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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2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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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凉心中有些矛盾。毫无疑问,她也还是爱着陆朗的,这点她自己很清楚,所以,她不强制自己抵制陆朗,也不去阻止自己重新开始接受他。可是在逐渐敞开心扉的过程中又很迷惑,毕竟他们有一段六年的分离,这六年的空白,谁知道对方的调色板,染上了什么颜料?
而她也再不复当年的无畏无惧,现在她胆小而谨慎,没有办法开口询问他的过往。
而陆朗,一贯又是那么沉默的男人。
因此几日下来,陆朗虽然频频来博物院找微凉,偶尔还来接送微凉上下班,俩人却是基本没有什么语言上的交流,话题也只限于“天气不错”、“午餐想吃什么”一类。
平平淡淡,像是到了普通男女朋友的磨合期,又像是一起生活了太久,默契得已不需过多言语的老恋人。
已经两天没见到陆朗。
刚领完一队参观团,微凉拧开一瓶矿泉水,润了润有些干渴的喉咙。
陆朗两天前飞到外地主持一个重要会议去了,走前轻描淡写告诉了她,她才后知后觉知晓。很奇怪的现象,对于陆朗的行程,微凉的爸爸妈妈竟然可称得上了若指掌,消息灵敏得让她汗颜。而微凉往往是最后知道事情的一个。
不知道是不是陆朗早向他们报告过。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今天下午又轮到微凉休息,果然如预料般,一直到中午都没见到陆朗的身影。
微凉从博物院走出,准备到车站乘公交车回家。
说不出为什么,今天她心里就是堵堵的,没来由发闷。
想起刚才在博物院碰到红姐,红姐居然抿嘴笑着问她是不是恋爱了,叫微凉好一阵发窘。
她现在看起来,难道像是一个沐浴在爱河中的人?
心中困窘欲知,却装作随意地问出口,红姐笑得越发暧昧,直摇头不说话。最后慢吞吞指点八字:相见,相恋;相知,相思。
一闪念,忽地想起一句诗,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
接下来微凉脑中都是这八个大字在飞来舞去。
不向别人承认,她已经开始想念。
这几日夜风渐渐转凉,日头也不再那么毒辣,终于有了秋天的模样。微凉一个人靠着墙,慢慢朝车站方向走去。
她走的不是大门,而是从一旁的偏门离开,大道虽宽阔,小道较之却多了一分秀气的韵致。
路边依旧种了许多凌霄。
在清新的花香中静静走着,心下宁远悠然,连呼吸也变得绵长。
心中的思念,却被无限放大。
她虽明白陆朗此时仍身在外地,心中却灭不掉小小的隐秘的念想:他今天还是有可能要回来的吧,否则,陈北为何独排自己今日休假?也许一切就如上次一样,陈北还是刻意为之?
可他到现在也没有任何消息。
原来,是她猜测错了。
所以,期待也落空了,小小的苦涩从心底泛出,怔怔然掩不去那抹难隐的失落。
小巷里漾着白色中跟与青石板碰撞发出的清脆响声。
听起来有一点点清泠,孤单,与寂寞。
它在等待另一个声音的加入。
“沙,沙,沙。”
正前方传来细微的摩擦声。
微凉寻声望去,下意识地抬起头。
“沙,沙,沙。”
黑色皮鞋踏着青石路面,一个男人短衫长裤,嘴角勾着一丝淡笑,凝住微凉的眼,正缓缓向她走来。
那英俊挺拔的身影,有时是她的甘甜,有时是她的梦魇,有时是她的不可触碰,是她的咫尺天涯。
更多的时候,是她的魂牵梦萦。
微凉安静地跟在陆朗身后,从方才到现在,他们都还未说过一句话。
不知道陆朗为什么会这样出现在她面前,不知道她怎么能在这样一处小道遇见他,这不会是巧合,那么到底是什么,微凉没有去想。
不是她聪明,已然在相遇的那一刻获取答案。
是她隐隐看到了答案,却心陡生惶恐,不敢再看下去。害怕,真相实际上并非所想。
她很怯懦。
却是陆朗给了她怯懦的余地。
因为那个人是陆朗,所以李微凉可以做将头埋进沙丘的鸵鸟,可以躲藏在他身后,做一个完完全全的小女人,没有抱负、没有聪敏、没有悠然。
因为那个人是陆朗,陆朗,会为李微凉遮风挡雨。
“……这里?”
下了车,微凉不解地出声疑问。
陆朗不知为何将她带到了凌霄广场,因为今天是工作日,所以广场上的人比起上次她单独来时少了很多。
“嗯。”
嗯?这是什么回答?
微凉疑惑愈盛,犹疑地看了一眼陆朗,又转头看了看广场上灰灰白白的鸽子。
“……傻瓜。”
低沉有磁性的男声带着一点暗示,好像在提醒微凉该记起什么。
微凉转了转眼珠,眨了眨眼,皱了皱眉,开始很严肃地思考。
果然未果。
陆朗瞥了一眼微凉,难得露出好气又好笑的表情:“这个地方,对我们两个来说很有意义。——明白了?”
微凉还是迷茫地摇摇头。
陆朗将身子挪近了一点,和微凉间的距离一下子缩短不少。“明白了?”
微凉相当警惕地后退一步。摇头。
陆朗眼底蓦地飞快闪过一抹光,平时绷着的一张脸,现在在微凉眼里看来笑得邪乎乎的,微凉吓了一跳,一边佯装镇定,一边更加警惕地往后退。陆朗却步步逼近。
两个人姿势怪异地逐渐向广场中央移动。
中央的大喷泉焰火一般灿烂地向上喷涌,大理石上的水渍被游人踩得四处飞溅,凝神屏气,听得见水花摔落发出的叮咚声响。
淡淡的白色水汽氤氲在周围。
陆朗伸出手,修长整洁的五指划过微凉白皙的脸庞。
最后托住她的下颚。
然后靠近她,慢慢凑近脸,轻轻地吻了上去。
“这是我们初吻的地点。”
喷泉水溅到微凉乌黑顺滑的长发上,细碎的小水珠晶莹莹圆润润,沾在发梢,像极了一颗颗透明的珍珠。
陆朗动作轻柔捧起一束青丝,置于唇下,深情地亲吻下去。
凌霄广场中央部分,正是六年前微凉家那幢小洋房坐落的地方。
而六年前,他和微凉就是在这儿第一次接吻。
第一次靠得那么近。
陆朗手上抓着那缕发丝,不动声色,只是半笑着看着微凉。
温柔的阳光撒了一地,空空灵灵,让阳光中的她看起来轻灵如纤羽。
飞溅的水珠淅沥沥拍打着微凉的脸。
凌霄花的清香。
看着微凉一点一点红了眼眶,陆朗的眼眸也一点一点深沉下来。
没有办法再冷静下去。
骤然伸出手臂,紧紧将微凉拥入怀中。
她没有拒绝。
烟花般喷薄的水柱,灰白灵气的飞鸽,桔红色浅淡的凌霄,广场上,那对望去影影绰绰紧紧相拥在一起的身影。
羡煞了路边驻足而观的行人。
微凉的脸埋在陆朗胸前,终于无法遏制住内心汹涌澎湃的感情,无声哽咽起来。
在最恨这个男人的时候,她也没有想过抹去自己曾经爱过的痕迹。
这些痕迹在此刻连接到了一起,音符般跳跃在她心间,渐渐拼凑成为一条路,路的尽头,是他沉默而温柔的面庞。
可她被泪水模糊了视线,在路的这边,迢迢看不真切。
但能清晰感觉到他的气息,一直一直,就陪伴在自己身边。
不曾远去。
淅淅沥沥,世界只剩下细泉轻缓流淌的声音。
“哎呀,小朗快进来快进来,等你们俩好久了呢!”李妈妈看见微凉是和陆朗一起回来的,高兴得不得了,眼睛笑得都快眯成了一条线。
刚才陆朗打电话说晚上要来叨唠他们家,李妈妈还不是很相信,对小朗这么快就能追回自己女儿心存一点点小小的质疑,现在看到他俩果真一起上楼,心里那个惊喜那个乐啊,全都写脸上了。
偷偷在小微背后冲小朗竖竖拇指,小朗,好样的哦!
陆朗笑得很谦和,没有表现出多大欣喜。
只是眼底有一抹光亮,沉寂中点亮了他的瞳孔。
李妈妈喜滋滋在心里盘算着,小微小朗订婚的日子是在下个月好些呢,还是干脆一些,就定在这个月好了。
接下来微凉的表现,却让李妈妈好不失望。
依旧是陆朗在厨房帮着准备饭菜,李爸爸乐得轻松,悠哉游哉坐在客厅沙发上,开着电视翻着报纸。微凉还是闷葫芦似的窝在自己房间,叫了两遍开饭了这才出门。
李妈妈特意让陆朗坐在微凉旁边的位子上,自己则和老公在对面偷偷摸摸观察女儿的反应。
微凉一如既往安安静静扒饭,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陆朗晚饭吃得也相当沉着冷静,不时夹一筷子菜放进微凉的碗里,微凉也吃下去了,两个人都面不改色心不跳。
总而言之,感觉上这两人虽然强烈疑似亲密,却愣是没让李妈妈再多看出什么端倪来。
十分疑惑地看看自己老公,李临川雷打不动使出美食计,将大块红烧肉夹进好奇加好事的老婆碗里。
百试百灵成功转移老婆注意力。
嗯,肉烧得老了一些,火候还是大了点。
“我吃好了。”
微凉放下碗筷,推开椅子起身离开。
当女儿走进卧室后,李妈妈李爸爸动作惊人一致,刷地一齐转头向陆朗投去注目礼。
陆朗淡然笑了笑,站起身来:“伯父伯母,我进去看看微凉。”
这次,对面两人连点头的频率都是一致的。
这足以看出,李爸爸平时虽然不甚八卦,但毕竟当初是和李妈妈结成连理,处了二十几年,夫妻相多少还是有一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