绪;玛修正把她的盾握得紧紧的,双眸警觉地盯着前方。好孩子。她心想,却无法避免地焦躁了起来。那位暗杀者在哪儿呢?Shielder无疑是擅长防守的,但即便有着那面盾牌,即便现在还未到黑夜,女性特攻的威力仍然十分恐怖,咕哒子可不想让玛修面临如此之大的危险。
而此时,队伍里是否有Ruler就变得极为重要了。咕哒子马上转过头,喊那位独一无二的裁定者:“Alter!”
被叫到后缀的Servant狠狠地瞪过来——好罢,事实上没有。在越发浓厚的雾中,她连弗拉德三世那头极为明显的金发都看不清了,但这依然不妨碍咕哒子想象得到那样的场景。
“拜托你啦,感知一下。这雾太大了,我怎么看都看不到……”
“啊,抱歉,不用了。”
脸侧发出了簌簌的动静。那是风声。判断出这一情况的瞬间,恶寒感遍布全身。
圆盾挡住刀刃的钝响在耳边震荡的同时,她一边高声道歉,一边随便地向身旁伸出手去。
——可怜而又瘦弱、小孩子的头颅正抓在她的手心。
◇ ◇ ◇ ◇
“……”
再一次地,按住了自己的右手。
首先感到的,是冷。然后便是针刺一样微弱的疼痛。它们像火焰,像雨水,像力量……是一种纯然的诅咒,无止境地发出叫嚣。
“好冷啊、好痛啊。”
“想回去、想回去呀、想回到妈妈的肚子里。”
“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她在哪里?不见了。哪里都找不到。……呐,你能告诉我吗?她在哪里?”
“——吵死了。”
红之Archer——阿塔兰忒,对右手处传来的哭泣给予严厉的呵斥。
细语声飞快地停止了。这些怨灵本就是最下级的存在,连自我意识都没有,只会不断地重复着自己的愿望与残念。
……在纳入体内的时候,本来是可以将其当做养分吞掉的。
不然现在也不会伴随着其本体的凶暴化逐渐成长,成长到如今可以赐予英灵原本无法感受到的疼痛的地步。
懊悔还不算太迟,他们之中有着“对魔术略知一二”的Assassin,有作为人类加入圣堂教会数年之久的“Master”,更是有着净化能力极强的圣女。区区的怨念,要想祛除对他们而言可所谓是信手拈来吧。
——但是,没有必要。
她这样对自己说着,就像对赛米拉米斯、Shirou Kotomine时说的那样。
——在那场剿灭战中所受的伤……确实是我自己的大意所造成的错误。所以,就让我暂时保留着吧,作为一种特殊的惩罚与警醒。那是被遗弃的孩子们的怨念,不被期望诞生,不被允许活着,不曾感受过爱,被当作垃圾一样地处理——所有孩子都能得到爱的世界,那就是我的愿望与目的!如果我不对他们心怀怜惜的话,还会有谁将他们铭记在心呢!
对于那激烈的辩驳,亚述的女帝露出暧昧的笑容。
Shirou Kotomine一如既往地安静地聆听着她的话语;他已经不像以前那样,穿着漆黑的法衣,披着红色的祭披和圣带了。年仅十七的少年彻底地显现出了自己身为Servant的灵格。他低下头,思考了片刻,而后才平静和缓地说出了那句话。
没错,那是极端盛怒之下的阿塔兰忒,也不得不表示赞同的话语。
“要赐予孩子们真正意义上的拯救,并非净化后的升华——那只不过,是另一种的杀害罢了。”
神父的微笑,如狐狸那般狡猾。
顿时,阿塔兰忒理解了,对方没有说完的下一句话。
——其解决的方式,便是全人类的救济。
奇迹的结晶,巨大的魔术回路,置身于世界外侧的孤高术式,万能的满愿机……怎样称呼都可以,只要向它伸出手去、拥进怀里,无论是多么荒谬的梦想也一定能利用那庞大的魔力实现。天草四郎用自己的身躯证明了这点。
所以,赞同了。认可了。接受了。阿塔兰忒确实地将他作为了自己的Master与值得信赖的战友来看待,接着必会竭尽全力地在圣杯战争中逐追、诉讼,以赢取最终的胜利吧。
——为此,在那之前。
要讨伐深爱着的他们的集合体(黑之Assassin)。
要消灭妄图烧毁这大地的魔术王的下仆(无名的吸血鬼)。
要守护住、如今这个世界原有的风景(人理)——————
◇ ◇ ◇ ◇
“抓住你了!”
真是的,这也太简单了吧,一点挑战性都没有。
咕哒子脸上浮现出冷酷而又得意的微笑,一只手缚住Assassin持刀的右手,一只手将她高高拎起。
怎么说呢,不愧是小孩子们的怨灵集合体,身高体格方面完全就是一副没长大的样子。捏一捏,这胳膊腿细痩细瘦,没一点肉,简直让人同情得不行。
而她也确实,是个非常瘦弱而又值得怜惜的小孩子呀——
“啥玩意?!”
恶意倾泻而下,杀气强烈地爆发。咕哒子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并非“黑之Assassin”的人类小女孩从嘴巴里吐出一块刀片,以毒蛇般的一击撕裂了她的袖口。她呆呆地望着那副场面,像个旁观者似的,几乎要叫出声来:不是因为惊慌,而是因为心痛。凛冽的风声令她双耳发疼,直到下一击接踵而至之时,她才向后跳出几米回避那些姿势滑稽、动作迟缓的攻击:“这里有人被恶灵附身了,贞德你过来啊!”
“Alter,是Alter!!”
黑贞德怒不可遏地喊叫起来。声源相当近,如此看来,从者们并没有分离作战,这稍微让咕哒子松了一口气。黑色龙纹的战旗猛地刺出,灰雾中骤然升起一阵火光,将吉尔·德·雷与弗拉德三世的身影照亮,冷铁与冷铁之间的交叉令空气爆出一团刺耳的鸣响。
持盾的人形从她身边一晃而过,挡住了数个袭来的人影;他们抬起脸,空虚的双眸里流露着仇恨的气息。
……无一例外全都是小孩子。
咕哒子的神色变了变。“Master”特有的透视力为她提供了敌方的基础数据,职阶Assassin,属性面板一片白……Assassin?!
他们全都是组成“开膛手杰克”的个体!
怪不得大公身边横七竖八都是刺儿,一点儿都没有第一特异点时对普通人类心怀怜悯的样子。她本来以为复数Assassin反应是开膛手杰克是怨灵集合体的缘故……六导玲霞到底做了什么?
“而且、我才做不到那种事情吧!”
吃我这招!以数只从天降落的长枪击杀围上来的怨灵后,黑贞德继续对方才的言论抱怨起来。“我在开玩笑啊,开玩笑!”咕哒子不满地回复她。谁会期望魔女能做到圣女一样的事情啦!……吉尔·德·雷你有所感应似的抬起头来干什么?
她当即给学妹丢了个治愈魔术。在刚才的格挡中,Shielder的手腕被匕首划伤了,所幸小孩子的力气重不到哪儿去,就算是她这种菜鸟魔术师也可以轻易治疗完毕。
屈膝,点地,向前跃进。连哀号都没有的,杰克们在她的手中化为飞舞的魔力。
不够。
还不够。
杀死他们是非常容易的一件事,甚至可以说是举手之劳。位于大脑、心脏的灵核,不堪一击到极点。即使如此,咕哒子还是感到了厌烦。
觉得她三分钟热度也没办法。那就跟碾碎蚂蚁一样,对方非常弱小,连咬穿她的皮都做不到……可耐不住人家数量多啊,杀都杀不完。
雾都伦敦、白教堂,被舍弃到那里的胎儿们,至今都在不断地增加。只是挥舞武器的话,根本无法消减对方的数量。
头皮稍微有些发麻了。他们没有制胜的绝招。尽管由于迦勒底的特殊性,他们全然不必担忧魔力供给的问题,黑贞德的对军宝具却无法连续、快速地释放。原本咕哒子打算的是用迦勒底的人数优势击倒对方的,没想到最后被数量击倒的反而是自己。
一上来就是这种情况,虽然很惊喜,不过惊的成分比喜多太多了吧喂。
“……真麻烦。”
她不住地抱怨着,身后是散发着清香、温暖的女性躯体,玛修紧靠着她,剧烈地喘着气。她差点儿忘了,亚从者具有从者那样的体魄吗?她只知道玛修无法灵体化,让小学妹面对如此挑战,刺激性可能有点大了。
咕哒子不无心疼地想着。此刻叫嚣着“撤退”的罗曼医生的话语因之前的操作并没有传达到她的耳边。当然,就算听到了她也不会采纳的。
——“凭我的战斗力,杀出一条出路绝对没有问题,但那不就跟逃跑一样了吗。拯救人理的Master怎能因这场小小的战役而选择逃避?!”肯定会这么说,绝对的。
咕哒子撩开划烂的袖子,盯着上面完整的三道令咒。赤红色的纹路在灰雾中微微发光,看上去就跟一只蝴蝶一样。或许是正式启动它的时机了。
她疼惜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背。拿出平常浪费的气势来呀!她对自己说,于是下定了决心,张嘴说出了那句话——
“向端丽的吾父、发起叛逆(Clarent Blood Arthu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