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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入岛 ...

  •   阿飞又一次踏上了这座仙岛。

      此时的他,跟上次来时已经大不一样了。他经历过许多的事情,目睹过人世间最伟大人格之光辉,见识过百年来最惊骇枭雄之风采,体验过最温柔的缠绵,和最深刻的欺骗。他上过天堂,也下过地狱。如今他已站了起来,告别了李寻欢与孙小红,孤身一人,又一次来到了这里。

      从他一踏上岛一颗心就已狂跳起来。沈浪在他心中一直被视若神明,他是武林的前辈名侠,他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他此时已有家有室,自己要以什么身份走到他面前呢?心情在这一刻变得异常卑微,他甚至只希望能悄悄看自己的父亲一眼便走。至于跟他说上一句话,叫他一声爹,更是想都不敢想的。不过他无法骗过自己,在他的内心深处,还是希望得到父亲的承认。

      他又想到了王怜花,这个武林中百年一见的奇才。他是自己的舅舅,也可谓是他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如果不是当初他的一番话,就没有今日的阿飞了。他说待你出人头地了,才有资格来这里寻找自己的父亲。可如今他真的做到了,但是还是没有勇气走到父亲面前。想到这些,他的手都几乎有些发抖。

      这个奇怪的少年在岛上盘桓,不知道该先去哪里。走着走着,却看见了一对男女,年纪跟自己相仿,正在练剑。少女娇靥如花,明艳可爱。少年面目冷峻,英气逼人。此时两个人拆招比武,少年似乎颇不愿意动手,而少女则带有几分死缠烂打的劲头。那少女的身手委实算不上好,少年一再避让,二三十招之后还是被他长剑挑飞了兵刃。

      少女兵刃脱手,也不生气,反而有些高兴,看来她不喜欢少年留手相让。她捡起兵刃,道:“再来吧。”

      少年摇头道:“今日练了这么久了,回去吧。”

      少女撅嘴道:“还早呢,我可不想回家。我们练到晚上,再到你家吃饭好不好?何姑姑弄的那个苗族竹筒饭简直太香了……”说着一脸陶醉状,似乎闻到了那股米香。

      少年苦笑道:“我就不明白了,你委实不是练武的材料。练来练去都出不了这几招,这么久了也没什么长进。好好的做你的沈大小姐不好吗?为何非要习武。”

      那沈小姐撅嘴道:“别提了,上次若不是你,我连几个喝醉的纨绔子弟都打不过,我可窝火的很!”事情不知过去了多久,可她说起来还是一阵气恼,看来当初的事情给她的刺激委实不小。

      少年淡淡道:“打不过就打不过了。有的是人保护你,何必自己动手。”

      沈姑娘道:“爹爹不教我武功,我只能来求你了,你怎么和我爹他们一个口气?”顿了顿,忽然笑道:“你不教我也行。你娶了我,一辈子保护我,我就不练了,好不好?”

      少年被她调笑的脸上隐隐红了一红,道:“胡说什么,我陪你练就是。”

      沈姑娘不依不饶地笑道:“你反正早晚也要娶妻生子的,除了我,你哪还能找到第二个人对你这么好?再说我已经把我们的名字已经写在红线墙上,月老爷爷都看见了,你还想往哪跑……”

      阿飞在林中远远瞧着两人身影,脸色逐渐凝重。那少年他是认得的,许多年前他曾败在自己手下。他永远忘不了那少年手中的剑,那是他见过最好的一把剑。事实上时隔多年,他也是先认出了那把剑才想起了这少年。至于那少女,听少年叫她“沈姑娘”,难道她便是……

      阿飞想到这里,呼吸有些粗重。正想离开这里,没想到那少年却也不是凡人,双目一凛,目光如电看向这边,厉声道:“什么人?出来!”习武之人原是最能感人气息,察觉出是否有人在暗处盯着自己。

      阿飞缓步走了出去,少年看见他,面色也是一变。这少年自然就是王逸风,而那少女便是沈璎璎了。这三人之间的关系微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此刻王逸风也一眼便认出,这是曾经击败了他的人。

      王逸风先开口道:“是你……”

      璎璎缩在他身后露出半个脑袋,也好奇地打量来人,低声道:“你认识的?他是谁呀?”

      王逸风没有回头,道:“你先回家。”

      璎璎还待说什么,但见他面色凝重,伸了伸舌头,悄悄退出一边,远远看着这两个少年。

      王逸风冷冷道:“你来做什么?”

      阿飞淡淡道:“我来做什么你恐怕管不到,那姑娘是你什么人?”

      王逸风道:“她是我什么人只怕也轮不到你管,难道你我非要用刀剑说话不可?”

      阿飞忽然笑了。两人年纪虽然差不多,可阿飞经历过的种种远比逸风多。此时他看着逸风,就像看见从前的自己。

      阿飞淡淡笑道:“别犯傻兄弟。”微微犹豫了一下,道:“能否带我去见你爹?”

      王逸风眉头紧锁,缓缓吸了口气,转身而去。阿飞在后面远远跟着,两人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

      沈璎璎远远望着这奇怪的两人,不明所以,心想那男子必定来头不小,怎么逸风从来没有提过呢?不过反正自己早晚也一定能知道他是谁,轻轻一笑,也回家去了。

      王逸风回到家,父亲王怜花正在为人诊病。母亲何铁手见他回来,笑道:“又去教璎璎练剑了?今天怎么回来的这样早?”她年纪已不轻,可说话的声音还如少女一般,婉转动听。

      王逸风没回答母亲的话,对父亲说道:“外头有人找你。”

      王怜花轻笑一声,眼也不抬,道:“连声爹也不叫,没规矩的。谁找我呀?”

      王逸风哼了一声,道:“你出去就知道了。”

      王怜花微笑,向病人说了声“稍候”,起身出了门。见到立在门外的阿飞,也是大吃一惊。一时脑子里乱成一片。沈浪怎么办?朱七七那怎么说?跟何铁手与儿子又怎么解释?怎么是逸风领着他来?他们是否动手了?最重要的,这少年见过了沈浪没有?……

      一个个问题在他脑子里飞快转动着,王怜花深吸一口气,缓步走到阿飞面前,微笑道:“你毕竟还是来了。”阿飞既然敢再来到这里,一定是做到了当初他说的事情,王怜花心中虽然惊疑,却也不乏赞赏。

      阿飞微笑道:“我来了。”

      王怜花也微笑道:“好小子,果然没有让人失望。你先在此等我片刻。”

      阿飞点头,王怜花转身走进屋里。这几步路之间心念转动极快,进了屋,飞快配好了药,没让任何人看出异常。他亲自送病人出去,顺道将阿飞拽进了屋子,只盼越少人看见这个少年越好。好在那人也只以为阿飞也和自己一样,是来找王怜花看病的,并未在意,径自走了。

      王怜花拉着阿飞进了内屋,顾不上何铁手诧异的目光,关上了门。

      何铁手问逸风道:“你认识这人是谁么?”

      王逸风点点头,又摇头道:“好像是他外甥。”

      何铁手奇道:“外甥?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爹还有个外甥?”她是苗家女子,也不大清楚汉人说的侄子外甥什么的究竟是什么关系,看儿子也不知道更多的事了,摇了摇头,也回房去了。

      屋内,王怜花道:“你见过沈浪了么?”

      阿飞道:“没有,我先看见了你儿子和一个少女在一起练剑,他们发现了我。”

      王怜花心中一叹,真是谢天谢地。幽幽道:“那你就在我这里呆着,哪都别去知道么?”见阿飞神色存疑,王怜花笑道:“放心,你既然能再次来到这里,我便不会再从中作梗,阻挠于你了。我是为了你爹着想,你在这里等着,我将他单独找来见你。”

      阿飞沉默一阵,终于缓缓点了点头。两人出了屋,王怜花向妻儿哈哈一笑,道:“这是我外甥小飞。”又向阿飞示意:“这是你舅母,这是你弟弟逸风。”

      何铁手笑道:“我怎么不知你还有个这么俊的外甥?”

      王怜花苦笑一下,道:“是我亲外甥。”走到何铁手身边使了个眼色,将她拉到厨房,低声道:“你切莫让别人,特别是朱七七知道有这么个人来了,好么?”

      何铁手一翻白眼,心想在你心里我难道就是个长舌之妇么?况且我跟朱七七说得着么?不过看他眼色,也感到此事一定另有隐情。当下也不多言,只点了点头,出去大方招呼阿飞住下。

      王怜花见她如此体谅自己,心中感激不小。容不得耽搁,转身出了门,一路心情复杂地走到了沈浪家。

      朱七七见他来了,还是不理不睬的没好脸色。璎璎倒是亲亲热热地叫叔叔,王怜花笑道:“璎璎真乖,你爹爹呢?”

      沈璎璎笑着向屋里喊道:“爹,王叔叔来了。”

      沈浪缓步走出来,微笑道:“王兄有何贵干?”

      王怜花做愁苦状道:“唉!跟老婆吵架了,心中郁闷,陪我去喝酒吧。”

      沈璎璎在旁插口笑道:“王叔叔才不会跟何姑姑吵架呢,何姑姑爱你爱的厉害,又怎么会骂你?”

      王怜花道:“小姑娘家的莫要胡说,大人的事你不懂。走吧沈浪!”

      朱七七忽然冷冷道:“与妻子吵架了,不赶快去赔礼道歉,还出去喝酒,真是死性不改。”

      王怜花挑眉道:“你道天下男人都像沈浪一样没脾气吗?男人的忍让是有限度的。他就算面子上让着你,心里只怕也是不服的。”不再多言,急急拉了沈浪出去。

      出了屋,沈浪笑道:“王兄你今日奇怪的很,恐怕不是拌嘴了这么简单吧?”

      王怜花低声道:“别笑了!你有大麻烦了知道么?”走出好远,确定四下无人,忽然站定,看着沈浪,正色道:“你最好做好些准备吧,我要告诉你几件严重的事。”沈浪心中奇怪,点了点头。

      王怜花道:“当年白飞飞生下了你的儿子。”

      这短短一句话听在沈浪耳中却仿佛晴天霹雳,饶是他心志异于常人,也不禁轰然变色。

      王怜花说出了第二句:“白飞飞已死了。”

      沈浪又是一阵目眩。这么多年,他不是没想起过这个女子。每念及她,心中总是暗自叹息。楼兰地下古城之中,那痛苦又疯狂的七日,是他一生中最大的秘密。现在,那个为仇恨所累一生的女子已死了,也不知他是喜是悲。

      王怜花也沉默了一会儿,待沈浪稍稍平复,又待说第三句话,沈浪却先开口道:“那孩子现在来找我了,是么?”

      王怜花点点头,道:“其实这孩子几年前就来过一次,就是你和朱七七带璎璎回家那年。那时恰好你们一家不在岛上,我便替你挡了一道,恶言将他赶出了岛。”这件事情王怜花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此刻也是时候说出来了。他简简单单一句带过,沈浪却可以想象他是用如何的“恶言”伤害那个孩子的。

      见沈浪面色铁青,王怜花道:“我不管你感激我还是恨我,总之我做就做了。”不过也轻轻叹了口气,道:“我对他说,若有一天出人头地了再来认祖归宗,你这儿子也真争气。如今他再次回来,你想怎么办就随你了。”

      沈浪嘴唇有些颤抖,道:“那孩子……他什么样子?”

      王怜花道:“我将他稳在我那了,一会儿你不就见到了?放心,他对你恭敬的很,不是来找麻烦的。”

      沈浪点点头,黯然静立。王怜花故意笑道:“这么多年你和朱七七也没再有孩子,这沈家的香火眼看就要断送了。如今有了个这么争气的儿子,你也该高兴才是。”

      沈浪苦笑道:“你是不是早就盼着这一天了?用我当初说你的话来打趣我。”

      王怜花也笑道:“行了,别哭丧着脸了沈大侠。没什么大不了的,大丈夫敢作敢当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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