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雪的蜜运》小黑痴人说梦

8、新年快乐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十一点，该吃午餐了。孩子们整齐地坐好，等着阿姨放饭。蜜雪和开心也同大家一起吃。杂粮饭、包菜干子炒肉丝、猪肝菠菜汤就是他们的午餐。

　　胡宇晖出人意料地留了下来。院长和主任过来想请他单独出去吃，却被他婉言谢绝了。他盛了饭菜，搬了张小椅子坐到开心旁边，低头自顾自吃了起来，吃相很是儒雅，细嚼慢咽的听不到一点动静，一点不像印象里的武生那样狼吞虎咽。只是高大的身躯坐在孩子的小椅子上，要如同虾米般弓着腰低着头才能吃到矮桌上的饭菜。许是坐得不舒服，他悄悄调整着姿势，可怎么动都还是便扭。细心的蜜雪瞅见了，去教室拿来了四个厚厚的椅垫，把胡宇晖的小椅子撤了，地上铺上垫子，拼成了日式的榻榻米。虽然席地而坐，可总比刚才那样舒服得多，感激得胡宇晖连声道谢。

　　吃完饭，孩子们活动了一会儿就上床睡觉了。开心是常客，孤儿院也给她准备了干净的被褥让她一起休息。蜜雪和阿姨把孩子们哄上了床，看他们都睡着了，才松了一口气，走到厨房和师傅们一起摘菜。

　　本以为胡宇晖吃过午饭，走走过场就会离开，可没想他也主动加入到摘菜的大军，动作还十分娴熟。胡宇晖的到来把孤儿院里的妈妈奶奶们都吸引了过来，大家围着他东拉西扯地聊着，无非是些八卦和恭维的话。只有蜜雪低头不语，专心摘着手上的菜，偶尔抬头迎上胡宇晖含笑的目光，便又很快低下头逃开了。不一会儿，活儿就干完了，蜜雪洗洗手，擦上护手霜，坐到院子里的秋千架上悠闲地看起了书。

　　蜜雪喜欢看书，尤其是张爱玲的小说，透着强烈交织的爱恨，百看不厌。闲暇时候，她也会舞文弄墨写上两笔，把脑海里盘旋的故事一吐为快。书稿写了一摞摞，她却没有勇气拿出来，总觉得是自己的白日梦罢了，从没和旁人提起过。其实，蜜雪打心眼里喜欢写作，也梦想有一天，自己能像张爱玲那样，做一个敢爱敢恨的女子，用小说名扬天下。可是眼下，她只是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家庭主妇，还得靠当保姆赚钱，要实现作家梦，怕是遥遥无期了。

　　冬日午后的暖阳总晒得人昏昏欲睡。此刻的腊梅花香，倒更像是催眠的良药，让人放下心防，卸下伪装，眼皮不自觉打起架来。不知哪里吹来了几朵腊梅花，不偏不倚地落在了蜜雪的书上。她小心翼翼地把花瓣夹在书里，花香便肆虐开来，混杂着墨香，染上了一抹厚重。合上书，蜜雪刚想傍着秋千绳打个盹，做个香气四溢的美梦，就感觉什么东西在肩头一动，后背一阵暖。猛地回头，是胡宇晖，只穿了一件线衫，正站在自己身后，身上披着的是他的夹克，还带着他温暖的气息。

　　蜜雪赶忙把外套拿下来还给他，胡宇晖淡然地笑了笑，提醒她冬天这样睡容易着凉。蜜雪谢过了，起身就往孩子们的房间走去。胡宇晖不紧不慢地跟着，不发一语，始终和蜜雪保持着距离，目光却一直追随着她的身影。

　　蜜雪在墙角的椅子上坐下，继续打开书翻看了起来。胡宇晖轻手轻脚地走过来，刚想说什么，见蜜雪把食指压在嘴唇上，嘘了一声，便不再言语，知趣地走到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下，只是默默地看着熟睡的孩子们，安静地守着。

　　从古至今，外貌协会都不曾冷清过。只是浮躁的今天，借助五花八门的医疗手段，无数少男少女上演变形记，硬是要以次充好，挤进了外貌协会的大门。身在虚与委蛇的娱乐圈，胡宇晖早就练就了一副火眼金睛，不管是脸还是心，洞察之下一眼就能辨析明了。

　　角落里是蜜雪全神贯注翻阅书籍的身影。素净的白色长款呢子大衣包裹着玲珑有致的线条，粉黛未施的白净脸颊上透着羞涩的红晕。顾盼撩人的明眸专注地盯着那一个个方块字，每一忽闪，纤长的睫毛便跟着上下翻动，撩人心弦。蜜雪看书的时候樱唇微张，那一抹红色像极了垂涎欲滴的樱桃，让人忍不住想凑上去一亲芳泽。她时不时抬头看一眼熟睡的孩子们，那一瞥又让她的身影照上了一层朦胧的母爱之光，像极了伟大的圣母。

　　胡宇晖看得出了神，唇梢不自觉扬了上去。鉴定完毕，这便是传说中的天使无疑了！呼吸着和她一样的空气，鼻息中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香气，也不知是花香、书香亦或是她的女儿香，心却再次不争气地躁动起来。

　　转眼到了下午两点，孩子们陆续睡醒了，一阵忙碌过后，便是午点时间。今天的午点是一小包消化饼干和一个橘子。等孩子们狼吞虎咽地吃完，蜜雪和胡宇晖就带着他们玩起了老鹰捉小鸡的游戏，蜜雪当鸡妈妈保护小鸡，胡宇晖扮老鹰来捉。

　　胡宇晖时快时慢，忽左忽右的步调逗得孩子们眉开眼笑，在草地上叫着笑着跑着跳着。突然，五岁的丢丢哎呦一声倒在了地上，抱着脚踝，拧着眉头，疼得直打滚儿，吓得胡宇晖和蜜雪赶忙跑了过来。胡宇晖一边安慰着丢丢，一边小心翼翼地脱下孩子的鞋袜，仔细查看红肿的脚踝，眉头紧紧地揉成一团：“八成是骨折了，得赶快送医院！”他吩咐蜜雪找些布条来，又从旁边的大树上折了两根笔直的树枝，仔细地帮丢丢把受伤的脚踝固定起来，抱起孩子冲向了那辆银色的路虎，主任在旁边跟着。蜜雪放心不下丢丢，叮嘱开心要乖乖听话，就把孩子托付给了孤儿院的阿姨，也跟着上了车。

　　恰逢周日的下午，进城的道路堵了起来，车子走几步就得歇一歇。胡宇晖心里虽急，但开得极其平稳，一点也不颠簸。好不容易到了医院，门诊已经下班，胡宇晖抱起丢丢就往急诊冲。医院里好多人认出了大明星，看他抱着孩子一脸焦急，一些人不明所以，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还有些人干脆拿起手机，明目张胆地拍了起来。胡宇晖熟视无睹，把心思都放在了孩子的伤上。

　　拍了片子一看，踝关节果然骨折了，还伴有二级骺损伤。医生给开了药，又打上石膏固定，还得挂水。胡宇晖缴费拿药，忙前忙后，还神通广大地给丢丢弄到了一个单间，可以躺着挂水，不受干扰。

　　等孩子挂上水，大家坐下来，已经快晚上七点了，外面早就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白天的暖意也被呼啸的寒风驱散殆尽。想着大家都还没吃晚饭，胡宇晖站起身来就要去买吃的，却被蜜雪叫住了：“我去吧，省得你出去了他们又要围观。”他无奈地笑了笑，微微点了点头。

　　医院附近吃的倒是一应俱全。蜜雪买了三份盒饭，又给孩子单独加了份骨头汤。回到医院，蜜雪让胡宇晖和主任先吃，自己给丢丢喂起了饭。胡宇晖许是饿了，吃得极快，和中午的斯文模样判若两人，三口两口盒饭就见底了。“我来喂，你赶紧吃饭吧！”他伸手就要接过饭盒。

　　蜜雪笑着摇了摇头：“没事的，我晚上不吃晚饭的，还是我喂吧！”

　　胡宇晖似乎有些吃惊：“不吃晚饭？对身体不好啊！”

　　蜜雪只是嫣然一笑，淡淡地回了句“没事”，便又专注地哄丢丢吃饭了。

　　胡宇晖说是要去抽根烟，转身就出去了。等他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个纸袋子，“给你的，吃点吧，别饿坏了！”

　　蜜雪一看，有一杯脱脂酸奶，几片全麦面包，一份蔬菜沙拉和一点三文鱼。她还想推辞，可看胡宇晖关切的眼神，倒真不忍心辜负了他的一番好意，只得打开细嚼慢咽了起来。

　　一直勇敢地忍受着疼痛，丢丢也累坏了，没过多久就睡着了。胡宇晖摸了摸孩子的手，许是挂水的缘故，小手冰冰凉。他又不知从哪儿弄来一个小巧的热水袋，灌上开水，用枕套裹了厚厚一圈，才放心垫在了孩子的手下。

　　看丢丢遭了那么大的罪，胡宇晖一脸自责：“要是我不带着他们那样疯玩就好了！”

　　蜜雪也是后悔不已：“是我不好，没看好他们！”

　　见两人内疚万分，主任忙安慰道：“你们都是关心孩子，爱护孩子的好心人。这是意外，怪不得你们。孩子们玩得那么开心，肯定也不会怪你们的。丢丢那么勇敢，只要我们护理好，一定没事的，别太难过了。”

　　大家围坐在孩子身边，默默地祈祷着，希望丢丢能赶快好起来。

　　等水挂完都十点多了，胡宇晖开车送他们回了孤儿院。此时的孤儿院静悄悄的，孩子们早已经安然入睡了，剩下院长和阿姨们焦急地等待着，看他们回来了才松一口气。院长要把治疗的钱给胡宇晖，可他坚持不肯要，反倒把钱包里的现金统统掏了出来，说是做孩子后续的治疗费和营养费，感动得院长连声道谢。

　　折腾了一晚上，蜜雪也是真是乏了，看房里熟睡的开心，心里一下子就踏实了。

　　“我送你们回家吧！”胡宇晖走过来，声音依旧是那么温暖低沉。

　　蜜雪看他一脸倦意，哪好意思再麻烦他：“不，不用了，谢谢，我打电话叫我先生来接。”说完，拿起手机拨了出去。

　　直到电话挂断，老公都没有接。蜜雪叹了口气，眉头又不自觉地拧在了一起。　“怎么了，联系不上？还是我送你们回去吧，这么晚了，别叫他来回折腾了！”胡宇晖一脸诚恳，蜜雪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

　　许是白天玩得太累了，开心一直都没醒。快到市区的时候，老公来了电话：“我陪领导打牌呢，晚点回去，你先睡吧！”不等蜜雪说什么，电话就挂断了。

　　蜜雪呆呆地握着手机，看着怀里熟睡的开心，思绪万千，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看蜜雪失落的样子，胡宇晖也莫名地难受了起来。突然，一朵朵璀璨的礼花绽放天际，划破了夜的寂静。“好美的烟火啊！”蜜雪目不转睛地盯着，不禁感叹。

　　胡宇晖把车停在了路边，和蜜雪静静地欣赏着这天空的盛宴。许是听到了砰砰的礼花声，开心迷迷糊糊睁开眼，冲胡宇晖喊了一声“爸爸”，就又睡着了，剩下蜜雪和胡宇晖面面相觑，尴尬地笑了笑。

　　到蜜雪家楼下已是十二点多。蜜雪抱着开心正要起身，胡宇晖轻声问：“听他们都叫你蜜雪，能留个联系方式吗，我好了解丢丢的情况。”

　　蜜雪脑子又乱成了一团浆糊，看着胡宇晖眸子里透出的期盼，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愣了几秒才推脱说：“我们会照顾好丢丢的，请你放心。电话就不用留了，你那么忙，不能再让你挂心了，谢谢你来看孩子们，也谢谢你送我们回来，再见！”

　　胡宇晖眼眸略显黯淡，但一切也都好像在他意料之中。他无奈地笑了笑：“好吧，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对啊，过了零点，已经到新的一年了，难怪刚刚有烟火表演！蜜雪恍然大悟，不禁哑然失笑：“新年快乐！”

　　蜜雪抱着开心转身正要上楼，胡宇晖又轻声叮嘱道：“记得吃晚饭，对自己好点！”

　　蜜雪微微一愣，想回头，却又不知怎的，生出了些许怕来。有些温暖，注定不是自己的，就不该贪恋。心存幻想，最后只会伤人伤己。蜜雪咬了咬唇，径直钻进了无限黑暗里，留给他孤单的背影，逐渐模糊远去。

　　坐回车里，胡宇晖点上一支烟，暗夜里只见那一点微弱的红光闪动，今天的一幕幕便如电影般浮现出来。茫然地抬起头，看到一户亮起了灯，他知道，那是他见过最纯净温婉的天使，只可惜，这天使，怕是无缘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