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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Flowers are not flowers 6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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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利觉得一定是这两天自己的脑子烧糊涂了,才会被雷纳德那温柔的假象蒙蔽了双眼。
他鬼使神差地冒出那么一句“想吃你做的意大利面”只不过是当时的气氛在作祟,纵使雷纳德配合的挺好,但他至少还没病到烧坏了脑子。
想让一个人痴迷地爱你一辈子,记住你们在一起生活时的点点滴滴,恐怕这个世间上谁也做不到,他这么想是有点矫情,可昨天晚上他和雷纳德并没有因为提起意大利面这个话题,就如童话故事中的男女主角一样,摈弃前嫌拥抱在一起,他也不会真的奢望雷纳德立即卷起袖子奔向厨房,为他做出那道记忆里一点也不好吃的菜。
回忆是美好的,多想想至少还能为两个人制造一个割舍不掉的借口,只是……一旦感觉找不回来了,□□就同吃饭睡觉一样,纯属只是生理上的需求,味如嚼蜡一般。
可如果说他一点都不感动不期待那未免也是太假了,必竟他是个人,搔一下会痒,掐一下会痛,雷纳德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就是一把温柔的刀,直直地插在了他的心口上,那种滋味就如同在伤口上抓痒,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雷纳德离开后,他居然一晚上都没睡,而他想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想一再地告诫自己,要冷静,要冷静……
别给自己那么多无谓的幻想。
天蒙蒙亮的时候他终于浅酣而眠,还做了一个梦,梦里发生的是多年以后的事,他梦见自己回到了莱克城附近乡下那个牧场,站在山坡上看着一望无际的平原上开满的各种不同颜色的野花,哈罗伊在花丛中自由地奔跑,妈妈系着头巾像个普通的村妇那样在牧场上劳作,还有姨妈,姨妈还活着,并且身体已经好了,她还是不让他碰那几匹老马,老是担心它们发起脾气来冲他扬起前蹄,事实是他童年时发生过这种事情,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从小生活在牧场,去和摩兰奇骑马却依然怕得要死的原因,如果不是做了这个梦,他还真是记不起来了。
紧接着一转眼又是几年后,娜塔丽和罗杰一起来看他,这时候罗杰的腿奇迹般地好了,他们一起在牧场里散步,穿着粗布的工作服在牧场里干活,娜塔丽和妈妈站在围栏外一起唱着歌,并且随着节奏轻轻地摇摆。到了晚上,他们俩就躺在摞得高高的草垛上一起看着明朗的夜空,罗杰笑话他这个爱好就跟那些烂剧本拍出来的电影一样俗,但是笑话完他之后,他也静静地躺在那,不再说话。在纽约,他们抬起头看到的永远都是层峦迭起的高楼大厦和五光十色耀眼的霓虹灯,月亮和星星只躲在灰色的云层后,从不轻易露面,所以,他每天晚上都会躺在这里看一会儿,这样就能让他忘掉许多事,和许多人……
后来罗杰跟他聊了许多,他老是劝他不要再自己一个人了,得找一个伴,爱不爱都没关系,只要有个人能无时无刻地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至少就不会太孤单,要不然等哪天大家都走了,一个老头子坐在围栏边守着一群羊和几匹马,想想都让人觉得特凄凉。
他笑了笑,什么都没说,看着夜空慢慢地睡着了,第二天一早,他发现所有人都不见了,四周空荡荡的,真的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了,而且他还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模样,简直吓了一跳,他没想到时间居然过得那么快,他已变成了白发斑斑的老人,声音粗哑,一脸的皱纹。
他独自一人坐在围栏外,披着一件破棉袄,手里拿着快要凉掉的红茶,看着那些又比以前多出几倍的羊群,心里空空的,有点想哭。
他有些后悔,当初应该听罗杰的话,随便找个人过点简单的日子,而他等了一辈子,居然都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在等什么。
后来,他老得走不动了,就躺在床上等死,他留了一封信放在桌子上,里面写了好多话,自己根本没记住,他也不记得这封信到底是留给谁的,只记得他这辈子最遗憾的一件事就是年轻的时候没缠着一个人给他做成一顿意大利面。
他很奇怪,为什么自己会对这件事产生这种执着的怨念,以至于他迟迟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他祈求上帝,他说,虽然我在暗地里总是骂您小气,虚伪,但同时我也知道您是仁慈的,请给我个机会,让我重新再活一次。
结果上帝没同意,他最终还是死了,灵魂上升的过程中他遇到了一个天使,天使很面熟,是个棕发蓝眼睛的小女孩,他一眼就认出了她。
“凯琳!”
凯琳微微一笑,用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脸。
然后他继续叫着她的名字,她就又拍了拍他的脸。
两个人就这样我叫你名字,你拍我的脸,玩了好一会儿,他才觉得自己的身体又变沉了,眼前的云雾散开,天使换了件蓝色的裙子,翅膀也不见了。
他眨眨眼,看着她。
凯琳趴在床头,睁着大眼睛,也很疑惑地看着他,悄声问道,“Billy,你醒了吗?你怎么哭了?是做恶梦了吗?”
比利愣了好半晌,再扭过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没有牧场,没有羊,他还在自己的房间里……
突然间他松了好大一口气,可胸口的憋闷却怎么也散不去。
脸上湿湿的,他抹了一把,手上全是水。
然后他又看向凯琳,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有些诧异地问她,“你怎么在这,妈妈呢?”
雷纳德说他已经睡了两天了,他以为她们母女早就离开了。
凯琳却抬手指了指窗外,回答道,“妈妈早上回去了。”
“回去了?”比利有点没反应过来。
凯琳点了点头,“嗯,妈妈说既然我在这里很开心,就允许我开学的时候再回去,而且以后每年寒暑假我也可以回来,所以我又能和Billy在一起玩了!”
她一边拍手一边说,笑得很灿烂,就和梦里的天使一样,比利真是羡慕,小孩子的世界永远都是这么单纯的,没有那么多奢求。
看来雷纳德与卡罗桑妮谈得不错,虽然说让孩子两边跑确实有点辛苦,但也算是皆大欢喜。
所以说,其实一开始就没有他上场的必要,绕了一大圈反到是自己落了嫌,落了病,身心饱受摧残。
“Billy你要早点好起来哦,这次我要让爸爸给我造一个大一点的房子,里面要有床,有桌子,我要让Billy也呆在里面,这样我们都可以不用再怕下雨了,你也就再不会被雨淋病了!”她天真地想像,一脸地期待。
比利被她的纯真所感染,坐起来的时候动作有些猛,还没等他坐稳,又是一阵咳嗽,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病还没好,小凯琳不能老是呆在他这。
“凯……凯琳……咳咳,等我好了……再陪……咳咳……陪你玩,好不好……”
凯琳看到他咳得这么厉害,吓得差点哭出来,不管不顾地爬上床,“Billy,Billy,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你就不会病得差点死掉了……呜呜……”
比利见她哭声渐起,只好捂着嘴,连忙哄劝,“好了……好了,Billy会魔法,怎么……咳咳……怎么会那么容易死掉呢!”
凯琳哽咽着,撇着嘴回道,“可爸爸说……Billy病得好厉害,如果……如果默里安叔叔救不活你,他就一把火把叔叔的医院烧掉,让他……让他做乞丐!”
比利一边咳一边听凯琳说完这些话,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看样子大概默里安那时恨不得他立即一命呜呼,治疗的态度并不十分诚恳,雷纳德当时也真的有点气急败坏,口不择言,两人闹到这种程度,他还能保住这条小命,真是挺不容易。
凯琳坐在床上挨得他很近,比利一直担心会把病传给她,便又劝她快点离开这个房间。
她嘟着嘴想了想,从脖子上摘下一条项链,那是一条很细的铂金链,上面挂着一个小小的紫水晶坠子,不太起眼但很漂亮,比利经常看到这条项链从凯琳的脖领子露出来,然后他每次都会悄悄地帮她放回去,虽然他从没问过,可他知道,这条项链对于凯琳来说肯定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凯琳把项链摘下来,直接戴在了比利的脖子上,一边帮他锁好一边说,“他们说紫水晶要送给最爱的人,那样会给自己最爱的人带来好运,我把项链送给Billy,Billy就会快点好起来,这样以后就不会病得快要死掉了!”
比利看着凯琳这么郑重其事地把项链送给他,实在不忍拒绝,也幸亏不是什么太贵重的东西,否则他还真是两难。
凯琳帮他戴好后,从床上爬下来,说好明天再来看他,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比利的卧室。
卧室里一下子又变得安静起来,只偶尔响起他轻轻的咳嗽声,显得特别寂寥。
这让他突然又想了那个梦,想起了那个坐在风中的自己,但他知道,自己的结局一定不会是梦里的那个样子。
因为他欠了雷纳德那么多钱,怎么可能会养得起那么多羊。
瞎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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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厅里所有人都还在把酒言欢,雷纳德躲在角落吸完了最后一口烟便打算离开。
今天他实在没什么心情陪这些所谓的经济砥柱们瞎坎纽约未来五十年后的大好前景 ,更没心情听那些大肚便便的糟老头子们私底下吹嘘自己肾亏一样的床上功夫。
他早就已经厌烦了这种虚假的应酬,但是没办法,麦克唐纳家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爷们都还在等着他为他们擦干净自己的鞋底,踩在他为之铺好的金色台阶上,所以他也只能把自己从这堆烂泥里捞出来,洗巴洗巴再套件像样的衣裳,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衣冠禽兽。
好在今天受关注的人并不是他,曼西就像个头戴光环的女王,在宴会厅的正中央被那些有贼心没贼胆的老流氓们围了个水泄不通,他正好趁机逃走。
绕开那些戴着人皮面具的妖魔鬼怪,走向自己的停车处,这个地方因为正好处在树丛的后方,所以比较隐蔽,偶尔会有三两个人来这里私下聊天,偶尔……也有人选这个地方调调情,这时候一个人影闪出,他们彼此对视怔了一下,却跟这两种情况哪样都不搭边。
摩兰奇挑着眉,看向雷纳德,“你要是不让我搭车我现在就喊人。”
雷纳德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片刻后走到车前用指纹开了锁,然后两个人一起溜进了车里。
雷纳德没有着急开车,他先是调整了下座椅,然后一边系上安全带一边旁敲侧击,打算用语言再把他踢下车去,“摩兰奇少爷,麦洛老爷子今天可是特意邀请了你,你就这么走了……合适吗?”
摩兰奇嫌恶地撇了撇嘴,回道,“当然合适,他把他长得像猪一样的孙女老是往我怀里推,再这么下去,我非得吐她身上,到时候大家更难堪。”
老麦洛的孙女确实长得有点胖,依摩兰奇苛刻的审美观也确实入不了他的法眼,而今天说白了就是麦洛有心安排的一场相亲宴,这件事明眼人都知道,但摩兰奇是一匹野马,麦洛想让他的胖孙女死皮赖脸地骑上去,却搞不好会来个人仰马翻,弄急了摩兰奇他可是谁的面子都不给,就这么悄悄地走了,麦洛虽然台面上不好看,倒也不算撕破脸。
宴厅里又传来了小提琴演奏的舞曲声,雷纳德抬头朝那个方向望了一眼,不甘心地又问道,“现在就剩你姑姑一个人了,她应付得过来吗?”
摩兰奇却一摆手,“放心,她魅力无敌,那帮老杂碎已经被她电冒烟了,暂时没有能力反抗。”
“哦!”雷纳德斜瞟了他一眼,用手指摸了摸鼻梁,随后才慢悠悠地把车驶出了停车场,在暗夜的伪装下,黑色的车体溶进了侧巷中。
四十分钟以后,这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地开进了皇后区的那幢豪宅,雷纳德终于没能扛住摩兰奇少爷的软磨硬泡,把他带回了自己的家中。
不等雷纳德邀请摩兰奇就直接走进楼里,一点假装客套的意思都没有。
“嘿,Billy呢,那小子在哪?有一段时间没看见他了,快把他叫出来让我瞧瞧。”摩兰奇毫无避讳的在客厅里嚷嚷,见雷纳德的脸已经黑了一半了,摩兰奇突然一脸的坏笑地问道,“嘿,我说雷纳德,那小子不会被你做到下不了床了吧?
雷纳德挑了两下眉,顺着摩兰奇这句话哼哼一笑,“算你……猜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