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 58 章程更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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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书上记载，这日的凌晨，是献朝翻天覆地之前的黎明。
没有太华丽的仪仗，风尘仆仆的一行人。轿帘沾了尘埃，太子端坐其内，蔡明珺坐下一匹花马一袭褐衫悠然相伴。
晨间熹微初现，露水未晞，赶着早朝的献朝官员不可避免地撞上了这对不怎么华丽的仪仗。
起初，朝臣坐在轿子里，还打着盹，续着前夜未完的好梦，一个恍惚间，听见路上有整齐的踏步声。掀开轿帘往外探望，才看见一抬半旧的轿辇，里面坐的人看了半晌也看不清是谁。
此时，蔡明珺从马上探下半个身子来，提醒轿子里睡眼惺忪的朝臣：“李大人，路遇太子仪仗，无需下轿行礼吗？”
一句话间，轿子里的人浑身一激灵，匆忙喊停了轿辇，理着朝服顶戴小跑着出来，道一声“太子殿下万安”，跪在冰冷的街道上。
一时间，这抬半旧的轿辇边，跪下一片身着朝服的献朝官员。
跪在地上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隐约觉得天要变了，却没有谁敢先妄动。
太子在进入宫门的前一刻，微微颔首，低低说了一声：“明珺，让诸位大臣平身吧，本宫如今还是承受不起这样的阵仗。”
太子回宫了。
凌晨入的宫，先去给皇上请了安，又去自己母妃的住处报了平安，最后回到自己的端本宫里。
几乎同时间，对太子歌功颂德的奏折如雪花般飞上了皇上的案头。据不完全统计，民间已经建起了十二座太子生祠，这就意味着，太子在民间已经成了神。
皇上在朝堂上大赞太子此行是仁心善举，满朝文武无不满口附赞。大皇子泯的功德？早已没人敢再提了。
向来母凭子贵，太子正式回主端本宫，先热闹起来的反而是庾妃的光华宫。
说起来，皇上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太子立了大功，稳了自己的位置，顺带也以“教子有方”之名复了庾氏的贵妃之位。这母子二人，真可谓是春风得意一时无双。
后宫里恭贺的礼物不好送进太子的端本宫，就一股脑全送进了庾贵妃的光华宫里。皇后送的自然最奢华，虽然绝非出自本心，但面子上总是要过得去。蓉嫔母女没有来凑这热闹，只是到光华宫里向庾贵妃到了贺，也没就留就早早离开。
几日下来，光华宫里的贺礼堆成了小山一样，接檐一个人点不过来，好言好语哄着扫雪一起帮忙。扫雪正巧手头无事，千不愿万不甘也还是来了。
两人一个归整一个记录，搭配得也默契。
却见扫雪拿起一样物件来，左右上下看了看，有些不屑地说了句，“这东西放在这一堆东西里，就像块石头。”
这话把一旁绣花的庾贵妃也引了过来，她略有兴趣地问，“什么东西？”
“一个……一个瓶子。”扫雪举起瓶子来，看了看瓶底的印章，连听也没听说过，“不知是那个小窑里烧出来的次等物件，怎么也好意思送出手的嘛。”
“拿来我瞧瞧。”一旁的接檐搁了笔，朝扫雪把瓶子要了来，自己又看了看瓶底的刻章，道：“磁窑，是程更衣家乡那边的东西。”
“程更衣？”扫雪想许久才想起来，“就是那个相貌平平、也不怎么得宠，胆子小小的那个？”
接檐点点头，把瓶子记在册子上，归置起来。
“这个程更衣……”庾贵妃看着那瓶子忽然开了口，“在宫里过得似乎并不好。我入宫这么久，也从来没见皇上去过他那里，那当初……”
庾贵妃没有把自己的问题说完，接檐却已经猜了个大概，又停了手中的笔，细细回她：“宫里的每个皇子到了年纪时，都会有一位启蒙老师，确保他们在成婚之后能开枝散叶，以保皇室福嗣绵延。”
庾贵妃之前并没听过这件事，此次初听，不免想起自己的孩子来，眼瞅着留甘也到了这个年纪，前几日也挺析蓝来报说，留甘已经是可以成家的人了。
“那一般这人选？”庾贵妃知道接檐曾经是跟在太后身边的人，宫里的事情比自己知道的透彻，便想多问些。
“一般这人都是皇子最信赖的贴身侍婢，完事后都会被封个不怎么的位分。当然如果皇子喜欢，日后也可以在升位分的。”接檐晓得庾贵妃的心思，便又补了句，“依着现在太子殿下的状况，到时应当是析蓝去做这件事。”
庾贵妃点点头，表示了解了，想了想却又问，“既原本是皇子身边中意的人，为何会变成程更衣那样呢？皇上对她，简直是不闻不问，我看她在这宫里总是噤若寒蝉，过得实在凄苦。”
接檐此番却是避开了庾贵妃的目光作答，“皇子受先生教导，读的都是圣贤书，说起来，在男女之事方面大都一窍不通。初次行事，难免会有些手足无措，窘迫异常。娘娘也是过来人，男子的自尊心最为金贵。看过那种窘态的女子，日后就算再如何温柔体己，也总是会让他们不自在。故而，总是能发配到多远，就发配到多远去。”
庾贵妃听了也是脸上一红，心下总算是都明白了。
扫雪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忽然接了句，“怪不得呢，我依稀记得，献朝前几代皇上第一位封的女子，都是郁郁而终的。”
接檐不再说了，把案上的笔又提起来，眼睛瞟了瞟扫雪身后那依旧壮观的贺礼小山，让她抓紧时间继续。
相较于光华宫里的热闹，端本宫里倒是清静地有些沉寂了。
在太子回宫之前，常氏终于醒来，除了眼睛能转，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能动起来。霜降几乎是不眠不休守在她的身侧，太医一趟一趟地来，丝毫不敢懈怠。
太子回宫后，到皇上、皇后、母妃那里都去了，匆忙回到端本宫时，常氏竟已经能说话了。
太子来时，正巧遇上医官请完脉向外走，细细询问了一番常氏的状况，医官只说已经尽力，其他的全看常氏自己的造化。太子听罢，心下就是一沉。
太子到了偏殿，进了常氏的住所，霜降起身向太子行了礼。这阵子，和颐怕她在宫里又得罪了什么不能得罪的人，教了她一些基本规矩。
“常氏如何了？”明明方才问过医官，太子却还是要再问一遍。
霜降答：“医官说要静养，此番姐姐伤及五脏，寿数不知都减了多少。”说着说着，霜降又止不住抽噎起来。
身后躺在榻上的常氏气息还不匀，却见不得霜降这样，便说：“哪里有那么严重呢？那群庸医的话，信一半就好了。等我能行动了，自己给自己医，你且放心吧。”
太子听她说话，紧了一路的心骤然松一松，缓步走到塌边，掀襟坐下，对她说：“你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下去。如今整个献朝都已经知道了你的功绩，没人敢随便为难你。”
常氏点点头，大抵是觉得吃力，合上眼睛又沉沉睡去。
太子将霜降拉到一边，又细致问了问常氏的近况，霜降一一答了。
临走前，太子从袖中抽出一本《医典》，对霜降说：“这本书，你帮常氏收好。除常氏外，不得让任何人拿去读了，明白吗？”
霜降不明就里，却也知道太子对常氏从来没有坏心，双手收好，应允。
太子走后，常氏睡了片刻，又醒过来。霜降见她清醒，便把书拿给她看，问她该如何处理。
常氏看着霜降手里的这本书，眼神明明暗暗了好一会儿，才说：“帮我收好，放进那边的箱子里。”
霜降顺着常氏的目光找到一口木头箱子，小心翼翼地打开，把书藏进衣物的最底层，无意间看见最底层还藏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好奇打开来看，只见一个绘工惊人的小瓶子，上面还画着水草和奇怪的禽鸟。
“这是什么？”霜降觉得有意思，举起来问常氏。
常氏费力地看一眼，神色蓦然变了，语气冷然道：“放回去。”
霜降被这一声言语伤了心，辛辛苦苦伺候这些日子，好不容易盼着人清醒了，对自己却是如此的不客气。
自然了，这个瓶子的过往霜降不晓得。故而也不会明白常氏在藏起这个瓶子时，也藏起了什么连自己也不敢轻易触碰的情愫。如今霜降冷不丁地把这内壁有画的袖珍瓶子掏了出来，就好像掏出了一个面目可怖的秘密，吓得常氏除了言辞冷漠再没了应对的办法。
霜降在常氏这里受了冷遇，心里又大概确信常氏的病情已经稳定，便决定去找一找袁谅。自从常氏入宫，霜降与常氏分道扬镳之后，与袁谅也是没了往来。当日若非别无他法，霜降也不会书信一封给袁谅，经他去求常氏救自己与危难。
霜降知道袁谅在宫里的活计，问了析蓝地方，又嘱咐析蓝小心照顾常氏之后，便急急忙忙朝着袁谅的居所去了。
眼下正是下午，后宫的活计不多，宫人们大都留在处所。
霜降依着析蓝的指示，很快找到了袁谅一众人住的地方。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和袁谅许久未见，这次来找他，竟然是空着双手，实在有些尴尬了。
霜降刚想回过头去端本宫里拿些点心来，就听见门里一阵喧哗。
里面一个小太监捏着嗓子，“哎呦哎哟，大家来看呀，这人看得什么书？”
另一个立刻接上，说：“天啊！竟然是兵书？大家都是没把儿的，怎么就有人这么男儿热血，想着上阵杀敌啊？”
随之便是一阵哄笑。
哄笑声里，有一个霜降熟悉的声音，那个声音在这一众阴阳怪调里显得那么沉稳而自持，他说：“把书还给我。”
霜降忍不了，冲了进去，却正好看见带头的那个小太监说，“还给你？好！爷爷我就还给你！”
那小太监边说，边把手中的旧书死了个两半。围在一旁的小太监纷纷接过剩下的部分，也过了一把瘾，片刻之间，那本原就有些破旧的书成了一对粉末。
众人把纸屑丢在袁谅面前，嘻嘻哈哈道：“看见了？这不是还给你了？还看吗？”
霜降已然怒不可遏，指着这群人嚷道：“你们这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这么欺负人就不怕遭报应吗？”
领头的那个迎着她走过来，“报应？你爷爷我活这么些年就没见过这两个字。你是哪里来的浪蹄子，也敢对我瞎吼乱叫！”
说着这人扬手就要赏霜降几个巴掌，霜降正撸起袖子准备和他分个高下，却听身后一声气镇山河的质问：“谁敢在这里闹事！”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第 58 章程更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