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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第九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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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青山派尚有些烟雨蒙蒙的气息,柳树上缀着点点湿气,年幼的孩童依旧裹着厚重的棉
袄困难的伸展身子。
一个两岁大小的孩子颤巍巍的迈着小短腿,扶着一棵大榕树挪动着步子。
周文桐与叶桥恰巧经过,不由驻足。
见小孩儿一脸天真懵懂的望着自己,周文桐不禁露出浓浓的笑容来。
他缓缓的在小孩儿面前蹲下,温和的笑道:“子非在这里干什么呢?”
周子非是周武桐和温诗诗的孩子,叶桥这些年肚子没有动静,他虽不说什么,但心里面还是有些
不舒坦,见了亲侄子便越发喜欢,到底是他们周家的血脉。
周子非年岁尚小,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见了周文桐只是眨了眨眼睛,小声的喊了句:“伯伯
。”
周文桐笑容愈浓,小东西倒是认识他。
这样疼爱的笑容在叶桥眼里越发显得刺眼,她安静的站在一旁,脸上却露出了浅浅的愠怒。
奶娘瞧见了她的表情,尴尬的笑了笑。
周文桐道:“天气还有些凉,玩一会儿就带他回屋吧,今日怎么不见小武?”
奶娘这才露出了欢喜的表情,语气轻快道:“小姐说想吃长尾巷的糍粑糕,姑爷给小姐买去了。
”
这奶娘是温诗诗母亲的陪嫁丫头,说起来还是从小看着温诗诗长大的,温诗诗的父母皆死得早,
温善华虽重视她,却难免有所疏漏,幸得有这个奶娘照看着。
温诗诗出嫁,在这奶娘心里和嫁女儿没有什么区别,她一个妇道人家不懂什么前途地位,只求温
诗诗能找一个疼她的夫家,周武桐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如今成了亲还能待温诗诗一如既往,她看
在眼里也是十分欣慰。
周文桐闻言微微一笑,颔首道:“小武也懂疼人了。”
叶桥柳眉越发蹙起,淡淡道:“差不多该走了吧。”
周文桐回过神,敛去脸上的笑容,抿着唇点了点头,“走吧。”
时间渐渐抹去了最初的悸动,周文桐回过神来再看叶桥,依旧是那个温婉英气的女子,但总有些
感觉在潜移默化间发生了变化,他觉得自己似乎从来没有看明白过叶桥,她永远端着架子十分清高,即使是夫妻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也依然高高在上。
两人各怀心事,沉默不语的走着。
“桥儿,我觉得我们是时候要个孩子了。”
“不行!”叶桥突然停住了脚步,有些慌张的抿了抿唇。
“为什么不行?”周文桐皱起眉,“难道你不想要一个有我们共同血脉的孩子吗?”
叶桥排斥的瞥过了脸,如果不是看在周文桐如今的身份地位,她根本不会嫁给他,又何谈给他生
孩子?
“孩子会令你不思进取,你难道想一辈子被你弟弟压在头上吗?”
“我当然知道进取,有了孩子我一定会给他最好的,青山派算什么,我们可以自行成立门派,岂
不是更痛快?”
叶桥心中烦闷,这个自命不凡的傻东西把什么都想得太简单了,捧他两句就真的以为自己武功盖
世天下第一了?
“孩子的事等你当了掌门再说吧。”
周文桐惊讶的瞪大了眼,一脸不可思议道:“难道我当不了掌门就不能做父亲了?自古生儿育女
就是女子应尽的责任,为什么到了你这里却成了千难万阻的事情了?”
叶桥抬起水润的眼睛,满脸受伤的望着他,语气涩然道:“我在你眼里难道只是生孩子的工具吗
?如果我不愿意生这个孩子,你就要休了我不成?”
周文桐张了张嘴,心中渐渐生出愧疚的情感,半晌他才喑哑道:“桥儿......算了,都听你的吧。”
叶桥苦笑:“什么叫做都听我的,我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吗?”
周文桐感到一阵疲惫,每每遇到争执他总是说不过叶桥,往往都有一种赶驴上坡的感觉,无论他
做什么事情都好像被叶桥拿捏着,没有半点自由。
两人正对峙不下,一名弟子急匆匆的跑来,大喊道:“不好了,鬼影教的人杀上来了!”
周文桐一怔,立刻喊道:“桥儿你去安排女眷,其余弟子跟我走。”
鬼影教的人突然来袭,将青山派杀了一个措手不及,温善华如今不在门中,周文桐早已失了人心
,只靠几个溃散如沙一般的弟子根本难以抵挡,很快鬼影教便从大门一路杀进了后院。
叶桥将女眷孩子全部安置在了一起,温诗诗最后一个得知消息,在人群中寻找了一通却不见周子
非和奶娘的身影。
“非儿在哪里?”温诗诗一身蓝色束腰罗裙,手握长剑,脸上维持着镇定的表情。
众人面面相觑的摇头,叶桥垂下眼退入人群之中。
“我去找他们。”温诗诗刚要走,叶桥一步上前按住了她的肩膀。
“这里只有你与我会武功,你走了谁保护这些女眷?”叶桥目光锐利的望向她。
温诗诗斜眼瞟她,嗤笑道:“你敢拦我?”
人群中有一人喊道:“我们不用谁保护,大家都是青山派的人,谁还不会点拳脚功夫,就是死了
也不能让温掌门的玄孙出事!小姐你快去救人,我们自己能照顾自己。”
“是啊,咱们输人不输阵,总不能敌人还没杀来,自己就乱了阵脚,现在出去找还来及,小姐你
别听闲杂人等胡说八道,快别耽搁了,找人要紧。”
叶桥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冷着脸努力的压制着怒气。
温诗诗毫不犹豫的飞身离去,极快的消失在了视线中。
平日里奶娘会带周子非去的地方无非只有那几个,温诗诗很快找到了花园中。
地上躺着几具鬼影教教众的尸体,奶娘靠着大榕树奄奄一息的喘着气。
“奶娘。”温诗诗眼眶一红,飞扑上去。
“我没事,小姐,孩子......孩子......”
温诗诗心中一冷,几乎是绝望的白了脸。
就在此时,榕树后走出一人,那人身形肥大,脑袋光秃秃的没有毛发,手里还抱着一个熟睡的孩
子。
温诗诗吊着的心终于落了下去,又小心翼翼的查看奶娘的伤势。
“她没事,没伤在要害,我已经给她看过了。”
温诗诗抱拳行礼,“多谢酒大侠相救,大恩大德晚辈一定涌泉相报。”
酒鬼头嘿嘿一笑:“你认识我?”他边说边小心翼翼的将熟睡的小孩儿递了过去。
“当年武林大会之时,其实我也在场,有幸见识过酒大侠的身手。”温诗诗道,“酒大侠既然在这里,是不是无极宗来人了?”
“没错,我师父得到消息,知道鬼影教欲血洗青山派便前来相助,不过还是来晚了一步,如今鬼影教的人已经撤了,我师父正在大堂里等温掌门回来。”
“此次真是多亏有陈宗主拔刀相助。”
“嗨,现在不是寒暄的时候,我帮你把奶娘扶回去,有什么等温前辈回来再说吧。”
“多谢酒大侠。”
周文桐被一群鬼影教的弟子团团围住,等解决了这些人已然为时已晚,青山派损失不轻,他作为掌教自然难辞其咎。
只是他心中觉得有些古怪,鬼影教来势汹汹,见人就杀,这些鬼影教教众图什么还未可知,但一
见到他几乎是前赴后继的往上冲,就好像是冲着他来得一般。
他被鬼影教教众缠的分身乏术,等回过神来已经局势惨败,若不是无极宗来的恰到时机,局面恐
怕难以想象。
周文桐有些怀疑陈道真是不是来的太巧了,但检查了尸体之后又确信这的确是鬼影教教众,事情
到了这里尤其匪夷所思。
等周文桐回到大堂,就见陈道真坐在太师椅上,表情淡然的抿着茶。
周文桐微微蹙眉,抱拳道:“今日多谢陈宗主出手搭救,若不是陈宗主来得太及时,青山派此刻
恐怕伤亡惨重。”
陈道真微微颔首,眼中波澜不惊。
周文桐见他一言不发,心中不虞,冷下脸道:“今日出了这种事,我等恐怕要清点一番,如今师
父不在门中,恐怕不能招待陈宗主等人了。”
“笑话。”陈道真放下茶杯,似笑非笑道,“难不成死的尽是你青山派的弟子?我无极宗来这一
趟莫非只是为了做好事不留名?”
周文桐蹙眉道:“难道陈宗主还要什么谢礼不成?”
陈道真打量了一番这有些年头的房子,嗤笑道:“你未免太不看不起陈某了,温掌门堂堂武林盟
主,青山派竟被人打上门来,若非无极宗及时赶到,今日血流成河丢的到底是谁的脸?我话不
跟你多说,这里你做不了主,等温前辈回来再与我谈。”
“陈道真!你到底是什么意思?竟敢在我青山派的地方出言不逊!”周文桐气的脸色发青,暴跳
如雷。
无极宗乃是名门正派,陈道真如今却毫不讲理,在他青山派的地方放肆,完全不将他师父放在眼
里,更别论他师父如今还是武林盟主。
陈道真如今连客套话都懒得说,霸占着青山派不挪地方,周文桐如今心中有数,陈道真恐
怕来者不善,不管此次鬼影教的突然来袭与他是否有关,但陈道真绝不比鬼影教好对付。
酒鬼头大摇大摆的从门口进来,笑嘻嘻道:“你说谁出言不逊呐?小心我老酒鬼削了你!”
“你!”周文桐深吸一口气,勉强稳住了情绪。
然而此刻温诗诗却突兀的出现在了这里,她跟着酒鬼头进了门,面色冷冽如霜。
周文桐蹙眉道:“你不在后院看着女眷,来这里干什么?”
这两年温诗诗有了孩子,已经渐渐不理门派事务,以至于令周文桐忘了,温诗诗才是温善华名正言顺的传人。
“周文桐!你身为掌教无所作为,如今又令青山派蒙此大难,我命你立刻把掌教之位交出来!”
温诗诗气势逼人,眼神锐利如刃,当得起女中豪杰的称谓。
温诗诗的话周文桐并不放在眼里,他的掌教之位是温善华亲自给的,除了温善华没有任何人有权
利剥夺他掌教之位,只是温诗诗是温善华的血脉,在教中有无数亲信,她一旦闹起来确实能让周
文桐麻烦缠身,尤其是在这种当下。
“鬼影教暂时被打退,但谁也不能保证他们不会继续来袭,陈宗主救了我们一次,未必能救我们
第二次,如今掌门不在教中,掌教之位尤其重要,你既然做不好这个掌教,我便不会把整个门派
的命运交付到你手上!”温诗诗口气咄咄逼人,她自是知道事情未必顺利,但她不能坐视不理,
周文桐在门派中早已失了人心,如今又失了威信,之前被他打压的师兄弟们一旦暴动,后果不堪
设想。
两人对峙不下,叶桥突然出现,“我已经命人快马加鞭请掌门回来了,不日便到,一切等他
回来再说。”
温诗诗微微蹙眉,叶桥这一招先发制人用的及时,既然她已经说了不日能到,自己继续纠缠不休
,岂非显得不将掌门放在眼里?
酒鬼头嘿嘿一笑:“是你啊,叶桥。”
温诗诗道:“酒大侠你们认识?”
叶桥柳眉微蹙,眼神复杂的看了眼陈道真。
陈道真捧起茶盏抿了一口,慵懒的靠在太师椅上。
酒鬼头道:“不熟悉,不过是一个被我们无极宗赶出来的丫鬟而已。”
叶桥身体一颤,目光盈盈的等着看陈道真的反应。
周文桐见不得叶桥受委屈,暴怒而起,“丫鬟又怎么了?桥儿才德兼备,是个好女子,她如今是
我的妻子,还请众位放尊重些。”
酒鬼头笑了笑:“我老酒鬼说的句句属实,不如你问问她为什么被赶出来?”
周文桐面色阴沉。
叶桥抿了抿唇,淡淡道:“小女子当年不懂事,有所得罪还请前辈担待。”叶桥特意放低了姿态
,换做一般人自然不会与一个女子计较,不过酒鬼头年轻的时候就是江湖上有名的泼皮,他不是
没在叶桥手里吃过亏,本着有仇必报的原则,他自然不会轻易的松口放过她。
酒鬼头笑道:“你不懂事的时候就会玩弄权术挑拨无极宗与羲山派的关系,就凭你一个丫鬟的身
份,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染坊,你看得起自己我老酒鬼,我可看不起你。”
酒鬼头自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看叶桥不顺眼,但到底这是最冠冕堂皇的理由了。
温诗诗心中冷笑,酒鬼头的这些话她感同身受,这个叶桥自从来了青山派,表面上大义凛然温柔
娴淑,其实一直摆布着周文桐,明里暗里的撺掇着他往上爬,若不是她的出现,周家两兄弟也不
会生了隔阂。
叶桥的为人与酒鬼头的描述不谋而合,温诗诗心中对她更是不屑,尤其是今天她拦着自己去救人
,更是让她痛恨不已。
非儿是她十月怀胎亲生的骨肉,为人父母哪怕自己性命不保也一定会保孩子周全,而叶桥竟敢拦着她去救自己的孩子,所幸孩儿须尾皆全,否则她一定拼了性命也要杀了叶桥泄愤!
叶桥已然面如死灰,无论她多么努力的往上爬,总有人记得她的出生,丫鬟的身份将如影随形的
跟着她。
为什么所有人都忘记了她曾经也是富贵人家的大小姐,却紧紧的记住了她只是个丫鬟,难道就因
为一个身份便可以忽略她本身的才华吗?
叶桥不甘心,却到底是应了一句,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周文桐心中不忿,朝着酒鬼头打去。
两人扭打在一起,酒鬼头很快将周文桐制伏,他哈哈大笑道:“当年你在一干年轻人中算得上出
类拔萃,如今怎么退步成这副模样了?是不是有了你那美娇娘亏了身体啊?”
“酒鬼头,放开他。”陈道真淡淡的发话,他站起身由上至下俯视着周文桐,轻轻一笑,“走吧
,这乌烟瘴气的地方我怕是过不了夜了。”
周文桐扭了扭酸软的肩膀,眼神阴鸷。
周武桐得到消息很快就回来了,见到这番情形不禁红了眼眶,他将受伤的师兄弟们安顿好,又将鬼影教弟子的尸体归到了一处仔细检查,待天大亮才将一切收拾妥当。
他回到房里,屋里点着昏暗的油灯,温诗诗坐在桌上支着下巴出神,年幼的孩童缩在被子里呼呼
大睡。
“我回来晚了。”周武桐心中愧疚,眼睛红肿。
温诗诗无声的叹气,“你也别太自责,鬼影教这次来的古怪,不过好在无极宗来得及时,对了,
你大哥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周武桐摇了摇头:“大哥大嫂安顿好受伤的弟子就回房了,没来得及说上话。”
“你去看了鬼影教的教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没有,确实是鬼影教的弟子。”周武桐道,“无论是从他们的衣着打扮,随身的佩剑,还有武
功路数都是出自鬼影教,没有什么古怪的地方。师姐,你快去睡吧,还能休息一会儿。”
“哪里睡得着。”温诗诗站起身,为孩子捻了捻被角,“希望不要再出什么差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