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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 66 章 ...

  •   “抱歉,我来晚了——”

      说完这一句,沈慕仁视线绕桌逡一圈儿,兴致勃勃道:“哦,大合影?请问我可以加入么?”

      作为云冰湖俱乐部合作方之一员,暨路亚新晋入门级爱好者,在座双方无论是VIP们抑或老丁傅衍陈凯褚轻红,就没有不认识沈慕仁的。他既如此问,大伙儿自然说赶紧。
      沈慕仁遂觑着苍海施施然踱近。

      苍海皮笑肉不笑回觑着他,手却下意识搭上桑湉身后的椅子背,旋即他又拿脚别着椅子腿往桑湉那头儿靠了靠。
      “来来,老同学,坐我边儿上吧!”苍海大大咧咧招呼道。
      服务生极有眼力劲儿,闻言立马搬了张椅子插|进苍海空出的那一隙。
      沈慕仁坐下,笑笑,款款道了声谢。

      陈凯喊:“大家再来——茄子!”

      苍海余光瞥桑湉,泊悦厅锃明柔亮的灯火笼着她白腻无瑕的鸡蛋肌,静静端坐她又恢复成了一贯的桑式冷漠脸。

      合完影,各回原位接茬儿喝。
      苍灏吩咐给新来的客人另添几道菜。
      沈慕仁谦辞了两句也就不再客气了,身微倾头微探,他越过苍海望着桑湉问:“这就是桑湉小姐吧?”

      苍海一手仍旧搭在桑湉身后的椅子背,一手自圆餐桌上端给她刚上的一盘白灼虾。
      那架势……很容易就让人联想起吃婚宴时,总有某些同来凑份子的熊家长,大眼皮一耷、二皮脸没羞没臊可着劲儿地给自家熊孩子猛搛桌上好吃的。
      他嘴里同时不忘怼哒沈慕仁:“你不是看过比赛视频了?”言外之意那还问P啊!

      沈慕仁笑了笑:“桑小姐本人比视频里漂亮太多了,我有一点不敢认。”
      苍海乜着眼暗骂了句“戏精”,毫不客气地揶揄道:“老同学你这套恭维姑娘的说辞,也太老土了吧?”

      沈慕仁嘿一声。他对苍海的套路一向摸不准,又晓得苍海同相恋数载的女友刚分手,难不成……他是对桑湉动了心思要追她?
      不然他献得这是哪门子的殷勤呢?

      再去看桑湉,她果真拈起一只虾剥起来,脸上神情一如十年前傲慢,并明明白白地表示——她压根儿就没有同他虚以委蛇的打算。

      他便也收起之前佯装的客套,不紧不慢对苍海道:“原本我不该迟到的,可临出门时家父来电话,说接到了我那个幼弟的病危通知书,家父固然悲痛万分,又不得不悄悄交待我,好歹准备下……所以,我才来晚了。”
      边说他边留意身旁彼二人。
      苍海素来是个心怀坦荡的,演技跟他不沾边儿,是以面色当即就变了。
      桑湉则不为所动继续剥虾壳儿,不愧是常年鼓捣鱼虾水货的,她剥虾剥得那叫一利索,须臾间两只完整的虾肉剔出来,虾壳儿立立整整摆在骨碟里;尔后她轻轻蘸了点调味汁,自己吃一个,扭头喂给褚轻红吃一个。

      “老同学,”沈慕仁仿佛自嘲般哂了哂,“我家这点陈年旧事怕是让你见笑了……”
      这话的言外之意亦很明显了——他看出苍海知道了,大家索性也都别装了!

      苍海没搭腔,默认了自己已知情。
      并且乍闻一个生命即将要消亡,即便他再浑不吝,也没法儿表现出无所谓。

      沈慕仁叹口气,视线落在桑湉接茬儿剥虾的指尖上,嘴里说的话却完全是对苍海,一副找老同学树洞的模样:“说起来,我跟我那幼弟感情很一般,毕竟年龄相差得太多,处不到一起去。他身体好的那几年,在我心里几乎没什么存在感。可血缘的力量到底不容人小觑,如今他这样……我就总想着为他做点什么方心安……”

      圆餐桌那端已嘻嚷成一团。原本坐在苍海另一侧的范晓光老丁也过去凑热闹了。
      圆餐桌这端,褚轻红之前喝了点酒,略醺。加之白天顶着高温酷暑彩排得累了,她头很痛,桑湉再喂给她虾肉,她便双手撑着额角小声道:“不要了,妳吃吧。”

      隔着苍海和桑湉,沈慕仁忽对褚轻红温声道:“褚小姐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要不先回房?”
      桑湉觉得这提议不错,在无关己身的事情上,她亦不想跟沈慕仁唱对台,故而也低劝:“妳先回房洗澡歇着吧。省得明天面色没法儿看。”
      褚轻红同意了。于是圆餐桌这端目前就他仨人儿了。

      桑湉默默吃掉再两只虾,不得不说这虾味道很不错,虾肉细细咀嚼下有丝丝的甜,见身旁俩人儿一时都无话,她索性又剥起白灼虾。
      而她既准备消灭这一盘子虾,便没有一边剥一边吃。
      她是剥完一只虾,虾肉叠在菜碟里,虾壳儿原位摆回盘子里。
      很快,盘子里的白灼虾壳摆一圈儿,包括最先被吃掉的内四只壳儿,以致单从外观乍一瞅,跟没人下过筷似的。
      桑湉满意了,这才一只只慢慢吃起剩下的那些虾。

      苍海全程兴味盎然地看。这小怪兽的强迫症还真是十年如一日。
      以前她打水漂跟他捣乱时就如此,每次必得捡够一定数量的石片从薄到厚码利整方开战。
      在日本他参观她阁楼上的钓具小隔间,轮是轮饵是饵竿是竿,便连子母线、太空豆、各式鱼钩这些小零碎,都一溜溜分门别类归置得比渔具店都不含糊。
      他又想起她家檐廊下那一排贴墙放着的小多肉,等开饭的过程中他一盆盆端起把玩着,星野薰见了,事儿了吧唧凑近同他讲:“你弄乱了试一试。”
      他也是闲的,果然乱七八糟摆一通。桑湉饭菜上桌请他们入席时一眼扫到,当时没反应,他们起身后,她却立马蹲下去,依着大小仔仔细细重新排一遍。

      想到这儿,苍海不由无声笑起来。桑湉恰巧一侧眸,看到了。
      她有点纳闷儿,略思量指着碟里一摞虾肉问:“要吃么?”
      苍海笑意愈深摇摇头:“不跟客人争食,是做地主的职责。”
      桑湉嘁了声:“说得可怜兮兮的。这顿是你哥埋单吧?你花起他钱不是挺不心疼的么?真想吃就再要。”
      苍海哈一笑:“看破不说破是美德啊他偶!万一给我哥听见,他会森感受桑的。”

      他笑时很好看,不独因五官,是他那双琥珀色的瞳仁只要一点点笑意就会像宝石一样明亮到闪耀。
      若他是真正开怀的笑,若他是真正开怀的笑……那再辉煌的灯火也会变黯淡,因为灯火照不进人的心里头。

      撇开视线,桑湉不客气地再搛一只虾。苍海依旧笑眯眯地望着她。
      沈慕仁见这俩一个吃一个看完全拿他当隐形,到底按捺不住了:“桑湉,”他用仅三个人能听到的音量道,“怎样妳才肯帮小初?条件任妳开!”
      英挺飞扬的眉一掀,桑湉咽下嘴里的虾肉似笑非笑道:“听说沈大少最近迷上钓鱼了?呵,这么沉不住气可不行。”

      沈慕仁强忍着挤出一缕笑,好不让餐桌另一端的人起疑,出口的话却极嘲讽:“是,若论沉不沉得住气,有谁能比过妳?一大家子被妳唬得团团转!明明能早脱身,偏要耗到最后一刻才肯走!”

      “不然呢?”桑湉放下筷子亦面带微笑顶回去,“不唬你们难道还等着你们硬绑我上手术台?至于耗到最后一刻嚜……沈大少在钓鱼方面终究是新手,不明白满钩提总才过瘾,图穷匕见最痛快。”

      “妳……”沈慕仁错齿笑得苍海已然没眼看。
      桑湉上身越过苍海单手支颐悠悠反问我怎么了:“当初我可是一直在等着,等着你们有人良心发现同我知会声。毕竟我那时那么小,小孩儿的心肠总是很软的,求我啊,求我我不见得不同意。”
      “哈!”沈慕仁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妳,竟然说妳心肠软?!”
      桑湉很认真地点点头:“我既能为我妈的一个拥抱就扔下我爸跑到这边来,如果那会儿她求我,我会心软的。”

      说完她愈欺近沈慕仁,清冷的黑眸盯住他低问:“你不信是不是?你们谁也不信是不是?也对,信任的基础与前提,无非是理解、挚爱、和依赖,这些连我亲妈对我都没有,更遑论你们这帮跟我毫无关系的路人呢。”
      沈慕仁哑然。
      桑湉精致的菱形脸,又浮起浅浅的笑。
      在餐桌对面的人看来,她同沈慕仁眼下这距离这状态,无疑是一见如故的熟稔,或……暧昧?
      然而只有苍海清楚辨得出,桑湉笑容里的讥诮。

      “你们家实在是太让人烦躁了。我那个妈,更是一个坏妈妈。难道有钱到一定程度,都会这样视什么都理所当然吗?还条件任我开……怎么,刀不割在自个儿身上,别人的血甚至是命,就皆可以用物质去交换么?还是你依旧瞅我妈和你爸不顺眼,来前没跟他们沟通过?我以为我上次在日本说得足够清楚了——生死无常,各安天命。你和你家人的亲情,我成全不了。小初能活到哪一天,我同样管不了。”

      深深吸口气,沈慕仁拧笑逼视住桑湉——对,是拧不是狞!
      他说桑湉:“快别提日本了,知道妳在那儿搭上了东亚第一大□□的小开,狐假虎威不可一世。把自个儿亲妈打了不说,把我爸的四个保镖也狠狠修理了一通,如此嚣张跋扈尚且不够,又让小开给我爸送了一封纸雕家纹的帮派通碟书……怎么,觉得我爸年纪大、不经吓,想干脆把他吓死了,好让妳妈当寡妇么?桑湉,妳的不留余地,还真是十年如一日。”

      桑湉沉默。她没想到宫崎屻居然背着她来了这一手。
      这倒的确是宫崎屻干得出来的事儿。
      但她能辩解么?说我没有,是宫崎屻自己的意思?
      ——不能。
      那就认下好了。
      横竖她在沈家人眼里,已是不折不扣的恶人。那再恶十分,抑或再恶百倍,又有什么分别呢。

      见桑湉不吱声,苍海不干了,jio得他的小怪兽被欺虎了:“什么叫不留余地怎么又叫留余地?”
      他问沈慕仁:“你说人家时咋不反省反省自己做得有多过分呢?曦和医院门口那视频,你看了我也看了。分明是你爸保镖们先动的手,大庭广众的,就敢去拖姑娘。这若论嚣张跋扈,到底谁嚣张跋扈?也多亏桑湉有自保的能力,否则后头会怎样,我都不敢想。”

      这下换沈慕仁沉默。
      苍海不依不饶又道:“至于留余地,也是留给日后好相见的人。可你们家那一个个的……沈慕仁,设身处地你问问你自己,有生之年你还想再见么?”

      沈慕仁说是:“我承认我们有不对的地方。可桑湉——”他转而直视桑湉道,“妳也不是全然的无辜!别忘了,小初还是个孩子,孩子嘛,总有藏不住秘密的时候。十年前妳怎么给他希望又怎么残忍碾碎的,他没跟我爸和妳妈讲,不代表跟谁都不会讲。所以妳有什么脸说自己心肠软?见死不救也罢了。就因为妳恨妳妈,妳连一个四岁的病童都忍得下心骗。桑湉,妳泯灭起亲情来,跟妳妈一样狠,连禽兽都不如,透着根儿上的坏!”

      仿佛被人迎头狠狠呼了一巴掌,桑湉脸上神情刹那间凝滞,旋即是放弃申辩的愧怍,和无法消弭的懊悔。

      沈慕仁很满意他所见到的,薄削双唇翘起愉悦的弧度:“桑湉,我晓得妳没正经念过几天书,不过令尊学历好像不低吧?不知他有没有告诉过妳做人诚信最重要?当然,他没告诉过妳我也不意外,毕竟,令尊的出身摆在那儿,受再多教育也未必改得了根本……”
      沈慕仁越说越来劲,简直是痛打落水狗。
      苍海目光沉沉打断他:“行了,沈慕仁,说话就说话,别扯人家长!!”
      沈慕仁未置可否瞟了他一眼,又咄咄逼视回桑湉。

      桑湉这会儿已恢复了平静,身子坐直向后靠回椅子背,苍海一只手还搭在那儿,想都没想就拍上她肩膀。
      他本意自然是欲安慰她。可掌心指尖细腻柔滑的触感,让他拍上才呼啦一下意识到——嘛,小怪兽不仅长大了,还穿着小吊带儿,这这、这略有揩油嫌疑啊。
      苍海尴尬了。
      苍海“唰”地挪开手。

      桑湉却压根儿没留意。玻璃杯里的水冷了,她倒到汤碗里另续了杯热的。脸上除了褪尽血色略显得苍白,又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无谓。
      “说啊。”她催沈慕仁,“我这洗耳恭听着呢。”
      沈慕仁淡淡一哂问:“桑湉,如果令尊有跟妳讲过‘诚信’的概念,如果妳也认可令尊的教诲,妳是不是该给小初一个解释或补偿呢?”

      桑湉意味不明抬抬睫,右手拈着玻璃杯一圈圈顺时针慢慢地晃。
      沈慕仁咄咄目光一点点沉暗,说:“妳当小初是妳生物学意义上的弟弟我不是。妳因为对大人的仇恨连小初也恨在内我不是。桑湉,妳已成年了,当知道冤有头债有主的道理。小初是有病,但疾病不是他原罪。妳再恨妳妈和我们,也不该将怨恨转嫁发泄给小初。”

      沈慕仁软硬兼施一席话,听得苍海直起急。
      察觉到他焦虑,桑湉左肘撞撞他右肘,意思让他别担心。
      但苍海能不担心吗?他唯恐桑湉受了沈慕仁的激!
      还补偿。咋补偿?买篮水果算不算?
      那TM可不是捐|精捐血捐骨髓,撸一管或抽一管就完活儿!

      “拜托,”压着嗓子苍海质问沈慕仁,“做人能不能别这么双标啊?哦,你弟弟是孩子,桑湉那会儿就不是孩子了?十年前她八岁!一个八岁的小孩儿懂个屁的冤有头债有主!你八岁时瞅刘俊伟不顺眼,可是把人刚上一年级的妹妹都揍了。”

      我、擦!
      沈慕仁气得……好有杀人灭口的冲动啊!

      偏偏自幼一个圈子长大的,苍海揭起他老底儿那叫一个666:“还有你刚回国时,要泡内冯什么欣,人家姑娘不搭理你,你就借着你爸的势把人哥开除了……啧,这霸道总裁的手段啊,跟看八点档似的。那时你都二十好几了吧,咋不逼逼冤有头债有主了呢?”

      沈慕仁捂肝……
      所以发小儿的代名词就是等于坑货吧?!

      眼瞅着苍海还要往下说,沈慕仁紧忙磨牙制止and强调:“苍海,这是我家的事!”
      苍海一耸肩:“问题她不是你家的人啊!”
      沈慕仁怒极反笑:“苍海,你非要插手是吗?”

      苍海这刻倒忘了啥揩油不揩油,手一搂桑湉肩,大大咧咧答:“她既是我请来的,她此行所有我都管定了!她同时还是我朋友,那么不论她错还是对,我都跟她一伙儿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第 6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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