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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第八十五章 ...

  •   天色已黑,山路崎岖湿滑,阻缓了三人下山的速度。
      楚不悔一夜未睡,此刻已是累的精疲力竭,眼皮子耷拉着抬不起来,他有心休息片刻,但见陈道真铁人一般稳稳当当不急不缓的走着,便一咬牙跟了上去。
      楚不悔见景霁还趴在陈道真身上呢,便凑过去看了一眼,只见他闭着眼睡得香甜,鼻子里还发出微不可闻的细鼾声。
      楚不悔心想这陈道真也太宠他表哥了,亏得他昨日还像个傻子一样的举剑相向,指责陈道真是朝秦暮楚的禽兽,现在想起来不由得臊得慌,脸红的像是烧起了一团火云。
      楚不悔悻悻的摸了摸鼻子,慢腾腾的跟在后头。
      三人寅时才到了山脚下,稀薄潮湿的空气冷的刺骨,天色渐渐转亮,朝阳若隐若现驱散一夜的冰寒。
      景霁悠悠转醒,揉了揉睡眼迷蒙的眼睛,不由自主的在陈道真脸上蹭了蹭,语气亲昵道:“我不小心睡着了,陈师兄累了么?”
      陈道真笑了起来,腾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又抓住他乱动的手放在唇边啄了一口,方道:“不累,醒了就别睡了,晨间湿气重,小心着了凉。”
      景霁亲他的脸颊,笑眯眯道:“那等回了客栈再陪我睡会儿。”
      陈道真自然二话不说的答应。
      楚不悔听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把耳朵眼睛全部戳瞎了,这也忒腻歪了,人家新婚夫妇都没他们这么亲热的!
      景霁这才注意到楚不悔还在,疑惑道:“你怎么还跟着我们呢?”
      楚不悔嗫嗫嚅嚅道:“我、我没地方去,就跟着你吧。”
      景霁失笑:“什么叫就跟着我吧,你还是回家吧,你爹娘该担心了。”
      “我娘过世了,我爹老揍我,我这次是偷跑出来的,要是现在回去非得被那老头子揍死。”楚不悔底气十足道,“我此次出来就是为了找你,反正我不管,我跟定你了。”楚不悔挑着眉扬了扬下巴,一脸合该如此的表情。
      景霁沉默的从陈道真背上跳下来,扯了扯零乱的衣服,若有似无的打量着他。
      楚不悔摸了摸脸颊,“你在看什么?”
      景霁清楚地听见楚不悔说出了化雪成精四个字,他能找来这里,又恰巧姓楚,自然而然会让人联想到他的身份与他外祖有关。
      只是事出反常必有妖,眼前这个家伙年纪轻轻,做事莽撞轻率,看上去天真无害,但他出现的时机太巧合了,恰巧是自己重回江湖的时候。
      景霁笑了笑,问道:“你爹这么凶啊,他叫什么名字?”
      楚不悔心中一悸,仔细的看着景霁的表情,缓缓道:“我爹名叫楚慎之,你......认识他吗?”
      景霁眨眨眼,一脸坦然道:“不认识。”
      楚不悔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失落,心想还是要找机会把身世告诉他,景霁是他表哥,自然是要认祖归宗的,只是不知道届时他表哥是什么反应......怕是会很痛苦吧。
      想到这里楚不悔不禁也有些难受,胸口一抽一抽的疼,垂着头无精打采起来。
      景霁见他这副模样,顿时就心软了起来,也顾不得旁的了,连忙安慰他道:“你别害怕,要是你爹打你,我替你挡着,要不然你就跟着我吧。”
      楚不悔听到最后一句才精神抖擞了起来,笑嘻嘻道:“一言为定!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玄音阁。”陈道真出声道。
      楚不悔挠挠头:“去玄音阁干什么?”
      他话音方落,林间突然涌出一群玄衣青年,统共十八人,他们整齐划一的站在一起,抱拳道:“阁主有命,请景少侠前去玄音阁一聚。”
      陈道真道:“叶阁主派出玄衣十八骑来请小景,恐怕这玄音阁我们是不得不去了。”
      景霁从他背上跳下,整了整衣服笑眯眯道:“叶阁主有恩于我,正好我们去拜访他,表示下谢意,陈师兄你说怎么样?”
      陈道真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低声道:“都好。”
      楚不悔小声问道:“这群人是谁?是玄音阁的人吗?玄衣十八骑是什么?”
      景霁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啊,陈师兄说是玄音阁的人,那就是玄音阁的人了。”
      陈道真道:“玄衣十八骑是玄音阁阁主的贴身侍卫,轻易不会离开他半步,叶阁主派他们前来足表诚意了。”
      景霁颔首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不要耽搁了,早些到玄音阁也好让他们早些回到叶阁主身边。”
      几人因此不再耽误,朝着玄音阁的方向赶去。
      ***
      玄音阁身处地势险峻的峡谷之内,今年的冬天来的比往年都早,大雪纷纷扬扬的落下,将整片峡谷染成通透的雪白,枫叶凋零被皑皑白雪掩埋,深谷之中的景色愈发显得神秘而瑰丽。
      陈道真一行人到玄音阁之时已然接近黄昏,整个峡谷静谧而悠然。
      几人来到了玄音阁门前,站在门口的是一名长须冉冉的中年管事,他一眼就看出了几人的身份,笑盈盈的上前道:“在下孔骞,阁主已经恭候多时了,各位请跟我来。”
      孔骞将人带到一处庭院,停住脚步道:“请陈宗主留步,阁主请景少侠一人进去。”
      陈道真侧头看向孔骞,眼神锐利而深邃。
      孔骞一怔,他微微弯着腰恭敬的摆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景霁笑道:“陈师兄别担心,我去去就来。”
      陈道真收回目光,眼神变得宠溺温柔,“我就在这里等你。”
      孔骞送景霁到了门口,为他打开门随后便退出门外。
      房内点着熏香,氤氲的雾气缭绕不散,纱幔后面叶挽雾的身影若隐若现,举手投足间皆是诗情画意。
      叶挽雾称不上极致俊美,但在江湖之中论文采论气度,皆无人能出其右。他的气韵像是一卷书,带着雅致的墨香和余味缭绕的意境,时而浓墨重彩时而淡薄云烟。
      窗外寒风飘过,空气中萦绕着一股带着凉意的气息,纱幔被微风掀起,露出叶挽雾的鹅黄色的衣摆。
      景霁撩开纱幔向里看去,只见叶挽雾懒洋洋的倚在长榻上,身着一袭鹅黄色的华贵长袍,脚上盖着雪白的狐皮薄毯,青丝未束,随意的缠绕在身体四周,映照着缭绕的雾气,整个人越发显得飘渺不真实。
      “在下景霁,拜见叶阁主,多谢叶阁主当日的救命之恩。”景霁愣愣的望着他道。
      “小事一件不足为谢,小景快坐。”叶挽雾微微一笑,用指尖将茶杯向前推去。
      景霁看得有些迷糊,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末了舔了舔嘴唇道:“谢谢叶阁主,这茶是什么茶,真好喝。”
      “茶是谷中自产的白茶,这种茶树需得连续三年经受大雪覆盖,方能得以滋养,取晨间的露水冲泡,味醇回甘,余味悠长。”叶挽雾笑道,“只是如今不是时候,这茶是旧茶了,你明年开春来,我取最好的茶叶给你泡茶。”
      景霁惊讶的瞪大眼,小心翼翼的摩挲着茶杯,再仔细一看,发现那茶杯也十分讲究,白玉茶杯杯体通透,上面有几道纵横交错的细纹,玉色的杯壁与浅绿色的茶叶交相辉映,更显典雅细致。
      景霁有些羞赧的红了脸,“这么好的茶让我糟蹋了。”
      叶挽雾笑了起来,声音清透动人:“这是什么话,这茶原本就是用来喝的,无论多好的东西若是只纠结于表象,便失去了真正的意义。”
      景霁端起茶杯,仔细地抿了一口,吧唧一下嘴回味了半天才笑眯眯道:“好喝。”
      “你喜欢就好,其实今天请你过来,是有一样东西要交还给你。”
      景霁疑惑的看着他。
      叶挽雾从软榻上拿出一个用白布包裹住的东西,他掀开白布,里面赫然是一本泛黄的手札。
      景霁怔怔的看着他,犹豫的接过了手札,小心翼翼的翻开扉页。
      叶挽雾道:“这本手札我看过无数遍,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记载,大多写的是一些人生感悟,但其作者的豁达胸怀令我十分敬重,如今见了小景你,方明白有其父必有其子的含义。”
      景霁原本翻看了几页,也觉得有些云里雾里,突然就听叶挽雾如此说道,不由得大惊失色,猛的抬起头来,语无伦次道:“这手札......我爹......叶阁主知道我的身世?”
      叶挽雾微微一笑,柔声道:“没错,这本手札是沈傲所写,沈叔叔和我父亲是莫逆之交,他在玄音阁住了十年,直到我十岁那年他才离去,当日在慕容连贺府中,我为你把脉之时便已猜到了你的身份,只是时机未到,我当时不方便坦白这些。”
      景霁眼眶发红,“多谢叶阁主。”
      “不用谢我,我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沈叔叔留下的东西不多,这本手札你就留作纪念吧。”
      景霁抽了抽鼻子,缓和了情绪之后,问道:“我爹是个什么样的人?”
      叶挽雾微微合上眼,仿佛在回想当年的情形,声音悠远清澈,“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季,那个冬天尤为寒冷,据我父亲所说,几十年都没遇到过这么冷的天气,我在那一天所生,而沈叔叔也是在那一天来到了玄音阁。”
      “他当时浑身是血倒在雪地之中,奄奄一息半条命已经进了地府。”叶挽雾莞尔一笑,“你大概不知道,我之前有两位兄长皆是早夭,在我父亲看来,我能顺利出生,是沈叔叔替我挡去了一劫。”
      叶挽雾道:“我父亲救了他,感恩戴德的恳求他留下,恰好当时沈叔叔无处可去,便顺了我父亲的意思留下来照顾我。”
      叶挽雾说到此处眼睛也有些发红,“沈叔叔填满了我儿时所有的记忆,我父亲十分严厉,母亲生下我之后没几年就去了,大多数时候都是沈叔叔陪着我,给我做玩具,陪着我疯闹,我父亲责罚我的时候会将我藏在身后,他温和善良,待人真诚,永远都在微笑,他告诉过我,伤痛和磨难终会过去,等拨云见日的那一天再回头看,那些痛苦都将不值一提。只是没想到,沈叔叔这样的人到最后却不得善终......”叶挽雾垂下头,掩去满目疮痍。
      景霁情到深处只是无声的淆然泪下,这样的沈傲与他梦中所见如出一辙,温柔而善良,只是他再也没有机会与他相见,哪怕只是匆匆一眼。
      他父母双亲明明都是善良温和之人,却历经了无比坎坷的人生。想起无欲之地尚且孤独一人的娘亲,景霁又是一阵痛苦难当。
      景霁将手札收起来,视若珍宝的捧在手里。
      叶挽雾一阵唏嘘,两人相对无言,皆沉浸在难以自拔的回忆之中。
      良久景霁方道:“无论如何有了这个,至少我心中有所慰藉了。”
      叶挽雾温温一笑,却突然咳嗽了起来,缓了许久才捋顺了气息。
      景霁担心道:“叶阁主,你病了吗?”
      叶挽雾笑着摇了摇头:“老毛病了,我自小身体便不好,父亲为了保我长大,硬是给我取了女儿家的名字,说来也是笑话。”
      景霁弯了弯眼角:“我觉得很好听啊。”
      叶挽雾笑而不语,低头抿茶。
      景霁犹豫地看着他道:“冒昧问一句,叶阁主你的腿......”
      叶挽雾漫不经心的缓缓而道:“十年前,有一群马贼闯进了玄音阁,其中一人将我扔下了山崖,我捡回条命已经是大幸,只是这双腿算是废了,我父亲也是在那时候过世的。”
      景霁难过的看着他,眼神哀伤,却听叶挽雾忽的一笑道:“只是近年已经渐渐恢复了,过一阵子就能与常人无异了。”
      景霁愣了愣,随即喜上眉梢,“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叶挽雾温和的望着他,眉眼间竟是笑意。
      景霁叹道:“只是玄音阁高手众多,怎么会让马贼闯了进来呢?”

      叶挽雾苦笑道:“这其中自然是有猫腻,若非如此,我堂堂玄音阁岂容一群宵小作祟?”
      景霁叹着气,叶阁主天人之姿却是命途多舛,可幸的是如今一切皆好,那些坎坷总算是过去了。
      “好了好了,再说这些免不得惹得你难受。”叶挽雾道,“我近日身体不佳恐怕不能招待陈宗主了,你代我向他问声好,我以后再同他赔罪。”
      “不打紧的,你身子重要,陈师兄不是小气计较之人。”
      “那就好,想必有小景在身边,陈宗主定是万事顺心了。”叶挽雾微微一笑,“小景今日不如在此住下吧,毕竟沈叔叔在这儿住了十年,这里也算是他的故居。”
      景霁感激的看着他,道:“叶阁主的恩德,景霁无以为报。”
      叶挽雾看着景霁出门,方才收起了笑容,疲惫的合上了双眸。
      他缓缓走向窗前,透过窗缝望向远处的陈道真,心中百转千回钦羡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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