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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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字尚且听不出来，话一长，就显得杨过声音又轻又哑，黄药师目光一扫，看到杨过颈上的新伤，顿时挑高了眉。
他已经猜到，黄蓉急寻他回岛，多半和这孩子的伤有关。
杨过这些日子因着喉咙的伤口，越发沉默寡言，如今颈上的伤口已经结痂，新肉在底下生长，每天发痒，更是不爱开口，许久没说这么长的句子，甚至觉得有些吃力。
他上辈子摔摔打打全是小伤，这辈子一次窒息一次失血至休克，没留下任何后遗症，脑袋还挺顽强。
之后郭靖黄蓉迎接黄药师、安置程英，杨过便一直没再说话，默默侍立在郭靖身后。
合靖蓉夫妇之力，别说一个疯的欧阳锋，哪怕清醒的欧阳锋带着他白驼山群蛇来找事，桃花岛都不惧。黄蓉特别请黄药师回来，一是想请他看看杨过中的毒，毕竟在体内淤积已久，解毒的方式也十分粗暴，怕留下什么隐患，其二，便是为了去找欧阳锋麻烦。
郭靖道：“小婿和蓉儿携手，胜过欧阳锋不难，生擒却力有未逮，还请岳父出手相助。”他说话的时候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平日里郭靖未语也带三分笑，此刻一丝笑意都不露，语中竟含着雷霆之意。
黄药师一口应道：“我桃花岛的人，岂是老毒物能欺负的。”
此事把柯镇恶也刺激到了，旧仇未去，又添新恨，找欧阳锋报仇，没人能比他更积极。
于是一合计，桃花岛倾巢出动，欧阳锋还在渡口小镇等杨过的消息，措不及防，便被逮住，杨过这个小辈跟过去，连当诱饵的机会都没有，全程旁观。
郭靖道：“欧阳先生，我曾答应过，要饶你三次不死，大丈夫一诺千金，不能不守信，但你既然有心加害过儿，我也不能姑息放任，晚辈得罪了。”说完一掌拍在欧阳锋丹田，废去他数十年苦修的内力。
欧阳锋当年被黄蓉话语逼疯，执念便在武功一道上，顷刻间心血成空，纵然脑子不那么清楚，也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极大的变故，委顿在地，呆若木鸡。
郭靖还有话说，十分诚恳：“欧阳先生，你武功尽失，年事已高，如果独自流落在外，想必活不下去，那也和取你性命无异，晚辈会带你回桃花岛，奉养晚年，也看管你不再为恶。”
这话说的，杨过不禁侧目，老实人发起火来也真是够恐怖的。
欧阳锋脸色大变，愤怒欲狂，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喊出一句他自己都未必十分清楚其中含义的话：“你养大这个小崽子，当心落得和六王爷一个下场！”
杨过一时没反应过来六王爷是谁，然后意识到是完颜洪烈，好么，他那个爹还干过什么真坑爹的好事吗？
杨康对杨铁心没什么感情，却是真的很爱包惜弱，完颜洪烈逼死包惜弱，杨康为了富贵权势强行按捺，内心深处始终心怀怨怼，濒死关头才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在完颜洪烈仍想尽力挽救他性命的时候，已经要拖完颜洪烈一起死，完颜洪烈险险逃得一条性命，仍旧依依不舍，不想放弃杨康，对杨康当真是一片爱子之心。
这件事，黄蓉亲眼所见，柯镇恶亲耳所听，日后转述，郭靖也是知道的，黄药师不太清楚，还以为欧阳锋死到临头，胡言诅咒，看到最藏不住情绪的柯镇恶一脸嫌恶，才意识到有什么隐情，但也不以为意。
这件事上黄药师和杨过看法一样，老实人发起狠来简直可怕，虽然他也知道，郭靖根本不认为自己在发狠，还觉得是在讲道理。
此事了结，黄药师便要走，黄蓉难得看到父亲，怎会让他这么快离开，撒娇耍赖一通，总算让黄药师答应留下来多住几天。
程英这才取下面具，露出真容，原来是个美丽少女，她虽然自谦只是随侍黄药师身侧，黄蓉已经毫不见外地“小师妹”地叫上了，郭芙起初不忿自己多了个年龄相当的小师叔，但终究从未有过同龄的女性玩伴，程英又善解人意，很快要好起来，如此郭芙少了很多挑刺杨过的时间，倒是让杨过松了口气。
欧阳锋虽然内力被废，武学修养还在，要是发起疯来杀人，寻常仆役扛不住，送饭之事落到杨过手里，他一朝武功尽失，心结加深，更加浑浑噩噩，有时候还需要杨过喂饭给他。
杨过等了几天，还以为欧阳锋既然做挑拨之语，郭靖黄蓉总该找他谈个心什么的，始终没等到，才意识到郭靖夫妇并不打算向他询问或者解释究竟，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那也没什么。
杨过其实并不是真的想知道当年真相，他逼问真相，是为了确定郭靖对他的态度。
黄蓉应该看出来了，他说生恩养恩不能两全，不是在描述他的心态，而是在总结他的处境。
欧阳锋的话其实有道理，父子面对同样的境遇，做了同样的选择。杨过丝毫不关心杨康当年是如何作想，无论杨康出于什么理由，都不会跟他一样。
杨过从来没觉得那是两难，如果说杨康对他有生恩，郭靖对他有养恩，有个人对他既有生恩也有养恩，穆念慈。
可是他跟古人的思考方式不同。古人以孝为先，因为得父母的骨血而得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只要父母尚在，连去死的自由都没有，只有像哪吒那样削肉剔骨，偿还一切，才有自由选择的权力。杨过不会这么觉得，穆念慈生他养他，他自诩在她生前已经尽到孝道，所以在她死后，他就自由了。
同样，郭靖对他有教养之恩，他自问和郭靖相处的日子里，感情行动上尊敬爱戴一丝不苟，没有半分轻忽，所以当郭靖在他生父的真相上表现出的固执，当郭靖选择不信任他——选择放弃他，他就自由了。
尽管在上一句对话之间还没浮现这个决定，但对最后的结果杨过半点不会意外，唯一在杨过预料之外的是……太快了。
杨过不觉得自己会把生命抛弃得那么毫无价值，转头去找欧阳锋同归于尽才比较像自己会做的事。
所以他特意死在郭靖面前，应该是在报复。
显然他死在欧阳锋手里和在郭靖面前自刎，效果截然不同。杨过都为此惊诧，他过去对于感情有多么吝啬，以至于第一次感觉没有收到对等的回报，从而产生如此明确而浓烈的报复欲望。
只有父母才会给孩子不问缘由、毫无保留的喜爱与信赖，虽然也有特例，也有意外，但爱就是爱，杨过是真正参与一个家庭之后才意识到这点。他没有得到过，他知道自己想要，但是不知道自己有多想要。他原本以为郭靖给他的就是这个。
他想要郭靖付出的感情是值得的，但他不确定自己值得不值得。他想要回报郭靖给他的感情，但他不知道自己拿不拿得出那么多感情。他说自己生性冷淡，是客观确实的评价，所以他想尽办法挖掘自己的一切感情捧给郭靖，仍怕不够。
直到他在失望之下做出的报复，才让他确定，他的感情确实是发自内心，而非机械式的反馈、交易式的回应。
杨过咽喉受伤，不影响黄蓉授课，只是不能背书，郭靖便读给他听，如今杨过已经不需要多学什么拳脚功夫，但还是添了一门武学，柯镇恶开始教他伏魔杖法。
柯镇恶爱憎分明，更是极其顽固，然而一旦有什么机缘让他迈过那道坎，他的态度亦转变得十分彻底，当年他认为黄蓉是小妖女，杨康一栽赃，就立刻相信黄蓉父女包藏祸心，等到发现误会了黄蓉，且黄蓉以身相救，他顿时将黄蓉爱若珠宝，连郭靖都排到后面。
杨过在桃花岛住了三年，黄蓉对他的态度与初见已不可同日而语，柯镇恶则总是对他不冷不热，哪怕因为杨过短暂失明而动了恻隐之心，甚至两人经常一同默默散步，柯镇恶对杨过也没什么好话。直到这次杨过宁愿自戮也不肯对郭靖下手，顿时觉得杨过是歹竹出好笋，和杨康完全不同，对他也疼爱起来。
郭靖见此，委婉提醒他并未收杨过入门，还被柯镇恶训斥：“你要不要收侄儿为徒是你的事，我要不要教乖孙是我的事，难道过儿不是叫我大公公？”弄得郭靖啼笑皆非。
柯镇恶有时候让杨过想起上辈子大学的导师，既刚愎，又古板。他跟着导师时，生活里方方面面导师都要管，极其苛刻，从来没有勉励赞扬，斥骂是家常便饭，但导师对他也很器重，学识倾囊相授，最初念研究生的学费都是导师负担。后来他帮导师做一些项目，导师从没想过付他工资，而他毕业之后，为了那个来之不易的留校名额，导师替他全力奔走。
杨过那么警惕且排斥师徒关系，就是因为从导师身上窥见了旧式师徒的影子，师父要负责弟子的未来，也可以掌控弟子的未来，而在真正的古代这种关系更会被无限放大——至少在法治社会，杨过没挨过老师的打，更不用担心老师把自己打死。
黄蓉也笑话郭靖认真过头，学这杖法得有匹配的兵刃，她顺手就把打狗棒给了杨过，杨过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隐性的权力交接，如果说过去黄蓉对于要传位给他是大有余地的暗示，此时就是毫无保留地明示。
欧阳锋糊涂几个月，情况竟稳定下来，并且慢慢好转，逐步清醒，往日旧事也日渐想起。而他只要想起点什么杨康的黑历史，都会满怀恶意地说给杨过，夹杂着有其父必有其子的断言。
杨过倒没在意，显然，无论这个俗语是建立在先天遗传还是后天教育上，都跟他这个冒牌货没关系。听多了杨过有时候会到杨康穆念慈的合葬之墓前去走走，他很好奇，穆念慈是因何爱上杨康的呢？
郭靖心中坦荡，只当他不在意，旁人也不会在意。黄蓉看在眼里，知道杨过跟自己是一样的聪明人，怕他也心思重想太多，遂想开解他一二。
黄蓉和杨过是说不上知心话的，因此叫郭靖单独去和杨过谈——想来这事儿也谈不出什么更糟的结果。
郭靖更不擅长跟人谈心，给杨过念完书，想了半天才开口：“过儿，你是不是还想知道杨兄弟的事情？”
杨过诚实地说：“不想。但我不知道，不代表不存在。”
黄蓉当初也是这个意思，才会特意让郭靖在丐帮给杨过撑腰，郭靖哪怕从前没想到，被黄蓉提醒后也知道了，安慰道：“你出生之前杨兄弟就已经去世，那些事情跟你没关系。”
“杨过。”他平静地念出自己这辈子的名字，“姓杨名过，字改之。”若是真跟他没关系，他就不会叫这个名字。
郭靖皱眉斥道：“你知道我给你起这个名字，也该知道我想叫你有过就改，为什么还抱着过去的错事不放？”
有过则改，还有一个意思是，改了就会原谅他。
杨过第一次听到这么温情的责备，竟有些想笑，他在郭靖面前从来不刻意收敛情绪，笑了一笑，端起茶杯，手腕一斜，满杯茶水倾倒在地面，轻声而肯定地说：“覆水难收。”
杨康害死过的人不会再活过来，错也不会一笔勾销，轮到他这个儿子继承，本是应当。
如果他像上辈子一般，亲生父母没养过一天，由政府养大，那么自然不用管前人恩怨因果，尽到公民责任就好。
这辈子先是被穆念慈呕心沥血抚养长大，又被郭靖尽心竭力栽培成人，怎么母亲伯伯的好处都肯受，父亲的坏处就不肯受了，世上哪有这么轻巧的事儿？
这话道理没错，郭靖也道杨过说的对，然而若当年还有什么仇怨遗留至今，要让杨过领受，他定然不会允许。
郭靖已经不勉强非要维护杨康在杨过心目中的形象，凝视着他，认真地说：“过儿，你跟你爹不一样。”
究竟怎么样不一样，要郭靖来说，也说不出来，他还当杨过是当年嘉兴初见的孩子一般，摸摸他的脸颊：“过儿……是很好的。”
郭靖想到他过了二十年，想要夸人，还是只能挤出这么一句话，自己都不由失笑。
杨过看着郭靖展颜，对他重复道：“过儿是好孩子，别担心，有郭伯伯呢。”
跟杨过谈完，郭靖就去找黄蓉，要给小辈订婚。杨过没上岛黄蓉就料到这天，事到如今，也没什么理由反对，便一切依郭靖的意思。
与妻子谈妥，郭靖再来跟杨过说他的婚事，杨过对于成婚早有心理准备，回答也是，一切由郭靖做主。
郭靖至少知道一件事，但凡他说的话，杨过从来没有反驳一个字，郑重问道：“过儿，你心里是不是真的愿意娶芙儿？”
杨过有些诧异：“过儿自然愿意。”这两年他自觉和郭芙相处得不错，因此很意外郭靖会特地多问一句。
郭靖又不糊涂，家里孩子们真正关系如何都看不出来。女儿有多刁蛮任性郭靖体会相当之深，这两年狠下心管教，大面儿上好了不少，私底下却越发霸道了，郭靖有时候能察觉到一点，然而杨过从来不提，他也不知道怎么插手孩子间的相处，何况他至少知道杨过不是任人欺辱的性子。杨过素来淡淡的，除了面对郭靖有几分人气儿，对谁都差不多，郭芙已经是跟他关系最好的一个，就算不考虑郭杨两家上一代的约定，到了该给杨过说亲的时候，除了郭芙，郭靖也想不到其它人选。
然而就算成亲了，夫妻关系也很值得担忧，郭靖握着杨过的手，推心置腹地说：“你平日里对芙儿很是忍让，如果是觉得配不上她，大可不必。你品行端正，文武双全，多才多艺，在我心里，只有芙儿配不上你，没有你配不上芙儿的。”
杨过怔了怔，才说：“过儿本来也没觉得配不上她，过儿是郭伯伯的侄子，天底下没有过儿配不上的女孩儿。”
郭靖难得听杨过说一句自傲的话，不由一笑，道：“少年人正该有些意气，扯上我做什么。”
杨过说：“因为郭伯伯是顶天立地的英雄人物，天底下没有第二个人比得上郭伯伯。”说得再诚心没有了。
黄蓉不反对，杨过自己也没意见，郭靖一力促成，杨过还以为这门婚事会很顺当，没料到头一个反对的是郭芙。
郭靖的意图，几年前郭芙和大小武就因为偷听靖蓉夫妇谈话而知道了，排挤针对杨过，不乏这个原因，那时候除了郭靖，全岛上下没一个人喜欢杨过，可以说每个人心里都不情愿，每个人都有心理准备，同时谁都没料到，这件事真正提出来，郭芙会爆发那么激烈的抵抗。
郭芙的态度也大出黄蓉意料，照她看来，若不是有几分喜欢，为什么杨过一直不甚热情，郭芙却放着一意讨她欢心的大小武不理，偏生要去找他的麻烦，杨过么，竟然还肯陪着郭芙那些幼稚把戏，恐怕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黄蓉试探地问：“那你是喜欢大武，或者小武？”
郭芙怒道：“我才看不上他们两个，我就非得有想嫁的人吗？不管是谁，总之我不会嫁给杨过！”
郭芙面对杨过就没有不生气的时候。
小时候是气杨过不理会她，长大之后还是因为杨过不理会她，旁人看来这理由未免荒唐，杨过对她有求必应，然而没有一个人能体会到她的难受，无论杨过为她办任何事，甚至答应娶她时，眼里从来都没有郭芙这个人。
就好像有一块小石子挡在路上，你可以把它踢开，若是踢不开的巨石，你就只好绕开，但你既不会跟这块石头吵架，也不会对它恭敬或者不屑，你根本没必要给它任何感情。
长大了再看小时候的经历，郭芙很清楚，她在杨过眼里就是一块可以随脚踢开的石子，然而加上她父亲的分量，又成了一块拦路巨石。
郭靖的打算郭芙早就知道，既然知道，怎么能不去想，杨过一成不变的冷漠，使得郭芙对未来的生活没有任何期待和憧憬，甚至感到某种恐惧，正是这种恐惧让郭芙简直怒火中烧。
可以这么说，曾经身为全家掌上明珠、岛上一霸的郭芙，人生中的负面情绪全都是杨过带来的。
趁着黄药师在岛上，郭芙信誓旦旦，要是父母非把她嫁给杨过，她就跟黄药师和程英离开桃花岛，再也不回来。
杨过意外之余，又觉得没什么可意外的，这几年相处下来，他早该知道郭大小姐的脾气有多傲，更知道他和郭芙之间，同门情谊或许有一点儿，暧昧情意半点没有，郭芙要嫁给他，不如嫁给大小武，至少还能知冷热哄开心，不过现在有杨过杵在这儿，还挺听郭芙的话，她又有点儿看不上大小武。
一桩婚事闹得全岛人不得安宁，黄药师被郭芙闹出来主持大局，开口仍是一贯的风格：“谁敢委屈我外孙女？”
黄蓉无奈道：“爹，难道我会故意委屈芙儿，还不是为了她好。”对杨过疑虑尽去后，黄蓉能够预见到，江湖上很难再找出个比杨过更好、更合适的人选，就连他父母双亡，对别人家的女儿来说是缺陷，对他们家来说却是优势。她是真心想招这个女婿。
此时除了家长就只有两个当事人，郭芙拉着黄药师撒娇，杨过陪坐最末，等他们商讨出结论。
郭靖注意到杨过的过分平静，仿佛对他来说，什么结果都一样，没有任何期许。
郭芙还在那里歪缠，郭靖突然问：“过儿，你愿意娶芙儿，可你喜欢她吗？”
杨过对着郭靖，不会说谎，也不会含糊其辞，平静地摇摇头。
这一下又把黄药师给惹着了：“你还瞧不上芙儿？我外孙女什么地方配不上你？”
杨过老实听训不吭声，倒是黄蓉插话：“过儿也没什么地方配不上芙儿。”她是当着女儿的面不愿意说重话伤了她，不然哪怕是以她当娘的眼光来看，郭芙除了是她女儿，什么地方都配不上杨过。
郭靖犹豫，当年他不知情为何物时，应下和华筝的婚约，惹出无穷后患，一直引以为憾。两个孩子朝夕相处数年仍彼此无意，大约就是没有缘分了，倘若现在让他们定了亲，将来碰到意中人，不免重蹈覆辙。然而郭杨两家结亲，多年夙愿，要放弃也不甘心。况且姻缘之事复杂难言，既有他和蓉儿这样称心美满的，亦有穆世姊那样看错了人、孤苦一生的，孩子还小，怎么能放心让他们去冒险。
黄药师被女儿顶回来，气不免冲着郭靖去，见他迟疑不应，就要发怒，黄蓉知道郭靖处理不了这种状况，发话道：“我倒有一个法子。”
她走到中间，拉过郭芙，温言朝她道：“芙儿，你可知道，当年你爹来桃花岛求亲，你外公另有看中的人选。”
几个孩子都十分惊讶。连杨过都意外了一下，然后才想起来，哦，欧阳克。
黄蓉和郭靖对视一眼，当年跌宕起伏，如今想来，都是甜蜜，又转向女儿，继续说：“那时你外公定下规矩，让两人比试三关，谁获胜谁就做他的女婿。”
她抬起头来，微微一笑：“我们就效仿旧例，比试三关，只要芙儿能找来一个青年才俊，和过儿比试三项，胜出了，就允许芙儿嫁给那人。”
郭靖觉得这个法有理，但也不够好：“那过儿呢？”
黄蓉嗔怪地斜了郭靖一眼：“我难道会不心疼过儿？”看向杨过道，“要是哪天过儿也反对，那就不用什么比试了，直接作罢，免得我们家长一意孤行，促成怨偶。”她心知倘若杨过没有足以令他一见钟情的姑娘，那一辈子都不会提出反对，不过姻缘之事，谁说得准呢。
黄药师对这个处理方法其实不甚满意，但当年求亲之事是他理亏，如今黄蓉旧话重提，他不好反对，哼一声，算是同意了，不耐烦再看家长里短，负手而去。
郭靖欣然道：“还是蓉儿想得周到。”
黄蓉轻轻颔首，摇了摇还气鼓鼓的郭芙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不过芙儿，是你最先反对，你可不能反悔，若是将来过儿想要解除婚约，你却想起他的好舍不得了，那可不行。”
郭芙气急：“谁会舍不得这家伙！”赌咒发誓，“我一定找个文武全才来胜过他！”郭芙的父母外公都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英雄豪杰，眼界被抬得相当之高，杨过少年成名，在她眼中也没有太了不起，此刻心中倒当真以为这个条件不难完成，瞪向杨过又是恼怒又有些不屑。
杨过默默移开目光，郭芙大概还要点时间才能意识到，黄蓉最后说的是“解除婚约”，所以不论日后如何，这个婚约现在算是定下了。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十九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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