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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三十二回 鲍小姐情不自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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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竹驱赶着马车回到白长逸住的小院,远远便见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停在门前,心中不由疑惑道:“这般早怎么就有访客了?”
他抖缰驱马靠近,见一个车夫倚坐在车辕上打着盹,白竹勒住缰绳,探身问道:“敢问这位先生,贵府是哪里?到白府的贵客又是谁?”
那车夫睁开眼,上下打量了白竹几眼,见他一身小厮打扮,懒声答道:“鲍府。”
白竹点了点头,跃下马车径直进了院子,心道:“莫非是鲍管家又来了?”
这个鲍管家果然是有些能耐,开个铺子他晓得也就罢了,这院落这般隐蔽,他竟也寻找得到,白竹心中苦笑,七哥往后的日子只怕清净不得了。
只是他猜错了,来的并非鲍管家,而是鲍家大小姐鲍天秀。
白竹一脚跨入院内,便被鲍天秀的贴身丫鬟绿柳给拦了下来:“我家小姐在里头和白公子说事,你不可乱闯。”
绿柳仗着自己是鲍大小姐的贴身丫鬟,对白府的下人自然也认为无需客气,在她看来,白家除了白公子的表妹石玉凤值得她以礼相待,其余的人将来都是小姐的下人,哪用得着客气说话?
她却不知,白竹与白长兆才是白公子的簇弟,石玉凤却是个假冒的表妹。
白竹一听不是鲍管家,而是鲍大小姐,心里就有些急了,又听那绿柳说她家小姐一大早就在自家七哥的屋里,心中不由大急,暗道一声“不好!”
且不说七哥对这鲍大小姐无意,单单一个大家闺秀大清早的躲在一个男子屋里,院子里除了一个鲍府的丫鬟,家里那几个干粗活的下人都退得远远的,这要是传出去,可如何说得清!
这鲍小姐既然在里头,闯进去自然是大大不妥,她不要名声,七哥还要呢!白竹急中生智,大喊道:“七哥,七哥,案子有新进展了!”
绿柳本以为拦下他便万事大吉了,不想这傻小子竟然丝毫不顾体面,大声叫喊了起来,气得她直跺脚,可为时已晚,白长逸屋子的门“吱呀”的一声打开了。
白长逸从屋里奔了出来,人还未站稳,便往白竹这边疾步走来,只见他一边整理身上的衣裳,一边面色铁青对白竹道:“走!”
白竹见状吓了一跳,他跟随白长逸多年,印象中的七哥一向是云淡风轻不焦不躁的模样,从来没见过他这么气急败坏的样子。
容不得白竹多想,白长逸早已一阵风似的出了院门,白竹也不去理会家中还有鲍家主仆二人,撒腿就跟了出去。
旁边的绿柳也吓了一跳,她只道小姐不过在屋中与白公子写诗作画,哪里想到会是这般情形?白公子衣裳不整,那小姐呢?
还未等她想明白,抬眼就看到鲍天秀一脸苍白的从屋里走了出来,绿柳忙迎了上去,搀扶着她,低声问道:“小姐,方才……怎么了?”
鲍天秀失魂落魄的望着门口白长逸钻入马车的背景,被绿柳这般一问,“哇”的一声便哭出声来,她攥紧手绢捂着脸,道:“绿柳,我到底哪里不好?他竟如此轻视我,不愿与我结亲!”
绿柳心里一沉,心思转了转,实在找不出合适的措辞,只得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 ,莫非你……你主动……主动找了白公子?”
鲍天秀先是不语,后又轻轻点了点头,道:“我想了他这么多年,白天想夜里想,”她抓着绿柳的手,哭道,“你不是不知道,我恨不得日日伴在他身旁!”
绿柳见自家主子伤心,也忍不住陪她哭了起来:“我自是晓得小姐的心思,只是,这些你是否对白公子说了?说了他该明白才是!”
鲍天秀摇摇头,道:“这些话你叫我如何说得出口,我一个大家闺秀,京城第一美人,天未亮就来寻他,又……又做出那样的举止,他难道还不明白么!”
想起方才的情形,鲍天秀脸上不由一红。
她进了白长逸的屋子时,他还未睡醒,鲍天秀有些赧然,暗自责怪自己太心急一些。
昨日听鲍管家来报,称白公子独自住着一处院落,她便做了一整夜的梦,梦见自己与他相依在一棵桃树下,她斟茶,他作画,桃花的落瓣一片一片散在他的肩上,她伸手将花瓣拂去,他便对着她笑了……
醒来时,天还未明,可她等不及了要见到他,于是便早早从侧门出了府。
到了白府,天只微微透着光,那些下人都是新找来的,一听是京中有名的鲍府马车,立即开了院门,让她们入了院内。
绿柳原是劝她在花厅等白公子醒来,可她半刻也等不了,问明了白公子的屋子,便擅自进了他的屋内。
进屋之前,她只是想见见他,可当她进了屋,置身于这暖阁帷幔之中,心思就莫名的变了。
哥哥在家中胡闹的那些事情,她不是不知道,再者听下人议论多了,自然也就晓得一些床笫之事,从前想念白长逸时,她便时常梦见自己同他在房中如何的恩爱欢好。
鲍天秀想到此,不觉得脸红心跳,她轻轻靠近白长逸的卧榻,伸手撩起纱幔,一眼便瞧见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的白长逸。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着白长逸,睡梦中的白长逸如婴儿一般安静,一头乌发散落在玉枕上,除了男性那扫入鬓发的剑眉和高挺的鼻梁,他的睫毛匀而密,衬着他柔白的肌肤竟让京城第一美人的鲍天秀都有些自惭形秽,暗自叹道:“天下间的男子,只怕没一个男人比得上他!”
鲍天秀满足至极,她轻轻地倚坐在床沿上,低头凝视着这个男人,心道:“这个男人是属于我的,不久的一日,他会将我拥入怀中,就像现在这样躺着。”
此刻心上人就在眼前,从前梦中的那些画面,不知道怎么地一帧一帧的脑中不断闪过,她忍不住臆想,衾被下男子的身躯,该会是如何的宽厚健硕?
鲍天秀初时还害臊,但越想她越是魔怔,恨不得立即与之了欢好一场,才算是圆了这多年的蚀骨的相思,这般一想,竟真的在白长逸的身边躺了下去……
白长逸一下子就被惊醒了过来,睡梦中怀中突然多一样异物,换谁都会被吓了一跳,他不待看清眼前是什么,一把就将那东西扔了出去。
鲍天秀哪受得了他那一扔,自是被跌得远远的,登时一阵剧痛从屁股传遍全身,一个柔弱的千金小姐,何曾受过这样的苦,亏她竟能咬牙不让自己叫出声,只幽怨的看着白长逸,道:“白公子,是我。”
白长逸在床上坐定,定睛一看:“鲍小姐!”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随即又惊又怒,道:“你怎么进来的!”
鲍天秀从地上爬起,道:“昨日鲍管家说,你新搬了一家院落,甚是清幽……”
白长逸打断她的话,道:“我是问你,你怎么进来的!”他的语气冰到了极点。
鲍天秀微微吓了一跳,她与白长逸见面的次数加起来也不过几次,但每一次他都能呈现她梦中所见的模样,待人温和随性,但眼前从这个面若冰霜的男人,她从来没见过。
也许是自己吓到他了,鲍天秀心想,忙解释道:“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我是怕吵醒你,才没叫你。”
白长逸紧咬牙根,强忍住心中的怒气与厌恶,对她说:“鲍小姐,请你出去!”说罢将被褥往自己身上裹。
鲍天秀咬了咬唇,低声道:“白公子,现在这里没有外人,我便说了吧……那日我听见爹爹在书房和别人谈话,他欣赏你的才华,我们的婚事,他虽未曾明说,但定然同意。”
白长逸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又听了鲍天秀这一番荒唐可笑的话,只觉得心中怒极,反倒半句话也不想说,只冷冷的看着她。
鲍天秀见他半晌也不说话,道:“白公子,你我迟早都是夫妻,今日之事也并无不妥……”
白长逸轻喝一声:“出去!”尽管早已怒极,却还是保持君子风度,外头说不定有扫地的下人,若被人听见,他自己也就罢了,这鲍小姐怕是说不清楚。
他却没往深处想,自然也想不到,他所顾忌之处,恰是鲍大小姐所祈盼之事。
鲍天秀见他拒人于千里之外,不禁疑惑道:“白公子莫不是怕我爹爹位高权重?”她慢慢靠近床榻,轻声道,“你只管放心,我回去立即与父亲母亲说,让他们着人选个就近的日子……”
白长逸错愕的看着她,这位鲍大小姐,是被鬼附身了么?
他从床上跃起,鞋也来不及穿,他此刻已顾不得什么形象,一个箭步就闪入屏风之后,道:“鲍小姐,我的婚事不劳令尊费心!”
鲍天秀愣了愣,他的婚事不用爹爹费心?这话从何说起,他要娶鲍府的千金,爹爹不费心谁费心?
况且,他不过一个通过科举走上仕途的读书人,家中无权无势,官场上少不得倚仗爹爹的庇护,往后,让爹爹费心的地方还多着呢。
鲍天秀这般想着,自然也问了出来:“我们的婚事,爹爹怎能不费心?”
白长逸从衣帽架上扯下一件衣裳,胡乱的披在身上后走了出来,冷声道:“鲍小姐,我不管你和你爹爹如何想,但白某从未想过与鲍府结亲,还望鲍小姐明白!”
鲍天秀惊呆了,是了,她只道谁都想要与鲍府结亲,谁都想娶京城第一美人。自己喜欢白长逸,虽不敢说能让他千恩万谢的娶她,但他心里总该是欢喜的吧?哪曾想到他竟是从未想过与她成为夫妻!
鲍天秀千算万算,算父亲会不同意,算将来他的仕途没有父亲相帮定会惨淡无比,却没算到白长逸根本未曾想过与她成亲,那这几年来她日夜思念他又算什么!
恰在此时,白竹在外头唤了起来,白长逸不愿再与她纠缠下去,扔下一脸茫然的鲍天秀,转身便逃出了房门。
白竹迅速的将马车调头,一路往铺子方向赶,他不曾见过白长逸发这么大脾气,更不知道方才屋中到底发生什么事,但七哥厌恶的事情,他自然也是恨不得赶紧撇清逃离,哪还管得了那什么鲍府大小姐!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二人便出现在铺子前。
那阮氏见到白长逸,立即起身,紧上前两步朝他福了福,道:“白老爷,我此次前来,是想问问,要是我家夫君的确是被人打死,官府可另有赔偿?”
白长逸微微颔首,道:“夫人请放心,若真是如此,我白某自会另外支付银两赔与夫人,只是,”他抬了抬手,示意她坐下,自己轻轻携起衣摆,突然皱了皱眉,方才匆匆忙忙,竟穿了一件下摆有口子的外裳,本来想这两日让凤儿补一补。
罢了,他在白竹搬过来的交椅上坐定,伸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缓声道:“夫人若想得到赔偿,便要配合官府查案,将知道的一五一十的全数告诉我。”
那边石玉凤早已端来茶水,白长逸接过茶盏,轻轻呷了一口茶。
他原本要开棺验尸,但里长家族中的亲戚硬是不允,最后协商之下,同意选个吉日,方能开棺。
这两日他一边着人选个吉日良时,一边将此次案件及当事人等刑责写入他自编的律法书籍,夜夜熬到三更才休息,因此睡得也沉,哪曾想到会有人闯入他的房中?
大楚朝的律例多处不合常理,官吏打人早成了家常便饭,百姓敢怒不敢言,从前在夜郎县也就罢了,那刘校尉仗势欺人,自己虽是地方官,却拿不到他一丝的错处,只得任由他胡作非为。
但天子脚下呢,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卞侍卫长是三皇子跟前的人,若非此次三皇子在朝堂上有所顾忌,想来这里长之死也是不了了之,阮氏自然也拿不到赔偿银两。
此事皆因卞侍卫长仗着自己是官吏便当街打人,只是,官吏就可以随意鞭打百姓吗?打人者理应受罚才是。
白长逸连喝了几口热茶,凤儿泡茶的工夫越来越好了,连温度和茶香都能拿捏得刚刚好,想到石玉凤,残留在白长逸胸口的那缕不愉快顿时烟消云散。
那阮氏听完大喜,忙连声称谢,道:“这是自然,那日我与白老爷所说,句句属实,该说的我都说了,不知老爷还想知道些什么?”
白长逸摆了摆手,道:“不忙,你且与我说说,是谁告诉你上这儿来能找到我?”
阮氏一听这话,犹豫了一下,半响方道:“那人是我的一个亲戚。”她抬眼看了看白长逸,见他注视着自己,心里莫名的突了一下。
眼前这位年轻俊朗的官老爷,话虽不多,但他那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睛,却似乎能看穿人心,明明没做什么亏心事,可在他的眼神下,阮氏总觉得自己什么秘密也藏不住,她心想:“与其等他来问,不如说个明白,或许他见我说的句句是实话,倒多赏我几两银子也不一定。”
这般一想,便开口道:“我这亲戚姓王,是我娘家的一个远房表哥,他说白老爷是三皇子跟前的人物,三皇子既是判了那侍卫长有罪,自然便是有罪,白老爷铁定也是这么判的,他让我只管来白老爷这儿讨钱。”
白长逸面上无波,道:“你这远房表哥能耐倒不是小,他都从哪儿知晓本官是三皇子跟前的人了?”
阮氏摇了摇头,道:“这我便不晓得了,他从小主意大,知道的也多,我觉得他说的话能用,自然就按着他说的去做。”
立在一旁的安幼湘撇了撇嘴,用手肘碰了碰石玉凤,轻声道:“这个姓王的表哥,指定不是什么好人。”
石玉凤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可出声。
不想阮氏却听见了这话,道:“我家表哥虽不是什么大好人,却也不是坏人,他从小和我定了亲,就因为我父亲嫌他穷,这才将我嫁给了别人,许是对我愧疚,这些年他没少帮我出主意。”
石玉凤听到这里,心中奇怪,她看了看白长逸,欲言又止。
白长逸扫了她一眼,道:“你有话要问?”
石玉凤想了想,道:“七哥,不如将这王姓表哥传唤来,七哥问上一问?”
白长逸两眼低垂,他用手中的茶盖拨了拨茶碗里的茶叶,听了这话,嘴角便轻轻扬起。
阮氏不解的问道:“我家表哥与案情无关,何故要传他来?”
石玉凤接过话,答道:“夫人不必奇怪,审案本就应该传唤不同证人。”她很想知道一个答案,即使白长逸此刻没让她说话,等那阮氏走了之后,她也必然将心中所想告诉他。
案子既是有了新的进展,卞侍卫长也被一并传来,不过一个时辰,石玉凤这新开的铺面后堂,成了临时的公堂。
这一个时辰,白长逸洗了脸,吃了几口粥,又在后堂的屋里小憩片刻,趁这工夫,白竹悄悄的将方才家中的事情说与石玉凤等众人知晓。
石玉凤向来知道鲍天秀的心思,故而虽有些讶异,却也没觉得哪里不对,毕竟白竹给的话中,并没有提到房中发生的那些事。
但安幼湘却气得满脸通红,骂道:“有其兄必有其妹,果然一家子的浪荡货!”
安幼湘会气成这样,不是没有道理,鲍天悟在鲍府做的腌脏事,他是亲眼见过的。
从前他未离家出走时,时常听到母亲对身边的老妈子诉说父亲与那几个狐媚小妾的事情,因此总以为父亲是世界上最风流的男子。
但自从见识过鲍大少爷的所作所为,加之离家后发现外面的生活并非那么容易,又吃了些苦头,心里这才减轻了对父亲的抵触,偶尔还有些想家。
这些话他虽没说得明白,但石玉凤也看出些许,自是体谅他方才的恶言,道:“这话不可随意胡说,鲍家的权势,不是咱们惹得起,湘儿,在外人面前,这话万不可再说了。”
安幼湘撇了撇嘴,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