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线牵不牵》秦末人

38、九

　　李千合和赵颀这点儿事，还得从赵颀新入李府时说起。

　　那时赵颀确是因家乡闹洪荒，父母兄妹遇难，就只有自己一人逃了出来，才流落到古河镇的。不过当时的赵颀只有十二岁，还是稚童，饥寒交迫无处可去，恰巧遇到李府新招下人，走投无路才硬着头皮去碰运气。

　　自然而然的被当成乞儿赶走了。

　　正心灰意冷的欲转头离开时，李府的大小姐回来了。

　　应是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墨发尽梳脑后，带着一股子英气，尤是两弯浓眉，葡萄般的大眼，一身张扬的红衣，坐在一匹枣红骏马背上，持马鞭，居高临下地望着管事的，“他可是怎么了？脏了我们府不成？难道我们李府的都是些欺负弱者的人？”

　　三连问逼得老管事冷汗涔涔，忙用衣袖抹了把前额，弯着腰点头，“小姐教训的是......是......是老奴的不对......”

　　之后赵颀就顺理成章地留了下来。

　　小赵颀被发配到后厨打帮手，做洗菜洗米杀鱼之类的杂活，不知为何，那抹红色的影子，英气的眉就是在他脑海中抹不去。

　　但毕竟身份卑微，只能从旁人口中偶尔听到关于这骄傲大小姐的消息。

　　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常闹得人鸡犬不宁。

　　赵颀却不信这般传言，依旧是出门采买时遇到她就偷偷看几眼。

　　后来有一天，李千合外出策马时捉了一只野鸡回来，兴冲冲地回府后就要给它开膛破肚，欲做丰盛的一餐。

　　那时李千合已经十五岁了，被李县令逼着跟厨娘学做了几天的菜，想着让她好歹学的贤良点。

　　但明显做菜不符合李千合的兴趣，学了三天忍不住溜出府，故抓了只倒霉的野鸡，想着是自己的战利品，就突发奇想把厨房共事的都撵了出去，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然而李千合握刀时明显怕了，那只可怜的野鸡被砍了脑袋，竟还能挣扎起来，鸡头掉在地上，殷红的血掺土洒了一路。

　　估摸着她是没杀过鸡，一时手足无措面色惨白的握刀傻站在那里。

　　早躲在一旁的赵颀看不下去了，出去就提溜住半死的鸡，放血，扔进热水盆。

　　李千合反应过来后，眨了眨大眼，放下手中的刀。

　　在赵颀给鸡拔完毛，正开膛破肚时，李千合终于忍不住凑了过来，“哎——我一直觉得你文文弱弱的，想不到杀起鸡来面不改色。”

　　意中人离这么近，且第一次跟自己说话，赵颀紧张的耳根通红，此时他已是十三岁的少年，在李府的一年里早练就了不错的厨艺，于是酝酿了一会儿，答了话，“我也是，觉得小姐很厉害没想到连只鸡都不敢杀。”

　　然后赵颀就青了一只眼。

　　再然后李千合把手指捏的“喀喀”响，挑起眉勾了一抹笑，“告诉你小厨子，这只鸡要做的不合本小姐口味，本小姐就抢了你来侍寝！”

　　有了这番话，赵颀脸红心跳耳热地想了会儿，做了自己流浪时得一老叫花真传的叫花鸡。

　　一口下肚，李千合默默放下了手中的鸡。

　　自此以后，李大小姐的膳食都由赵颀接管了。

　　因着美食的共同爱好，李千合和赵颀渐渐熟络起来，自此哪个场合有李千合，哪个地方就有赵颀。

　　赵颀知道了李千合的秘密，他知道李千合有两个哥哥，大哥现在京中做官，尚书省右仆射，颇有权利，二哥自小聪明伶俐，很受重视，现在京中国子监学，想必也是前途光明。

　　唯有李千合，家中幼女，天资也不聪颖，不得老爷宠爱，据说刚出生时老爷只过来看了一眼，见是个女儿，抱了下便走了，直到李千合记事时，也没来过几次。

　　娘亲也不喜她，故她只跟着奶娘，后来奶娘还乡后，她还小，不知道怎么讨爹娘欢心，咿咿呀呀哭了许多天后，发觉自己还是不得宠，所以后来干脆闯祸，果真引来了爹娘一段时间的重视。

　　再后来，她就变了，成了嚣张跋扈不近人情败坏自家门户的李大小姐，可惜依旧得不到爹娘的宠爱，就越来越放纵自己，直到如今。

　　可赵颀知道她被那些多舌妇给害了，真正的李千合会脸红，并不是不讲理，最讨厌别人欺负弱者，也就是根据这点当初勒令老管事留下赵颀的，虽养了一身的臭脾气，但若是让她见个血，也是要缓半天的。

　　时光荏苒，在赵颀一直小心翼翼地掖着自己心事时，有一晚被李千合强拉起来做了几道小菜，灌了几杯小酒。

　　李千合那天遇到一个窃贼，偷偷摸摸割了别人的荷包就跑，她当时刚好在场，牵了爱马，当即就策鞭去追，不料那窃贼狡猾，躲进闹市，故李千合急急躁躁踏进去，踢倒无数摊位，踏碎人家的水果鸡蛋，最后在众人敢怒不敢言的目光中默默加了鞭，策到镇子外逛了一圈。

　　故晚间喝了小酒，吐了心事的李千合在朦胧月色下，发觉一直听自己吐心事的少年十六岁的模样，不知何时竟出落的如此清秀俊雅，酒气上头，一时看呆，“腾”得就红了脸。

　　自此看他的目光就微妙起来。

　　终于有一天，李千合又借了酒劲，将赵颀堵在自己的院子里，伸出墙的桃花枝在微风里旋着裙角，她和赵颀的脸颊都染了桃红色。

　　然后，李千合恶狠狠地挑了眉，恶狠狠地开了口，“小子！本姑娘养了你那么多年，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赵颀捏紧了拳头，心“砰砰”跳着，而后做了人生第一次大胆的决定，抱着可能会错意被打的心态，闭着眼将唇贴了过去。

　　李千合一愣，继而加深了这个吻。

　　春风得意，鸳鸯比翼，如胶似漆。

　　时日一久，赵颀开始深深地意识到，作为一个下人，自己逾矩了。

　　尤其是经多舌的丫鬟婆子传到老爷夫人耳中后，一向不理事的老爷大发雷霆，把李千合训了顿，关在柴房之后。

　　李县令意欲将自己唯一的女儿送进宫的，自己女儿毕竟有几分姿色，进宫受了宠还能助爱子仕途风顺，虽说性格不好，但磨练几年指不定就过来了，哪里料到中途挡了个赵颀，故气愤下将他赶出了府。

　　赵颀这时深深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后，又意识到自己实在是一无能之人，若娶了李千合后怎能保证衣食无忧的生活呢？

　　李千合从小就过着富贵的生活，跟着无能的他怎么会开心呢，过着贫困的生活怎么会无忧呢？

　　纠结又极度不自信的赵颀突然觉得自己一直都配不上李千合，还会毁了她的好年华，故李千合打晕看守偷溜出府欲与他私奔时，赵颀拒绝了。

　　他挂着冷冷的表情，李千合冷冷地看着，之后冷冷地走了。

　　李千合又做回了放荡不羁的二世祖，李千合向柳府提了亲。

　　然后被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