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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 52 章 ...

  •   最后一点天光被雨和云吞噬。繁华的东京都,霓虹闪耀,车灯明灭,瞬息已是另一番光怪陆离的景象。

      曦和医院大门口,西装男团1与西装男团2无声对峙。

      龙猫伞下桑湉目光笔直望着宫崎屻:“伞我收下,你可以走了。”
      宫崎屻说不:“桑桑,我不会让妳单独留在这。”
      桑湉蹙眉:“这是我的家事!”

      日本人最忌插手别人家务事,宫崎屻却毫不退让地道:“这里是公共场所,监控无处不在,一旦有人报警,警察几分钟内就能赶到。妳能打又怎样?在日本,暴力是重罪!连我们雅库扎都不轻易当街械斗了,桑桑,难道妳想进警局、留案底?”

      桑湉不语。
      宫崎屻继续好言相劝:“AOTW预选赛马上开始,如果妳现在留了案底,无论出于什么原因,组委会都不会允许妳再参赛。桑桑,想想妳父亲,想想星野桑,妳不想再现他们昔日的辉煌了?再想想妳这么多年辛苦锤炼的钓技,这一时冲动,又值不值得?”

      眼见着桑湉像敛翅的猛禽收拢起战意,宫崎屻弯腰俯首对她轻笑道:“我知道妳功夫好,但动手真的没必要。不如我帮妳把他们吓跑吧,我们诛祭会在东京都,有一万多会员呢,嫌这几个气势不够我再叫些人过来。”
      说完他冲桑湉睒了睒左眼,明湛眼瞳泠泠笑意满是孩子般顽皮与烂漫。

      桑湉绷不住,随着他一哂:“算了,我不打就是了。你也赶紧消停吧。在贵国,恐吓比打人一拳罪还重。”其实她何尝就想斗个鱼死网破呢?即便她来时做了诸般的准备。

      宫崎屻很高兴,抬手掠了掠她鬓角:“乖啊,乙女……”
      桑湉眼神一凛,宫崎屻连忙撤爪:“拜托,我手下人看着呢,给我点面子。”

      龙猫伞下如同一个小结界。宫崎屻穿深蓝色Stutterheim雨衣桑湉穿黑色长风衣,他们喁喁私语颜值相当,衬着伞外城市的流光,夺目养眼似硬照。
      诛祭会一众门徒俱眼观鼻鼻观心。
      沈世璁保镖四人组,则剑拔弩张又踌躇不前。

      两方人离得很近。突然一阵手机响,很普通的机带铃声,好几个人低头看电话。

      结果接电话的是保镖丙。来电显示沈世璁。他问人为什么还不到?
      保镖丙支吾了下,答曰桑小姐拒绝进医院。
      电话那头沈世璁冷嘲:“你们四个还‘请’不动一个丫头么?”
      保镖丙噎了噎:“桑小姐,不是一个人来的,而且……”
      沈世璁打断他:“哦?还有谁?她爸?还是她爸那帮老外同事们?”
      保镖丙吞吐道:“好像是这边□□的……”
      沈世璁咬牙,电话里都听得到他的切齿声,半晌,他说:“问问她想怎么样!然后,告诉我!”

      电话挂断。保镖丙一抬头,正正对上桑湉讥讽目光。她什么也不说,就等着他开口。
      保镖丙沉了沉气:“先生问妳想怎么样。”
      桑湉说:“我不进医院,要见我地点另选。或者,”她顿了顿,“地点由我选。”
      保镖丙说:“妳选——”

      桑湉视线四下逡巡着。
      一旁宫崎屻问:“找什么?”
      他虽听不懂汉语,看桑湉表情,也能猜出个大概。
      “想找跟人见面的地方么?去旁边的代古酒店怎么样?那是我们名下的产业——安全,幽静,不会被打扰。”

      貌似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了。桑湉点点头。

      十分钟后,代古酒店顶楼。

      宫崎屻带桑湉来的是一间和式会客室。会客室足有二十几叠榻榻米那么大,却雪洞一样四壁萧然,唯一的家什是一张六人座榻榻米木桌。桑湉严重怀疑,这是他们会里首脑议事的地方。

      宫崎屻上来前打过招呼,木桌此刻除摆好一套茶具外,另有几样和菓子。

      “路上有没吃东西?”宫崎屻问桑湉。
      桑湉唇角轻勾语带揶揄:“你手下没告诉你?”
      宫崎屻一点不尴尬:“我没来得及问。”

      会客室拉门轻拉开,一名穿和服的女侍者手捧托盘躬身而进。宫崎屻说:“妳说过妳不吃甜食,草翦又说妳不吃米和面,这两样总没问题吧?或者妳想吃什么,我让人去做。”

      桑湉瞄了瞄和服女侍放下的两份食物,一份是章鱼烧,一份是菜碗木须。
      老实说于宫崎屻这份细致与体贴,桑湉第一反应是拒绝,可既已经、正在受着人帮助,若再端着架着拿着,也太惺惺作态了。
      于是她说不用,这两样就行。又道了句谢谢。

      她也是真饿了,一碟八只章鱼烧她一口一个消灭得那叫利索。
      宫崎屻盘腿趺坐单手支颐看得直乐,说桑桑:“虽然妳挑嘴挑得厉害,却是我见过,最能吃的女孩。”

      桑湉心说敢情,你国女孩儿当着外人面都吃得贼少!
      好比星野薰,带到学校的便当盒顶多一只巴掌大。她怕星野薰吃不饱,曾特意给换了加长加厚便当盒。
      可星野薰死活不用非要换回小只的,说:反正挨饿的又不光她自个儿,大不了回家使劲吃回来!

      不过这种女孩儿间的小秘密,女孩儿知道就得了,桑湉才不会嘴贱泄露给一个大男人,遂道:“我胃大。”
      宫崎屻噗一声,笑得整张脸似一幅染了漫天霞彩的画。
      桑湉抬头瞟了他一眼,复埋头叉起最后一只章鱼烧。

      宫崎屻笑够了,仍旧支颐望着桑湉吃东西。
      他雨衣早脱了,上身是一件白色埃及棉的套头衫。套头衫不规则领口很有设计感,略宽大,袒一侧纤秀精巧锁骨窝,锁骨窝往下,他稍倾身即会若隐若现露一片斑斓的纹身。
      桑湉下午就发现了。她尽量不让视线多停留。

      菜碗木须有些儿烫,执着羹匙她一勺勺舀起慢慢吹着慢慢吃。
      吃到还剩小半碗,宫崎屻问:“还要来点别的么?”
      桑湉说不了:“我来这儿又不是为吃饭。”
      她神情隐约一点自嘲,两口喝尽碗底蛋羹——柳琳琅,差不多也该到了。

      宫崎屻宛转笑了笑,给她倒了盏蕨茶,他白皙双颊还晕着淡淡的爆笑过的绯粉,灯下看,当真如琢如磨般精致,如和歌俳句般隽雅。
      他说桑桑:“等下我在外头,妳有需要就击一下掌——喏,像这样……”
      随着他示范,和服女侍进来收走了空碟碗。

      待和服女侍退出去,宫崎屻又说:“桑桑,把手套摘下来吧。在我的地方,没有人能动妳。”

      桑湉垂着眼睛啜着茶,片刻,褪下了半指格斗黑手套。
      宫崎屻夹手夺过,连同她放在身侧的运动包。
      桑湉没阻拦,任他嚓一下拉开了包链。

      一如宫崎屻所料,桑湉运动包里放着一把日式胁差刀——犀牛角刀鞘质朴无华,鲛皮刀柄玳瑁目钉青玉目贯,茶褐色柄绳,刀镡铁质错金,刀长一尺八寸,刀型削栋鹈首造,刃纹凌凌寒气逼人。
      “多部信长,文久元年……”
      刀镡上镌有制作者姓名和年代,宫崎屻一壁端详一壁缓声赞:“桑桑这刀真是好东西!”

      桑湉平静回:“我只是觉得它用着很趁手。”
      “呵,”宫崎屻轻笑:“这么好的刀,不趁手才怪。”又问:“不是妳自己买的吧?”
      桑湉说:“是星野老师送我防身的。”
      宫崎屻咂咂舌:“他倒是舍得……可他就不担心妳会防卫过当吗?”
      还刀入鞘,他忽一径霸道起来:“刀是大凶之器,胁差刀,更是武士们用来切腹的。以后不许妳带这玩意了——不吉利!”

      桑湉默了默,视线落在澄泥烧制的知足茶宠上,再开口她低低豆沙喉,含一缕仿佛烈日灼心的倦恚:“不带着它,我会害怕……”是啊,她怎么可能不怕呢?
      又有谁能全然无惧畏?
      她那么努力的想变强,亦无非是对抗她的怕。比如怕自己与一帮男人穿行于苍茫大海间,突遇不测力有不逮束手无策。比如怕置身命运有违她意愿的裹挟,她不能宁为玉碎也不瓦全……
      承认这一点并不丢人。
      “所以老师送了我这把刀。当然他知道我有分寸,不会轻易动用它。”

      宫崎屻也沉默了,隔一会儿,方温声道:“妳是女孩子,干嘛这么拚?妳难道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出现一个喜欢妳的人,他会为妳做任何事……”

      桑湉莫名烦躁起来,不耐地打断他:“我不要别人为我做任何事!”
      眉心拧起一道小小川字纹,她像任性的孩子发脾气。
      “是不是你们日本男人都这样?觉得女孩子只要会做料理会持家就行?顶好一成年就嫁个男人让男人养,每天俯首恭送男人出门、晚上俯首恭迎男人进门,嘴里说着‘您辛苦了’,发现男人鬼混嫖|妓也睁一眼闭一眼!”

      这一手地图炮打得……
      宫崎屻却不以为忤,反倒愈柔和地望住她。
      桑湉深深吸口气,双手交叠着撑住额头:“对不起,我失礼了……”
      她冷静自持了十整年,即便厉桀刚出事那会儿也没乱过阵脚,孰料柳琳琅一出现就破功,她妈妈果然有魔力。

      “我没怪妳啊。”宫崎屻向一侧斜斜弯下身,头都快抵到膝盖了,挑着眼角向上凝视她。

      大概长得好看的人都是睫毛精,宫崎屻睫毛也很长,长睫下他眸底闪着流萤一样的芒,熠熠驱散她阴霾。
      而借着掌缘的掩蔽,桑湉到底捺不住好奇悄悄觑了觑他衣领下。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宫崎屻瞅着挺瘦的,没想到肌肉极壮硕。
      胸膛上纹着浮世绘风格的刺青,嚣艳而诡魅。
      那大片大片起伏的青蓝,象征波涛汹涌的海浪吧?
      衬着嫣红一轮的旭日,旭日再往旁一点儿……那是……龙角么?

      “喂,乙女,”宫崎屻忽一笑,“想看么?想看我衣服脱了给妳看好不好?”
      自小到大从没为男人红过脸的桑湉一下子就面热耳赤了。
      这特么真是好奇害她被抓包!

      偏宫崎屻不知收敛抬手就给她来了个摸头杀:“到底要不要呢桑桑?要我这就脱给妳看啦。”
      桑湉用力扑撸掉他爪子。
      宫崎屻一时笑不可抑,宽大的不规则衣领越发滑落露一侧臂膊,他臂膊也有纹身,是腾腾燃烧的烈焰。

      桑湉恼羞成怒说:“滚,再笑我揍你!”
      宫崎屻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边笑边凑近了说:“来啊来啊,给妳揍,别打脸就成!”
      桑湉被他噎得拳头甫亮起,门外走廊远远传来击掌声。

      宫崎屻转瞬收了笑:“妳要见的人来了。”
      桑湉亦刹那规整好情绪,饮尽茶盏中的茶,起身就要去开门。
      宫崎屻扯住她,脆促回击了一掌,拉门从外无声渐敞开,门外和服女侍躬身跪坐着,长长走廊里,宫崎屻的西装男团2分列两侧驻守着。

      走廊尽头电梯指示灯一层层次第亮起。丸子头扎太紧,勒得桑湉脑皮疼,反正不用动手了,她便索性解开束发的橡皮圈,香槟啡色鬈发倏的如海藻般柔逸披了她一脊,她随手掠了掠,明明该是极其撩人的妩媚,她却陡然气场凛冽如风雪。

      电梯门开。当先两人是沈世璁保镖甲和乙。桑湉不是近视眼,多年钓鱼尤练出她犀利目力。只一眼,她就看清彼二人已换了干净的黑西装。再一眼,她看到他们身后款款而出的柳琳琅。
      ——呵,妈妈,阔别十年,我们母女终于重逢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第 5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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