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线牵不牵》秦末人

5、三

　　（1）
　　雅致的厢房内，雪贺正与一油头粉面的客人对弈。只见她凝眉沉思，须臾拈起一枚黑子，移到棋盘另一处。
　　“雪贺姑娘好棋艺！”那客人赞叹，一双小小的眼睛不怀好意地扫过她。
　　“陈爷过奖了，雪贺不过班门弄斧罢了。”
　　陈爷闻言笑的人中的两撇胡子似都要飞起来，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朝雪贺靠近了些，一只手也就顺势搭在她肩上。雪贺面色微不悦，但碍于他是傲雪楼的老主顾，家开药行，地位颇高，连老板娘也给三分面，就忍了下来。
　　见她不反抗，陈爷得寸进尺，一只手往下滑，勾住她的腰。
　　雪贺浑身一颤，将要发作。
　　这时却只听“嘭”得一声，门被大力踢开。
　　苏洛站在门外，仰头望着屋内两人，双腿还保留着踢门姿势。
　　雪贺甚是吃惊，一眼望去发觉焕儿也立在门口，正用小扇遮住自己的脸。
　　陈爷被人坏了好事，自然是恼羞成怒，“什么人！胆敢这时闯进来！”
　　苏洛不语，踱到两人面前，仗着身高优势，一把捏起陈爷的领子，紧接着一拳便挥了过去。
　　陈爷被打倒在地，苏洛则抓起雪贺的手就往外走。
　　这时焕儿反应过来，连忙拦住两人，“站住！”
　　苏洛欲推开她，她灵巧的躲过，“雪贺，你可不能被他带走！”说着目光瞟向屋内，朝雪贺使着脸色。
　　雪贺心里自然明白，陈爷是惹不起的主。
　　因这边的动静大，楼上的人几欲都过来看热闹，吵吵嚷嚷的。事情可不能闹太大，雪贺连忙甩开苏洛的手，朝屋内走去。
　　苏洛回过头，欲重新拉住他，不料人群中突然窜出两人，将他按住。这时身后传来陈爷气急败坏的声音，“反了！真是反了！给我打！”
　　原来那两人是他的随从，长得人高马大，孔武有力，一看便知道是练家子。
　　苏洛在他们面前显得瘦弱，其中一人擒住了他，另一人一拳挥在了他的胸口上。
　　苏洛挨了重重一拳。
　　阿福此时在楼下听见动静，一抬头看见自家少爷被人擒住，忙急得跳了起来，恨不得立马飞过去。
　　“少爷！少爷！”
　　无奈人潮涌动，将他拦在楼梯口。
　　苏洛面上一片阴郁，看不出表情。
　　那两随从跃跃欲试，正想挥第二拳，却被一道声音阻住了，
　　“且慢！”
　　说着一张修长白皙，却有力的手握住了那拳头。
　　随着那只手往上望，只见是一张男子俊逸的脸，轮廓分明，双眉坚毅，往下打量，见身材修长，清瘦有力。
　　男子松开手，一撩长袍的袖口，“这大庭广众之下，怎能仗着人多欺负人少呢？”
　　（2）
　　火玫瑰夜总会。
　　此时正值入席时间，火玫瑰的大厅布置的奢华而高调，晶莹剔透的水晶吊灯映着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交出一片光辉。不时有高档的轿车停在门前，走下仰着下巴，西装革履的人，亦或者金发碧眼的西洋人。
　　厅里留声机放着应景的音乐，盛装的人交杯换盏着。
　　依然一袭高领滚边旗袍，梳了高发髻，美丽多情，一双眼眸流转间似要将人沦陷进去。
　　她挽着万老板出场。
　　万老板——火玫瑰的老总，矮胖的身材，精明的小眼睛，还有一笑便露出的三颗金牙。因是宴会的东家，他一出场，来宾都一一前来敬酒。
　　正应酬着，只见人群一阵轻微的骚动，从中走出一人来。
　　那是苏老爷！依然眼眸一亮。
　　苏老爷一身正装，梳背头，虽上了年纪，然眉宇间的威严不减。他右侧挽着一位娇美的妇人，约摸四十上下，风韵犹存，吊眉凤眼。
　　这是苏老爷的二房，苏洛的姨娘。
　　左侧是一名温雅的男子，金丝眼眶，笑容和煦，眉眼温润。
　　这是苏家二少——苏亦棋。
　　依然将三人扫视了遍，眸中的期待渐渐黯了下来。
　　苏洛——答应她要来的苏洛，却是不见身影。
　　（3）
　　“嘭！”“嘭！”
　　两随从被撂倒在地，高大的男子拍拍手，回过头看着苏洛，“这位少爷还是回吧，下次来傲雪楼记得多带些随从。”说着拍拍苏洛的肩，潇洒地钻进人群中离去了。
　　热闹看完后，周围的人渐散去。
　　苏洛狼狈地扶着栏杆，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目光如炬。
　　厢房内，雪贺和焕儿正扶着陈爷。那个颇视清高的雪贺姑娘，也低了头，向陈爷赔着不是。
　　这时阿福总算挤过来了，立马颤抖着扑向苏洛，
　　“少，少爷！少爷呀！”
　　夜幕逐渐垂了下来。
　　黑暗笼罩的街角，点灯如豆，老爷车无阻地驰行在三两行人的街道。
　　“少爷，”阿福开着车，不安地从后视镜扫着苏洛，“真的要去吗？”
　　“去！”苏洛倚着座椅，眸底黯黑一片。
　　想他苏家大少，风月场所的老手，如今却被一小小的女子踩在脚下，被一介莽夫所羞辱。
　　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蒋！雪！贺！他一定要得到她！
　　苏洛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胸口。
　　逐渐的街区开始繁华起来，霓虹闪烁，街头男女，黄包小车。
　　终于，老爷车停在了目的地——火玫瑰夜总会。
　　夜总会此时正值宴会高潮，有携手跳华尔兹的，有三五聚在一起高谈阔论的。苏洛闯进会场，旁若无人的走着，撞着了不少宾客。
　　被撞着的人见是苏家长子，凭着苏老爷的面子，就都忍了下来。
　　整齐的场面顿时有条线乱了。
　　不过这时一高大的，金发的西洋人被苏洛撞着，手中的玻璃杯倾倒，里面的红酒洒了苏洛一身。
　　“兵——”玻璃杯落在地上，碎了。
　　厅内顿时静了下来，只有柔和的音乐不停。
　　阿福急忙从随身的口袋掏出手帕，往苏洛身上擦去，苏洛却用“停”的手势阻止他。
　　而后苏洛朝那西洋人一抬头，“让他来。”
　　阿福的手僵在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那西洋人的脸色也不好看，都是上流人士，他没想到苏洛这么不给面子。
　　苏亦棋远远瞧见了这一幕，忙摇了摇身旁苏老爷的袖子，“父亲——”
　　苏老爷顺望过去，拧起了浓眉。
　　就在这当口，只见一抹倩影穿过人群，移到阿福面前，纤指接过了手帕。
　　“苏少，何必动气，”她一边说着一边擦拭苏洛的衣服，动作轻且柔，“再过会儿酒渍就干了。”
　　苏洛盯着眼前的人，目光总算柔和了下来，“依然。”
　　依然伸出一只手指抵上了他的嘴，“苏少，有位老爷有请——”
　　说着美目扫视一周，对那西洋人歉意一笑，微微鞠了一躬，之后轻拽着苏洛的衣袖，领他离开了大厅。
　　经她一解围，本死寂的气氛又渐渐涨了起来。
　　苏老爷盯着两人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化妆间内。
　　依然替歪在椅子上的苏洛揉着太阳穴。她一面瞄着镜子里的他，一面试探着问，“是谁那么大能耐，竟惹了少爷生气？”
　　苏洛闭着眼，不搭话。
　　可他的身上带着股胭脂香味。
　　依然也不语，目光扫过他的眉，眼，唇，暗含了几丝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