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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福祸谁知 ...

  •   晏雪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看到这样一幕,哀愤之情震荡胸臆,如此若禽兽般的交/媣活生生铺历在眼前,读了二十多年圣贤文章的晏雪崖一时间竟不知作何反应。抓住晴岚的手用尽自己全部力气,若是生存需要晴岚用鲜血与尊严来交换,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晏雪崖抓住晴岚的手,就要挣扎起来与之拼命,却被晴岚另一手反握住。伴随着冰冷寒意传来的力度比自己还要急迫,晴岚比自己年纪小,虽然有时会逞能却从来都听话,但是这时传来的力量是那么的不容置疑,握住自己的指节仿佛要绞进对方的骨血中。

      晏雪崖惊疑地对上了晴岚血泪之眼,凄然却坚定的眼神刺痛了晏雪崖的心,因为他明白了晴岚的意思,晴岚用生命尊严对自己的乞求。若此时自己忍不住现身,一定会被当做奸细被抓起来,或许也会与晴岚一样,遭受厄运。

      晴岚身后的人还在疯狂的肆虐,淫/笑/秽语在这宁谧的夜空回荡,刺耳刺心。施暴的人将晴岚越拽越远,不得已晴岚松开了晏雪崖的手,四目相对,即使隔着远了晴岚已经看不见,但是目光仍旧望着晏雪崖的放心,眼神果决。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等到夜阑人静,码头上只剩下了晴雪二人。月迷津渡,就如无望的长夜,楼船依停靠在码头,成了一片看不清的浓荫。晴岚的衣服在暴行中早已不能蔽体,晏雪崖解开包着青鸾琴的油布盖在身上,跪坐抱着不省人事的晴岚,心中悲怆。

      晴岚的头枕在膝上,晏雪崖仔细擦干晴岚脸上的血污,额头上的伤口里欠着沙石,此时倒不再流血了,只是身后的血却止不住,在油布上一层层洇晕开来。晴岚气若游丝,面如金纸,不知是身体上的创伤还是心内的创伤让他这样急于离开这世间。

      晏雪崖抱起晴岚的青鸾琴,无意拨弄到琴弦所发出脆响犹,如鹤唳悲戚,让晏雪崖打了个寒颤。晴岚在晏雪崖心中犹如一个迷,就如这把青鸾琴一般,寻常伶人又怎能拥有这样一把名贵的柳琴?

      晴岚对晏雪崖没有藏私,这把琴晏雪崖曾仔细端详过,琴身描画乃是出自于前朝罪臣白仁松山水写意笔法。晏雪崖觉得自己不会看错,因为恩师俞景阳收藏了很多白仁松的字画。尽管对风云往事恩师讳莫如深,尽管收藏罪臣笔墨不敬不臣,但是二人单独品画赏乐的时候,俞景阳从未掩饰过对白仁松作品的推崇。

      晴岚说自己是伶人,也确实以伶人之身求生,但是凭自己阅历,晏雪崖相信晴岚不仅仅只是伶人这么简单,光凭这把青鸾琴和超绝的琴艺就能断定。只是晴岚是宝珠蒙尘又怎么样呢,身受重创或许活不过今夜。若晴岚死了,那自己必定要去陪他!

      晏雪崖零落成泥,从没有像此刻这样绝望与厌世,所有的信念与希望被碾为齑粉,随风飘散,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眼前的晴岚。

      晏雪崖自嘲的笑了一声,既然求生如此艰难,还不如清白的死去,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再怎样挣扎努力,都不会有结果。这样轻易赴死对不起景阳老师的教诲,但在此处死去,或许是对得起晴岚最好的结局了吧。

      晏雪崖拨弄着青鸾琴,音色清越,随风如泣,虽然不及晴岚琴艺超绝,但是宫商之调晏雪崖并不陌生,就着单弦晏雪崖拨弄着最后听到晴岚演奏的曲调。唱一曲挽歌,为晴岚,也为自己。因为晏雪崖以下定决心,一曲作罢,晴雪二人抱琴投江自尽。

      “珠碎眼前珍,花凋世外春,未销心里恨,又失掌中身......”虽然晴岚闲时向自己演示过柳叶琴演奏指法技巧,但是毕竟是初次操琴,尚是未知名的曲调。晏雪崖的琴声断断续续,悲戚之词和不上曲调,词曲错落回荡在夜色中愈显悲凉。

      此时晏雪崖眼中心中只有晴岚和死志,连大队火把人群接踵而至也浑然不知。晏雪崖搀起晴岚一步步往码头边挪,寻求解脱,却在跳江前被人打晕。

      “刚才就是他在唱歌?是你找来的琴师?大半夜的怎么会在码头出现,这里可以随便让人出入?”话语似是漫不经心却听着让人格外觉着冷,让一旁的丁大权瑟瑟。

      “呃,那个,郑大人,他,他才是给您唱曲小子的哥哥,他们两人......”丁大权指着一身血污的晴岚,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挥手打断。

      姓郑的大人不是别人,正是这楼船的主人,擎云商号的会长郑青柏。当初能让晴岚上船演奏自然派人了解过他的底细,不过是和兄长相依为命讨生活的伶人罢了。

      “说重点,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宵禁了大半夜还会有人到码头来跳江,我不在的这几天你的手下是怎么做事的?”

      “回郑大人的话......”这个郑青柏是西羌人,听说夷人凶残的很,况且这位会长长得就很凶残。丁大权不敢不据实回报,看着被拖过来扔在地上的二人小心翼翼地说道:

      “我看怕是那些崽子趁我不在的时候起了淫/心,看着像是这弹琴的小子吃亏了,人家兄长找来看活不来成,只好兄弟一起抱团儿求死了吧。”

      《凤山采花早》本是十分欢快小调,却被唱成如此哀歌,今夜求死之志,可见是多么绝望与坚定。郑青柏沉默,回想着方才船上听到的唱词,这种哀戚竟然有一种莫名的熟悉。“你当的什么心!被人看见运的货你还活不活了?”

      郑青柏呵斥:“这两个人带上船,不要让走漏了风声,仔细检查一下,能救便救了。去查查今晚这些事有谁做了,然后一个不留,解决得干净点。还有那个老头也去关照下,不然明天着见人不回来到处闹起了坏了大事。就这十天半月的要走了,不要到最后出什么乱子。”

      郑青柏心中愤恨,虽然也知道丁大权他们那些龌龊事情,但是只有不出格也就没干预,毕竟这些事情自己也很清楚,况且这里还是大晟领土,何必自找麻烦。心中片刻宁静在今夜彻彻底底的被粉碎干净,好一句“未销心里恨”,谁心里没有恨!

      郑青柏说一句,丁大权忙不迭在一旁哈腰应一句,手心里满是冷汗。说完郑青柏头也不回地上了船,码头上擎云商号的人井然有序、各司其责,根本不需要丁大权指挥。丁大权清楚,强龙不压地头蛇,不过是自己还有些价值所以才会被这个西羌会长利用。

      如今西羌势大,朝廷式微,管他夷人做什么,第一要紧的是绝对不能得罪了眼前人,不然马上就会没命。丁大权吩咐手下小心将晴雪二人抬上船,并拾起地上的青鸾琴跟着,半点不见马虎。

      天际欲晓,黑暗的边缘开始渗透出白蒙蒙的光线,郑青柏独自一人倚在船舷上,在楼船上眺望,码头一如往常般的空荡,似乎昨夜什么也没有发生。

      这时郑青柏的手下拿着披风过来:“大人,请加件衣服,着凉了大王爷会担心的。”说话的人语气诚恳却也不容推脱,直接将披风盖在了郑青柏的身上。

      “赤鹫,都料理干净了吗?”郑青柏转身将披风系好,寻问这位西羌大王爷呼延擎云麾下首屈一指的家臣。这位大王爷的心腹为什么会在自己身边郑青柏再清楚不过了,哪怕是身上打下了他的烙印,自己也无法获得呼延擎云的全部信任。

      郑青柏知道,借着这次水患被派到大晟密谋大事,只不过是因为没人比自己更熟悉这片土地而已,不然也不会让赤鹫贴身护卫。

      “料理干净了,船上连同岸上的,大人请放心。”赤鹫在人前永远都显得万分恭谨,弯着腰让郑青柏无法看清他面上的表情。“大人,出行前大王爷吩咐过不要理会闲事,还有两批货预计这两天可以运到,到时候上京,船上的两个人您预备怎么办?”

      “哦,赤鹫,那你说我该怎么办?”郑青柏反过来问道。

      “杀了!”赤鹫回答的干净利落,“大人您是知道的,大王爷不喜欢你沾上旧事,哪怕只是听曲,恐怕也会令他不高兴的。”

      “呵呵,赤鹫,你倒是为我想得周到,只是这两个人我要带去京城,有用处。”郑青柏不顾赤鹫撇来猜疑的目光,接着说道:

      “看到那个伶人的兄长脖子上的名符了吗?他是个去应试的举子,而且名符编文出自洛阳松鹤书院景阳,只怕他不是个穷书生那么简单。景阳先生你知道吗?曾为帝师,名师出高徒,这次水患已误了去年春秋二闱,今年一定会再加恩科,现在送这么个人情,以后朝堂上也好见面不是?”

      “......”赤鹫不动声色。

      “你放心,不好交代的事情我会和大王爷亲自说,不用你为难。”说罢郑青柏撇下赤鹫径自回船舱,知道刚才那番话过不了多久呼延擎云便会知道。

      事情就这样峰回路转了,晴雪二人怎么也料不到这样际遇居然成为上京的契机,颇有些置死地而后生的感觉,只是前路依旧迷茫,因为晏雪崖发现二人被软禁了。船上有好药,晴岚都是外伤,命是救下来,只是到现在还没醒过来。

      船舱不是很大,但是收拾的很整齐,没有窗户,晏雪崖在码头上见过楼船的外貌,估计他和晴岚住的位置靠近底层。昨夜非常遭遇,晏雪崖本一心求死,但是等醒过来发现自己还活着,并且晴岚也还活生生的躺在身边,晏雪崖便渐渐冷静下来。

      求生的本能让晏雪崖检讨昨天冲动的行为,肇事者暂且不论,晴岚的性命现在是最重要的。晏雪崖仔细地将丁大权送回的青鸾琴包好,放在晴岚枕边,真心希望他能活着,自己追悔,怎么能如此草率地决定晴岚的生死。

      “玉蟾去毒膏和九转雪莲丹都是我们西羌伟大的神主赐下的好药,你家小弟的伤虽然一时间难以养好,不过已无性命之忧。倒是这位公子,老头子看着你年纪轻轻,脏腑内里怎会这般孱弱,切勿伤心受寒,不然出不了五年便会见颜色,到时定会如雪山崩塌,便是神主也无法挽救。”

      “我也给你开几服药,好心的阿柏儿要我照顾你们,不用忧心,都是神主的安排,安心地在这里住下吧,正好你也调理一下身体。”一位老者敲门而入。

      “谢谢这位老伯”,不管怎样晏雪崖是真心感谢这位慈眉善目的老医者,虽然他是西羌人,尽管他的国家至今还占领着大晟的土地,但是他救了晴岚也救了自己。他眼神中流露出的是真实的关切而不是轻视与鄙夷,明知道晴岚的伤如何而来。

      “我的身体我自己也清楚,谢谢老伯关照,只是为何我家小弟到现在还不醒呢,伤都会好的吧?”晏雪崖询问。

      “我也纳闷呢,依照麻药的剂量你家小弟应该昨晚就醒了呀。伤都是外伤,虽然难堪,但血止住了就不坏性命。总会好的,只是为什么不醒过来呢,不吃不喝会死的呀。”老医者困惑的挠头。

      就在这时船舱的门被推开打开,只听见老伯开心道:“我的阿柏儿,你可回来啦!”郑青柏踏入船舱,迎上了准备与船主人见礼的晏雪崖。一照面,晏雪崖难掩惊诧的神情,郑青柏收入眼中,神情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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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福祸谁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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