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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11章 ...

  •   凌霄不是娇贵的品种,只要有阳光,往往就能很好生长。十三楼平台开阔,花圃显然经过细心打理,凌霄绿叶满架,花枝伸展。石桌靠近花墙,三两朵桔红小花被风吹得落到圆桌上,玲珑模样,格外惹人怜爱。
      陆朗上来时,看见微凉安静看着前方,眸光淡漠,不是刻意,目光却放得很远。
      眼里顿时寒冷。此次见微凉,她的性子越发静,情绪埋得越发深,他与她,似乎真的隔了遥遥的距离般,难以再亲密。
      陆朗沉着脚步走到微凉身边,“哐当”一下,盘里杯勺撞击,震得微凉惊了一惊。
      回看陆朗,他一脸平淡,毫无表情。
      “热饮。”陆朗将其中一个蓝色瓷杯推到微凉面前,自己端起另一个,拿起没看完的合同,边啜饮,偶尔圈点。一副完全不在意身边人的样子。
      他生气了。
      微凉心底转过这念头。陆朗平时看起来待人冷淡,但真正动起气来,却是极少有,而紧绷脸不理人,正是他生气起来的表现。
      她不是多聪颖的女孩,事无巨细,多少能看懂吧。然而陆朗却是她的盲点,她不明白陆朗心中所想,不知自己于他,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以前是,现在,也是。
      微凉不知道,陆朗为什么生气。
      乳白的牛奶温温热热,微凉看了它一眼,眉心不经意一动。她刚才要的是咖啡,因为心绪紊乱,想要借一点咖啡因提神,可陆朗摆放在她面前的,非她所想。
      一包苏打饼干推到微凉面前。
      陆朗将瓷杯放下,看着屏幕:“肠胃不好,咖啡还是少喝。”
      苏打饼干有利肠胃,自从他中学上化学课知道这个后,常常随身就带着一小包,等微凉想要吃零食时拿出来。
      陆朗想到这,面色稍霁。微凉喜甜食,一开始并不喜欢苏打饼咸涩的味道,以前,总要他哄了又哄,才勉强吃下一块。到后来,却似习惯了般,倒会向他要了。
      他知道,不是微凉改了口味,只是她渐渐懂事,知道自己的用心。彼时,她已不是幼龄稚童,而是少女微凉,悠然,优雅,像一只聪黠的小猫,偶尔顽皮,更多的时候,懒洋洋含笑看世界,看他。
      而那时的他,常被她的目光看得心慌意乱,手足无措,只能咳咳干笑几声,别过脸去,佯装忙碌。她自然是不知道的。
      微凉刚看到苏打饼时愣了一下,眸光一闪,再无动静。牛奶的热度一点一点流失,微凉翻过最后一面书页,终于顺手拿过瓷杯喝它,此时,牛奶早已凉透。
      她喝得极慢,然而,点滴不剩。
      陆朗没有说什么。他只是专心致志处理公务,在微凉下楼用午餐时,一言不发处理掉那只空瓷杯,以及,那包还未开封的饼干。

      下午,仍旧在阳台晒太阳看书。
      陆朗已完成今日的工作,于是也拿本闲书,坐在微凉对面看着。
      时间在沉默中总是流逝格外快。不过手上随意翻翻的功夫,俨然已过了四点。
      微凉合上今天看的第三本书,略一停,提起搁在一旁椅子上的白色背包:“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四点十五。陆朗不经然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因上面显示的时间一怔,嘴角微扬起丝讽刺的笑。呵,她竟是这么迫不及待要离开自己么,昨天在博物院强行带走她,正是今天的这个时候,他们约定一天,她便掐着分秒。
      陆朗抬头,微凉已走到楼梯扶手处,这样看去,他蓦然发现,她身上新添了分成熟媚丽。
      一丝恼怒划过他眼底。他的微凉,平添的这些美丽,是因为谁?他可以认为,是因为他吗?
      不是他没有把握,他自信微凉除了自己,不会再爱上别人。只是此番微凉给他的,一直只有背影,背影,背影,单薄的、孱弱的、孤单的背影,看得他心疼,却毫无办法。他知道她柔软而坚韧的执着,也知道若再不解开心结,他和她,未来便遥遥无期。
      “微凉。”陆朗追下楼,微凉已经换好鞋,就要离开。“听我说,微凉。”
      陆朗站在微凉身后,沉稳的声线令人安心:“我和姚遥,从来不曾有过什么,与她仅有的交往,也不过是获取一些史料。你——你是知道的。”
      她就近在咫尺,却让他一阵心悸,仿佛她离他极远,远到再也不能走近。
      他的心,没来由加速跳动。
      玄关采光不好,光线昏暗,地板上两人的影子却很清晰,拉得长长的,近得几乎要重叠在一起。
      微凉的脸隐在阴影中。“我知道。”
      她清清楚楚说出这三个字,陆朗心神一恍,微凉的回答太过意外,又如此理所当然。却听见她继续往下说:“一直以来,让我心死的,不是姚遥,不是你和她之间可以做给我看的,看似迷离的关系。”
      “而是——”
      “是你。我最无法接受的事实,是你的懦弱,是你在最冷静时,一板一眼推理最终得出的结论。”微凉转过身,看着陆朗,淡淡一笑,“我想,你当年的结论应该是,我李微凉只能同甘、不能共苦吧?还是,在你眼里,我一直是年少不识愁苦,所以,必定没有陪你渡过难关的能力?”
      微凉目光明亮,直直对上陆朗暗沉如黑夜的眼瞳,看到因自己的话他眼里闪过一抹痛楚,她笑出声:“你看。多亏你,我终于不再少年不知愁滋味,那种失去亲密的人的痛苦,那种错信一个人那么多年的痛苦,我认真、仔细品尝了,原来,也不是那么难以下咽。”
      “我现在很快乐。陆先生,我们早已陌路。还请你以后不要再来纠缠,我先谢过。”微凉似笑非笑看着陆朗,茶色眼眸里毫无情感,冰冰冷冷。
      陆朗看着微凉,英挺的眉皱也未皱一下,对微凉的话,竟是安之若素。
      微凉也不在意他的反应,彬彬有礼挥挥手,算是与他告别。
      这一次,她要走得完美。
      她六年来唯一的遗憾,便是那日,离开得过于匆忙。
      她那样慌张地跑开,那样慌张随便找了个隐蔽的地方,乌龟一样缩起头,不愿面对所有事情,那样慌张,结束她的少女时代。
      一件永远的憾事。

      微凉已经离开,屋里只有陆朗一个人。
      光线越来越昏暗,混混沌沌,明寐难分。陆朗始终没有按下灯的开关。
      他看着空空如也的门,久久,久到冷峻英气的脸上淡然浮出一抹笑。
      他以为她已然成熟,棱角柔软,原来她只是更善于伪装,本质上,非但未曾圆滑,反倒较从前更加固执。
      抑或是,她的固执,她的小性,都只针对他。
      他不否认,自己因为这个小小的发现,心情愉悦。
      她只是未察觉内心深处的真实情感,也许早知晓,只是假装不知。没关系,他有耐心慢慢来,既然已挑明了结症非背叛,那么剩下的,已经不是那么难解决。何况,就算再难,他也不会放弃,一定坚持到底。
      微凉固执,那么,就让他更固执一些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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