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至花如锦》祁薄言

67、第六十七章 温馨

　　人还没过帘子呢，一屋子的人便哄堂大笑，正在喝茶的时锦容猝不及防呛得直咳，郑如月一边笑一边帮她顺气，往门边看去。

　　时清阑率先走了进来，肩上挂着个时锦浓，两手垂着，大眼睛圆溜溜的，仰着头不明所以地看着屋内大笑的众人，小表情很是无辜。

　　时清阑笑着拍拍她的小屁股，把人放下来，道：“再不出来走走，可要发霉了，到时候让娘抓住了你再喊！”

　　时锦浓扭头撅嘴，踢脚甩手地跑到刘氏怀里窝着，顺手拿起一块点心，小眼神一瞟，哼哼道：“我才不会发霉，我在长蘑菇！”末了小小声道：“我才不怕娘呢……”

　　刘氏听了这一句，搂着小孙女摇了摇，笑道：“是是是，那下次再被你娘逮着教训你，可别喊哥哥姐姐帮你说话！”

　　时锦浓被看得小脸一红，扭着身子嘟囔道：“我喊爹爹……”

　　时清雅笑眯眯道：“爹也怕娘。”

　　众人都戏谑地看着她。

　　时锦浓直起脊背，左右看看，一时怒道：“我喊祖母！你们都欺负我，要祖母打屁股！”

　　“乖乖……不恼了不恼了……”刘氏大笑，哄道：“哥哥姐姐们不疼你，祖母疼你……”

　　时锦浓瘪瘪嘴，委屈地咬了口点心，桂花豆糕……不喜欢，兴致缺缺地放回盘子里。

　　“刚才在笑什么呢？”时清微问道。

　　“笑有人又懒又馋，脾气又坏……”时锦云捏捏时锦浓的脸，道：“你说是不是？”

　　时锦浓别过脸不理她。

　　时锦云笑眯眯地对时清阑说道：“还是大哥有办法！以后啊准是谁也治不住她！”

　　时清阑摇头轻笑，道：“天冷人倦，她小小的人儿实在没什么趣事可做，怨不得整天不想起床。”

　　“就是就是，一点儿也不好玩，我要冬眠了！”时锦浓嚷嚷着。

　　“哟，还冬眠！谁教你的？还想着玩儿呢？”时锦云点点她的鼻尖，道：“让我想想，娘布置了几篇大字来着，你又写了几篇？”说着，她扳着手指头开始数：“一篇……哈！就一篇！”

　　“唔……我不听！我不听！”时锦浓捂着耳朵扭来扭去。

　　时清阑给时锦云使了个眼色，把时锦浓捞到自己膝上坐着，“别闹祖母。”

　　“姐姐最坏！我不跟你玩儿了！”

　　时锦云也不怵她，笑嘻嘻地冲她吐吐舌头，却也不再逗她。

　　“云儿！”刘氏嗔怪道：“都是大姑娘了，可别再做怪样子了！”

　　时锦浓从她大哥怀里钻出来，得意地吐吐舌头，时清阑亲昵地用下巴蹭蹭她的发顶，低声道：“小坏蛋！”

　　“对了，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刘氏问道。

　　“快过年了，先生给我们放假。”时清微道：“大哥在军营里也没事，就带我们过来了。”

　　“也是，转眼又是一年，也该好好乐乐，别整天闷在屋子里，赶明儿教你爹带你们出去逛逛！”

　　时清阑道：“爹准备过几天出城冬猎。”
　　“真的？我们也能去吗？”时锦云一脸兴奋。

　　“大概……不能。”

　　时锦云失望地叹了口气。

　　时清微安慰她：“其实也没什么好玩的，天寒地冻的，说不定什么都猎不到呢！”

　　“哦？微儿这是质疑爹和大哥的本事了？”时清雅挑眉。

　　时清微连连摆手：“啊？不是，不是，爹和大哥当然厉害了！我是说现在这么冷，就算有猎物也抓不到，不、不是……”

　　“微儿，二哥他逗你呢！”时锦云叹了口气。

　　“啊？二哥……”时清微垂头。时清雅一声轻笑，将一杯热茶推了过去。

　　几人说说笑笑，时锦浓窝在软软的坐垫上，听着听着脑袋一点一点的，捂着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雪停了。”郑如月望着窗外。

　　天晴日朗，积雪反射着银光，蔚蓝的天幕和银白的大地相映成趣，透过雕花的窗格，可以看见亭台楼阁，山石花木都被覆上一层白霜，偶尔一串脚印像是一朵朵梅花，蜿蜒远去。

　　“江南雪景，不如北地萧肃凛冽，却精致婉约……”

　　“现在积雪深了，不如我们去堆雪人？”时锦云提议道。

　　“好啊，反正闲坐着也是无趣。”时清微兴致勃勃。

　　时清阑是大哥，自然不会拒绝弟妹提议。许是与家人相处，温情脉脉，他不像在营中那般严肃老成，积压了许久的郁气也一一消散了，周围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他将手里的雪球滚大，透过粉墙看着北边的天空，心情是许久未曾有过的安宁平和。

　　刘氏在廊下看着他们嬉闹，笑眯眯地摸了摸时锦浓的脑袋，道：“浓浓不去？”
　　时锦浓缩着脖子摇头，道：“我才不去呢！”

　　“还生你姐姐的气呢？”

　　“才不是！”时锦浓皱着眉，表情很严肃，非要她姐姐哄她她才理人。

　　“口是心非。”时锦容端着护袖，和她并排站着。

　　“狐假虎威！”时锦浓叉腰瞪她，这个成语又是狐狸又是老虎她记得最熟，虽然没记住什么意思，但是时不时用一用还是很有气势的！

　　时锦容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懒得解释。
　　“嘿！看招！”时锦云团了个雪球，砸在时锦浓脚下。

　　“大坏蛋！”时锦浓大吼一声，挥着拳头冲到雪地里，两手一抓，冰得打了个哆嗦，果断放弃，把旁边雪人的头搬下来，两手举着，跌跌撞撞但气势汹汹地朝时锦云跑去。

　　“哎哟！浓浓你能不能稍微准点儿！”第三次被时锦浓误伤的时清微将头上的碎雪扒拉干净，抱怨道：“姐，别把浓浓往这边引了！”

　　“微儿，快帮我挡挡！”时锦云显然没有做姐姐的觉悟，她一边向时锦浓扔雪球，一边往时清微这边跑，誓要将时清微拉入战图。

　　时清微腹背受敌，终于忍不住请求场外援助，一把把时锦容拉到雪地里，气喘吁吁道：“容容，快！快帮帮我！”

　　事实证明，满腹经纶有时候就是纸上谈兵，时清微和时锦容到底比不过时锦云狡诈，也不敌时锦浓蛮横，又加上时清阑从中相助，兄妹两很快被打得落花流水。

　　“你不去？”听着嬉闹声，时清雅开口问道。

　　郑如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他身边。

　　时清雅感觉到身边的气息，忽地轻轻叹了口气。

　　刘氏侧头望着，眼中笑意深深。

　　这天几个孩子都玩得尽兴，中午时分，谢氏和时寒启也过来，一家人围着暖炉热热闹闹吃了饭，炖得软烂的羊肉，滋味悠长，热汤入口，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时锦浓嫌羊肉辣口，一点儿没吃，倒是汤锅里的胡萝卜啃了有半碗。

　　很快，太守夫人约定的赏梅的日子到了，谢氏起了个大早，亲自把时锦浓从被窝里揪出来。时锦浓撅着屁股把头埋在被子里呜呜假哭就是不想起，把隔壁的时锦容都吵了过来。

　　谢氏哄了半天也不耐烦，三两下把人扒拉出来，把温热的帕子盖在脸上，迅速穿好衣服，然后丢给刘嬷嬷，自己梳妆打扮去了。

　　时锦云和郑如月上了马车，便见时锦浓鼓着脸坐在角落里。

　　“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时锦云不客气地捏捏嫩嫩的小脸蛋。

　　“阿娘坏！”

　　时锦云叹了口气：“以前每次出门，娘最费时的事就是梳妆打扮，可现在第一件事就是把你从被窝里拔起来。”

　　她摸摸时锦浓头上两个小包包，道：“浓浓乖，现在娘最疼的可是你呢，高不高兴？”

　　时锦浓才不高兴，不愿意跟她娘坐。

　　“汪呜……”系着大铃铛的团团跳到马车上，冲着时锦云和郑如月摇尾巴，又蹲坐在时锦浓面前，汪汪叫了两声，大眼瞪小眼。

　　时锦浓这才不情不愿地跟着团团上了另一辆马车，坐得里谢氏远远的，两手拖着下巴噘着嘴盯着谢氏。

　　谢氏和时锦容同样淡定地喝茶吃点心，眼看小点心一点一点没了，时锦浓终于坐不住了，“娘~~~”声音一波三折，眼神幽怨。

　　谢氏忍不住笑了，把女儿搂在怀里，“小懒虫！”

　　太守夫人的梅园在城郊，背靠一座低山。这附近山好水好，时家也有一个庄子，谢氏打算顺便去看看，正好时寒启父子也在附近打猎，若是时辰晚了，可以歇一晚上。

　　这时节梅花开得极好，一入园，寒香阵阵，清冽馥郁，怒放的红梅，乌黑的枝干，洁白的落雪，入眼是清冷绝艳，风姿玲珑。

　　一众夫人小姐一路看来，都赞叹不已。
　　“我一向是最喜欢梅花的，美得傲骨卓然，惊心动魄，见了一回便不会再忘了。”太守夫人叹道。

　　谢氏点头称是，扶着一株花枝道：“梅兰竹菊，花中君子，寒梅怒放，当为魁首。”

　　一旁的苑氏定定地看着梅花，道：“美则美矣，伤人伤己。既无春心，何必动情？届时花期已过，群芳争艳，又教人念念不忘，平白误了他人。”她今日仍打扮素雅，脸色看着好些了，却还是眉锁情愁，双眼含怨，一袭素白的斗篷用黑线绣了细枝瘦梅，像一幅白描墨画。

　　“呵，这梅花正当花期，有人欣赏不了，何必说这些幽幽怨怨的话，坏人兴致！”一个细眉妙目，尖脸桃腮的夫人开口说道，语气尖刻，毫不客气。

　　苑氏理也未理，径自朝前走。

　　“既是身子单薄就不必出门应酬，整日里苦脸丧气不知道给谁看！”

　　太守夫人拉着谢氏，指着那人：“这是司农府上的穆夫人。”

　　谢氏笑笑：“这穆夫人与统领夫人似乎不太相合……”

　　“嗐，还不是结亲给闹的，两家人亲事结成仇了……”太守夫人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