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线牵不牵》秦末人

15、十三

　　（1）
　　晚间，雪贺与依然同躺一张床上，窗外的夏虫聒噪，两人也毫无睡意。
　　想着要聊些什么，雪贺率先开了口，“谢......嗯，依然。”
　　“别问了，我什么都不想说。”她一开口，依然就转过头。对于苏洛的事，她现在一字也不想提。
　　雪贺却笑了出来，“不是，我可不是盘问你的。”
　　“哦？”
　　“我想现在咱俩也是熟人了，你也和我住一起了，就想与你说说，关于我的身世。”
　　......
　　旧姜朝，雪贺的爷爷奶奶是北方人，当地小有名气的富商，本来一家和谐融洽，共享天伦之乐，日子过的其乐融融。可惜好景不长，因不满专制独裁，爆发了反姜革命，旧王朝被推翻，各政权陷入混局。
　　蒋爷爷和奶奶因是富商，硬是被安上了旧社会资产阶级分子的称号，最后被残忍杀害，家产充公，只留下儿子媳妇逃了出来。
　　这便是雪贺的父母，他们逃到南方一带，躲着战乱。
　　战争十年，终于，东合成立。
　　东合三年，雪贺出生。
　　本来一家虽贫，却也和乐安康，母亲原是大家闺秀，雪贺也就受到了良好教育，读书识字，认筝唱曲。
　　可还是躲不过天灾人祸。蒋父因过度劳苦，终是捱不住去了，不久母亲也因悲伤过度随他而去。当时只有七岁的雪贺孤苦无依，被邻居大娘看中，带回了家。只可惜人心难测，雪贺被大娘卖到了人牙子手中。辗转反侧，被傲雪楼的徐妈选上，才有了落脚的地儿。
　　傲雪楼是唱曲儿的风月场所，自然少不了皮肉生意。
　　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说白了都是下九流的行当。
　　雪贺恍恍惚惚明白了，起初她不愿意待这儿，逃了几次，被捉回来后都是狠狠训一顿，关进小黑屋。
　　一日，雪贺正在小黑屋饥渴难耐时，一双白嫩的小手从墙角的漏洞递了一个包袱进来，打开，里面放了两个白面馒头。
　　雪贺趴在墙缝里，看到对面一个娇俏的小姑娘冲她笑着。
　　这是雪贺与焕儿的初识，自此两人成了朋友，后来知道了在傲雪楼往高处爬可不做皮肉生意，还能赚钱，而钱多了是可以赎身的，就一起约定了出人头地，走出傲雪楼。
　　直至今日，一个与情郎双宿双飞，一个成了火玫瑰的新头牌。
　　......
　　静谧的房间一时只有呼吸声。
　　讲到往事，雪贺是平静的。
　　依然听罢轻轻叹了口气，“这下我不讲讲自己也不成不是？”
　　（2）
　　依然出生的那一年，正值战乱，炮火纷飞，哀鸿遍野。她的家境并不富裕，就在她一岁时父母在炮弹中不幸逝去，只余这个小小的可怜女孩儿。
　　这些，是依然从谢班主口里听来的。
　　谢班主无妻无子，只有旗下一个草台戏班。当初他巡回卖唱，见一个小姑娘孤苦无依，看着面容清秀，一双无辜大眼水蒙蒙的，一时不忍，就收做了弟子，并赐名谢依然。
　　依然虽是名分上的弟子，却只是在班里打些杂物，耳濡目染，培养了兴趣，就自学了几出戏，练得一副好嗓子。
　　后东合成立，谢班主带一行人来了奉邵。奉邵经济繁荣，便于发展，这一落根，便是许多年。
　　本来日子应平淡自在的过去，但新国废了许多旧制，西洋人来访，传入了许多新奇的玩意儿，戏曲已从人们心底慢慢淡出。毕竟是古老的艺术，再顽强也经不起时代的折腾。谢班主的班子越来越受冷落，最终只有散了伙。
　　散伙饭一吃，谢班主心生郁结，加多年劳疾，病倒在床。
　　依然念他恩，不离不弃地照顾，终于，东合九年，谢班主去世了。
　　身世浮沉雨打萍。依然又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
　　火玫瑰夜总会，那时只是小小的娱乐地，依然灵活利索，来这儿做了打杂的。
　　东合十年，依然永远忘不了那一天，桂花香绕了整座奉邵城。
　　因有资质，仅十三岁的依然被选做唱曲人，故遭人眼红，被仇视欺凌。当时她已出落的美丽，未施粉黛，清灵可人。
　　于是在这桂花缤纷的的季节，依然因多次受挫躲在院子里哭泣发泄时，忽而一双细白的小手拨开她遮住脸的刘海。
　　“你，在哭什么？”
　　她窘迫地抬头，泪眼朦胧中对上一双眸子。
　　对方是个俊秀的小女孩。
　　小女孩微蹙眉，白衬衫，微翘的领子，格子背带裤，细碎的刘海撒在额前，英气十足。
　　依然愣了下，而后拍开对方的手，径直站了起来。
　　那小女孩忙扯住她的衣角，“本少爷问你话呢！”
　　本少爷？依然疑惑地转身，这才发觉对方竟快有她高，且......细看下确是男孩子。
　　“不关你事，”但她撂下了这话就走。
　　“喂——”那男孩欲追过来。
　　这时忽从大厅传来一道惊慌的声音，“少爷！少爷——少爷哪去了？快去找！”
　　那小男孩明显慌了，朝依然喊了一句，“记住，本少苏洛，以后还回来找你的。”说完匆匆跑到墙头，竟灵活地攀着院子里的树翻了出去。
　　这是苏洛与依然的初识，她十三岁，他十岁。
　　后来苏洛果真常来火玫瑰，有他在，依然竟不再受人欺凌了，地位高了，别人凡事也让她三分。
　　苏洛与依然都在成长着，从开始的不和吵闹到后来的密切，他最喜欢依然不施粉黛，素衣，清唱一曲。
　　后来火玫瑰硬生生被依然撑了起来，以至于被一商人看中，高价收回，重新装修，成了西式建筑，奉邵城不得不提的一道风景。
　　依然自然留了下来，经现老板——万老板的包装，一炮而红。
　　苏洛依旧时常光临火玫瑰，在外人眼里，他俩是形影不离的一对。
　　依然的身价很高，她逐渐变了，艳妆，旗袍，风情万种，眉目含情。
　　苏洛也成了流离于万花丛中的花花大少。
　　依然的心里，藏着一份难说的情感，因身份悬殊，一直掖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