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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King's Castle 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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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里安走了,费恩走进来匆忙收拾了床边和地毯上的残骸也被雷纳德打发去睡觉了。
屋里终于恢复了平静,而雷纳德自己则取了些文件,坐在床边仔细地阅读起来。
比利没有出声,侧着脸看着雷纳德,直到药里的止痛成份起了作用,他才轻轻缓出一口气。
“怎么了?”雷纳德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过头来,他又抬头看了看吊瓶里的药。
“我很抱歉,麦克唐纳先生!”
雷纳德看着比利,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发,却发现他的额头上都是汗。
“你这个傻瓜,身体不舒服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我……”
“行了,好好休息吧,其余的事我们明天再说,好吗?哦,对了,我已经跟柯里弗说过了,你就安心在我这里呆着吧,养好了再回去。”
“什么?”比利惊讶地看着他。
雷纳德笑着拍了拍他的手,又转过头去看文件。
这件事完全出乎了比利的意料,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客人把一个男妓留在家里,居然是为他让养病!
这让比利的心,渐渐地浮出了一股暖意。
可他的理智告诉他,这种情绪对他来说同样也是种危险。
培训的时候,那位导师就说过,自从衍生了这种行当开始,这类交易的买主与卖主之间就很默契地形成了一条不成文的游戏规则。
在这条规则里,真真假假,嬉嬉闹闹,做戏看戏,什么都行,就是别太认真。
比利相信这种说法,所以,他知道,如果他今天给了自己希望,那么日后,就一定会让自己陷入到深深的绝望当中。
他们的结局,最终只会形同陌路。
不知是雷纳德坐在他的身边令他心安,还是一天疼痛将他折磨得疲惫不堪,没过多久,他便迷迷蒙蒙地闭上眼睛,睡着了。
这一觉醒来,天光大亮,手背上的针已经拨除。
比利没在卧室里看到雷纳德,一扭头,看到桌子上放着两管药膏,下面附着一张便签纸,简单地写着用法说明。
这让比利……又有了点小小的感动。
在床上又躺了一小会,觉得今天的身体比昨天轻松了许多,于是起床走进浴室里,冲掉了一身的粘粘的汗渍,当他穿着浴衣刚刚走出浴室时,就听见卧室的门被敲响了。
“是费恩先生吗?进来吧!”
打开门的果然是费恩,只不过身后今天又多了两个女佣,一个推着餐车,另一个手里提着一些衣物还有其他用品。
“希尔先生,这是您的早餐,还有先生为您准备的一些衣物,等一下您看看,如果还有其他需要的话,请您告诉我,我会让人去准备的。”
“哦,谢谢你,费恩先生!这些已经够了,谢谢!”比利很真诚地向费恩道歉,为现在,也为昨天晚上。
“您客气了!不用谢!”费恩微低下头,很有礼貌地回应他。
两个人对视一笑。
费恩指挥着女佣将餐车推到床边,又让另一个把比利的衣物挂进了柜子里,原本那里的衣服也不是很多,比利的衣服挂进去之后,很明显地将他和雷纳德的化分成了左右两边。
一边是深色的灰与蓝,一边是绚丽的黑与紫。
费恩指挥那两个女佣做完了这些事,又抬手看了眼手表,“现在是早晨七点半,默里安先生说过八点钟会过来为您打今天的第一针,请您吃完早饭在房间等他。”
“什么?还要……”他突然想起了默里安昨晚的交待,他差点忘了,他得需要一个星期的治疗,这对比利来说绝对是一种痛苦的折磨,可他却不能推辞,因为这是雷纳德为他安排的,“好……好的!”
他咬着牙,回应着费恩。
默里安是个很守时的人,他八点钟准时来到了雷纳德的卧室,不同的是,这次脸上多了个眼镜。
比利看着他熟练地配药,然后拿起针头向他走来。
他不由自主地向侧边稍稍挪动了一下,默里安端起他的手时,他慌忙地把脸移开,浑身再次微微地颤抖了起来。
默里安看出比利有晕针的反应,却握紧了他的手,毫不犹豫地一针扎了下去,眼镜里闪出两道白色的光。
“四十分钟以后我会过来给你换药。”默里安弹了一下输液管,然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比利没有说话,因为他已经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四十分钟对于一个卧在床上什么事都不能做的人来说,是个漫长的而枯燥的等待,比利找出了自己的电话,一开机,竟有二十几个未接来电,然后他打给了罗杰。
“嘿,Billy,你怎么样,我昨天给你打了一天电话,你关机了。”
“哦,没事,昨天……很累,睡了一天。”
那边的罗杰顿了顿,“Billy,跟我说实话,娜塔莉前天晚上回来告诉我,你……布兰森·诺里斯到底把你怎么了?”
比利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件事整个俱乐部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这么说,那天他被抬出包房的时候,样子一定特惨。
“放心,我没事,呵呵,你听我的声音就应该知道。”
“Billy!”罗杰很严肃地叫了他一声,“别骗我!”
“我真没事,罗杰,不用担心,我的骨头很硬,你知道的,呵呵!”
比利想像的出,罗杰此刻的表情一定是即生气又担忧,肯定不会相信他所说的话。
罗杰太了解他了。
“Billy,告诉我,你现在在哪?”
“我在……一个很好的地方。”比利环视着雷纳德的卧室,这里跟他的小公寓相比,简直就是天堂,并且他知道罗杰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所以索性直接了当告诉了他,“我在雷纳德这。”
“什么?你……你居然……你这个笨蛋,这种情况下你还干活,你想把自己的身体搞垮吗?”
罗杰突然间就愤怒了,冲他大吼。
“不是,罗杰,没有……”比利也急了,很想解释。
“哦,天啊,告诉我地址在哪,我现在就去接你。”
“等一下罗杰!”比利求他稳定自己的情绪,“听着罗杰,我真的很好,真的没事,我们……昨天什么都没做,确切地说……是没做成。”
“啊?”罗杰也惊讶了,但由此他更加笃定比利的身体状况一定是糟透了,“我去接你,Billy,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
比利腾地一下就坐了起来,“罗杰,你别来,我是说……我,我现在就在打针,我挺好的,真的!”于是,比利就把昨天晚上的事跟罗杰说了。
可罗杰却在那边沉默了半天,让比利感觉到了气氛的紧张。
“罗杰?你怎么了?”
“没怎么。”罗杰微微地叹了口气,“那你……好好休息吧,有事再打给我!”
“好的……罗杰。”
两人挂了电话,罗杰的态度让比利隐隐地,有点不大好受。
他仰起头,看着药瓶里的液体一滴一滴地淌着,任自己的思绪开始了漫无目的地游荡。
他首先看到的是一条白色的走廊,靠在墙边的,是一扇挨着一扇的白门,他站在门外,不敢轻易打开,仿佛那扇门的背后,就是无底的深渊。
一个脸色苍白的小男孩躺在床上,怀里抱着一只棕色的泰迪熊毛绒玩具,他看到比利,露出了天使一般的微笑。
“Billy哥哥!”
他的声音是那么的天真纯美,让人不由地感觉到了阳光般的温暖,可如果……不是看到他静脉处因为长年的注射而产生的青紫,不是看到由他挨着床板的后背那里延伸出来的一条条管子,也许比利就不会单单只凭这一声呼唤,便让自己的心产生了猛烈地抽痛。
他深深地提了一口气,不敢再往下想。
可是画面却倏然地转到了另一处,又是同样的白色墙壁,同样的一扇扇门。
他的面前坐着一个面容憔悴的女人,枯黄的头发,深凹的眼眶,让人无法想像,她当年所拥有的,是一副绝代的风姿。
“Billy!你很久都没来看妈妈了。”女人笑着,露出了发黄的牙齿。
他的确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回去了,只是定期地,往两个帐户里打钱。
一个是医院的,一个是戒毒所的。
一个是他的弟弟,一个是他的母亲。
前者无数次进出医院,已经成了那里的固定患者,后者第三次进去,大概还有半年就可以出来,却不知道还会不会再进去。
而他自己就像是一只转动得没完没了的陀螺,鞭子执在那两个人手里,不停地抽打着他。
母亲隔着桌子把手伸了过来,手指一根根很突兀翘着,有几个指甲已经从半路劈断,露出了狰狞的白色的指肉。
比利猛地捂住了嘴巴,把脸扭向了另一边。
他没有说话,寂静的会客室里隐隐地传来了走廊深处十分奇特而诡异的声音,就像是……动物被宰杀时发出的嘶吼,传进你的耳朵,撕裂人的心肺。
母亲在他面前说话时偶尔会擦擦鼻子,哈欠连天,嘴角不由自主地扯动一下,说着说着,她的肩膀就抖动了起来。
突然间,他仿佛预料到了什么,紧接着,两个男性医护人员快速走了进来,向他下了驱逐令,而母亲被拖进那扇白门里的时候,那凄惨的叫声,几乎把他的心,都要扯出来了。
他俯在门上,从上面的小窗口向里望去,那两个有力的男医护将母亲紧紧地扣在了床上,由上身开始,一节一节地捆紮皮带,不管母亲怎样挣扎,怎样叫喊,他们都毫不动容。
比利看到,母亲的口水眼泪和还有鼻涕流了一脸,样子狼狈到了极点,之后她开始剧烈的抽搐,那两个男医护怕她咬到自己的舌头,强行往她嘴里塞进去了一根木棍,就是这时,又进去了一个医生,他手里拿着一支注射器,朝母亲的胳膊上扎了一针,渐渐地,母亲停止了挣扎,然后那些人,一个一个地撤了出来。比利看着他们的脸,依然是冷冷的,毫无表情,就好像,方才他们对待的完全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放在案板上,待宰的羔羊。
随后比利发觉,自己的双腿早已支持不住自身的重量,靠着墙,一下子就跌在了地上。
所以他惧怕医院,惧怕所有跟医院一样的治疗中心,他发誓,一辈子都不会轻易再走进这个地方。
他把目光强行从点滴的瓶子上移了下来,想让自己暂时忘了那些痛苦的记忆。
是不是……应该想点开心的事?
可究竟要让他从哪里去寻找,从什么时间开始?
开心?幸福?
这对他来说,太奢侈了。
于是,他开始想那遥远的南部,想那个自己整个童年时期都没离开过的牧场,想着科迪叔叔亲手接生的小奶牛,想着思洛妮婶婶做的馅饼,想起了很多很多事,渐渐地,他的脸上露出了微笑,一直到……他想起了佛罗里达,想起了迈阿密的那段时光,他的心,才逐渐地又开始痛了起来,然而,他人生的转折点,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帕瓦兹,帕瓦兹……
那个男人的名字,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当当当……
敲门声将他从回忆里拉回了现实,比利这时才觉察到,那瓶里的药已经见底。
四十分钟这么快就过去了,站在门外的人应该是默里安。
“请进……”
默里安开门的动作与比利的回应是同时进行的,说明他并没有在意比利的想法。
他提着一只较小的药瓶走了进来,把插在瓶子里的那一端拨了下来,插在新药瓶里,然后用手指弹了弹输药管,准备转身离去。
“默里安医生!”比利叫住了他。
默里安的脚步一顿,侧过头来看向比利,“什么事?”
比利动了动上身,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
他其实没什么特别的事,只不过两个人这样互不说话未免有点太过尴尬,他只不过是想缓和一下气氛而已。
“没什么事,只是想……跟您说声谢谢,因为我……耽误了您很多宝贵的时间!”
“知道就好。”默里安的回答很冷漠,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听着,某些人的喜好只是一时,劝你还是别太费心思,那没用。”
比利一愣,想要解释,默里安却已经开始往外走,他一边摇头,一边低声说着,“你们这些人……哼!”
下边的话没听清,估计不是什么太好听的话,在那扇门关上之前,比利看到默里安的嘴角,扯出了一抹鄙夷的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