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莫离》狸源源

23、入宫

　　话说两头，在莫邪上岛的这些日子里，那白小狸又在做什么呢？原来那日两人道别之后，白小狸又得了林家当家的原谅，并给了他帮助，便欢欢喜喜的出发去寻其他族的后人了。

　　走啊走啊，他小狐狸的天性就出来了。这边玩玩那边看看，竟又过了些时日，等他下决心改掉坏习一心寻人之时，已来到了东都洛阳。眼下已到了深秋时节，秋风萧瑟，吹得小狸有些冷了。可他盘缠不够，既添不了太多的衣物，也舍不得花钱进浴堂里泡一泡驱驱寒。不过小狸毕竟是只聪明的狐狸，凭着动物的敏锐，他竟然发现了这洛阳城外有一处暖泉。

　　可小狸也很仔细，为了防止被人发现，他并没有直接靠近暖泉，而是守在一棵树旁直到夜幕降临。听得四周毫无动静，小狸变回了原形，将衣物包袱等叼在嘴里潜在草丛中向暖泉溜去。

　　到了泉边，只感觉蒸汽腾腾，让小狸舒服得睁不开眼。将东西放在泉边的草垛里，小狸嗵的就跳了下去。

　　“呜”的一声哀鸣，小狸像离弦的箭一样从泉水里弹了出来。原来，小狸泡澡心切，竟没试这水温，一下去烫的生疼，嗖的变出来了。

　　眼看这澡泡不成了，小狸很不甘心。他叼起东西，发现这泉水随着一条阶梯般的渠道向南留去，他便随着这水流往南走了。

　　过了好一会儿，那泉水竟留到一处院墙里去了。呀，这可怎么办？如果有院墙，应该就会有人家，那这澡岂不是泡不成了。就在小狸打算掉头离开的时候，一阵秋风吹得他又打了个寒颤。哎呀，大不了变回人形，要是被人发现了大不了骂一顿打一顿，如今先泡一泡总是好的。

　　抵不过暖泉的诱惑，小狸变回了人形，摸到墙边，摸了一些小石头放在兜里，又朝墙里扔了块石头。过了一会儿没听见墙内有动静，这才偷偷摸摸的翻过墙去。

　　院内是一片芳草鲜花。亭台假山围绕四周。小狸猫着腰顺着泉水走，每几步就丢个石头听一下动静，这么三步一停的走了好一会儿，又看见一堵高墙。这墙是刚才那墙的两倍高，看的小狸有种压迫之感。

　　这回是真没戏了。纵使小狸爬墙本事再高，也没办法凭空翻过这三丈来高的高墙啊。

　　看着这高不可攀的红墙，小狸叹了口气，伸手摸上墙壁嘀咕道：“要是我有穿墙之术就好了。”话音刚落，小狸就像被什么东西拉过去一样，等他站定，自己已经到了墙的另一头。

　　白小狸完全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又按着刚才的样子试了一遍，可惜并没有灵验。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在做梦？还是说我其实根本就还在墙外？可这景色的确与刚才的不同了。

　　就在小狸纳闷的时候，远处的打更声打断了他的思考。得赶快找到泉水泡了溜走为上。小狸猫着身子又一步一步的向前探去。

　　终于，一个大池子出现在他的面前。这池子呈半月形，四周砌着矮矮的栏杆，摸上去冰冰凉凉的，像是玉石做的。在拱月处有一道台阶直通池底。台阶的对岸还有一排台阶，是通上一座凉亭里。

　　来不及观察许多，小狸摸出身上带着的小石头，向水里投了一块。石头落水的声音在夜空里分外通透，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声响。于是，小狸宽了衣带，先伸了伸脚试试水温，便开心的走进去了。

　　一泡进池里，那舒服的水温就让小狸忘乎所以了。直泡到身体通红，头冒热气，小狸才依依不舍的从池子里出来，又猫着走回高墙处。

　　我要怎么出去呢？小狸摸着墙，又开始神神叨叨：“老天爷老天爷，你再显显灵让我过去吧好不好？拜托拜托。”

　　不知是不是小狸的祈祷起了作用，他真个就又穿过墙去了。

　　待到天亮时，他已经离开暖泉好些距离，打算继续上路。可没走多久，那舒服的感觉又巨浪般像他袭来，让他迈不开腿。

　　不可以怠懈，不可以怠懈，小狸一般敦促自己，脚却不自觉的向暖泉走去。最终在激烈的自我斗争中，他决定先留在洛阳城找那些受害人的后人，顺便可以在晚上的时候去泡泡暖泉。

　　话说功夫不负有人心，在洛阳的这些日子，他靠着四处打听及林大人留下的那张纸和玉佩，确实找到了两三户人家，并一一道歉，还得到了他们的原谅，这让小狸开心不已。

　　而每天晚上泡在暖泉里的惬意也让小狸倍感幸福。不过这样的神仙日子没过多久就被打破了。

　　一天夜里，就在小狸泡澡的时候，脚下一滑，他整个人栽进了水里。湿哒哒的蒙眼带让他很不舒服，要换一根又要上岸。想着上岸时那冷风吹过的体验，小狸放弃了。虽然娘亲说过不论如何不能拿下这带子，可现在周围没有任何人和物，就解开一下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吧。等待会儿泡完了上岸马上拿另一条换就好了。况且我可以一直闭着眼睛，这样就跟戴着带子一样了嘛。这么安慰着自己，小狸便将那湿透的蒙眼带取了下来。

　　连日的奔波让小狸疲惫不已，才泡了不久，他就打起盹来了。这还不要紧，要紧的是他一犯困警觉性就特别差，别说是一些小动静，就是有人唤他都未必反应得了。

　　就在小狸打盹的时候，池边的凉亭里亮了起来，随着光亮的增强，凉亭里的动静也跟着大了起来。小狸似有似无的听得有人的声响，好像在说着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就在他犹豫着是不是做梦时，一个尖锐的声音颤巍巍的响起来：“你，你，你是人是鬼？在这里做什么？”

　　这声音就像划过天空的闪电，吓得小狸本能的转向声音的来源。而这一转，更是将小狸吓了一大跳。

　　那凉亭里居然有一群大老鼠，而且还都穿着衣服。其中的一只还被其他老鼠包围着。那些老鼠虽然都是哆哆嗦嗦的，但看上去还是像在努力保护中间那只老鼠的样子。

　　白小狸根本不跟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使劲闭了闭眼睛又睁开，那些老鼠居然还在。

　　奇了怪了，我进来这么多天都没发现这里有这么大的老鼠啊。难道自己是进了老鼠洞了？

　　“你在看什么呢？圣上在此，还不快快下跪？”那声音又响起来了。是最前头的一只老鼠说的。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这里是你们的家。我叫白小狸，我这就离开。不过下跪就免了吧，大家都是一样的，和气为贵嘛。”

　　白小狸以为这些老鼠都是像自己的一样的妖兽，便轻松地答道。

　　“大胆，谁和你这贱人是一样的。来人，快给我将这刁民拉上了杖毙了。”那大老鼠突然腰身一直，变成了一只老狐狸的样子，看的小狸是目瞪口呆。再看看后面的那群老鼠，哪里还见踪影，全都变了一番嘴脸。最中间的那只老鼠最厉害，居然变成了一条龙，而其他的那些老鼠，要么变成了狼，要么变成了猫啊狗啊兔子啊之类的动物。

　　没等白小狸消化眼前的一切，两条大狗就用一块布罩了他，一左一右的将他架住往池边拖。

　　“等等，等等，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我不过是以为这里没人所以来泡一泡驱驱寒，既然你们说这是你们的，我道歉就是了，何必要杀要砍的。”

　　“贱人还不快住口。别脏了圣上的耳朵。”那老狐狸又开始嚷嚷了。小狸发誓这绝对是他听过的最难听的狐狸声。

　　“慢着。把人带上来。”那条龙开口了，声音还挺好听的。

　　“可是陛下……”那老狐狸的嘴脸真是让小狸恨得牙痒痒。

　　龙瞥了老狐狸一眼，那老狐狸便低下头去，不情愿的转向小狸道：“遵陛下旨意，把人带上来。”

　　被拖到凉亭里，小狸感觉后膝被人重重的踢了一下，一个踉跄跪了下去。

　　“大胆刁民，见了当今圣上还不下跪，真是罪该万死。”那老狐狸又开始嚷嚷。

　　“你！”小狸看着老狐狸，气的皱起眉头。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那条龙慢条斯理的开口。

　　还是这条龙好，小狸心里想着，便看向龙说道：“我是顺着墙外的那个暖泉来到这里的。因为天太冷了，我又没钱去浴堂，所以就溜进来这里想取取暖。”小狸的眼里充满了真诚。

　　那龙看着小狸，眼里的情绪好像变得越来越柔和。“如果可以，你还想泡吗？”此话一出，小狸听得周围全都是倒吸一口气的声音。

　　“恩，”小狸抿了一下粉嘟嘟的嘴，皱了皱眉，说：“说实话当然想，但这是不可能的了。我觉得我还是走了比较好。还请龙大人高抬贵手，放了小狸吧。”

　　“放肆！”

　　“德福！”在老狐狸斥声的同时，那龙也呵斥了他一声，旋儿又面带温和的和小狸说：“你叫朕什么？”

　　小狸顿时觉得奇怪，这龙不知道自己是龙吗？我叫他龙大人有什么问题吗？对了，他原来是只老鼠，他们怎么会从老鼠变成其他的动物的？“就龙大人啊，有什么不对吗？”害怕自己说错话，小狸整个脑袋都快要缩进脖子里了。

　　“恩，仔细想来好像也没什么不对，不过一般人都不叫朕龙大人，而是叫皇上或者陛下。”

　　“哦。”小狸若有所思的应了一声，突然又露出见了鬼的神态：“你说什么？你是皇上？哪个皇上？是平时人们所说的那个皇上吗？”

　　“哈哈哈，”那龙大笑道：“对啊，朕就是那世人所说的皇上。你现在害怕了？”

　　小狸一下子摇头一下子又点头，他已经完全乱了套了。自己从来都感应不到人的，为什么现在却能看得到他们，准确的说又不是人，而是动物。如果人在他的眼里变成了动物，那真正的动物在他眼里又会变成什么？小狸越想越乱，竟没有回答皇上的话，而是提了个无厘头的问题：“请问我可以蒙上眼睛吗？”

　　“可以。”虽然觉得奇怪，但圣上还是笑着答应了小狸。

　　得到许可，小狸立马将一直拽在手里的蒙眼带蒙在眼睛上。因为感觉事情实在太奇怪了，而自己除了摘了眼带与平时并无什么不同，于是便猜想着戴上眼带试一试会有什么情况。等绑好了结，小狸又重新抬头看了一下四周，发现竟空空如也，刚才的那些动物，哦，或许是人，全都不见了。

　　咦，怎么回事？难道果真和这眼带有关系？我一戴上带子，那些人就不见了，我一摘下来，那些人又出现了，难道娘亲让我不要拿下眼带就是因为我的眼睛会出现幻觉吗？不行，我要再拿下来一次看看是否还会看见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小狸想着又将眼带解开了。果然，一拿下眼带，那龙，那些七七八八的动物都睁着眼奇怪的看着他。

　　小狸与他们对视了一下，又蒙上眼带，眼前立马一片空白，又摘下眼带，那些“人”又出现了。

　　这小狸还想再戴之时，竟被那龙擒住了手腕，“你这是在干什么？”

　　“恩，恩，”小狸一时在想要怎么跟他解释，毕竟娘亲交代过绝对不可以向外人道出自己的来历，这回要如何骗过去？”我眼睛疼。”

　　“眼睛疼？”

　　“对，对啊。我其实是个瞎子。恩，瞎子，就是看不见，哦，但是还能感觉到一点点光线。可是光太强了我眼睛就会痛，所以平时都是带着眼带遮着的。但是这眼带又太湿了，我一戴上去了那些水就进到我的眼睛里，可摘下来光又太强。所以，所以……”小狸越说越小声，越说越没有底气，到最后实在是编不下去了。

　　“原来是这样。来人，将这烛火调暗一些。再去取条干净的绸带来。”那龙，哦，是当今圣上很有威严的吩咐到。

　　“是。”只见一只白兔应了一声，便碎步走开了。

　　什么？他居然相信了？这么容易就糊弄过去了？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就在小狸的脑瓜子不停地转动时，圣上又开金口了：“眼下夜深风疾，不如你先与朕一同回去休息，其他事明早起来再做商议可好？”

　　小狸怔怔的看着圣上，那眼里充满了关爱，便傻傻的应了，甚至连自己是怎么被牵回离殿就寝的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