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无花》榆木萧萧

7、不是故人的故人

　　第二天一早，我在教室门口犹豫了许久，推开教室门的瞬间有一种欲语还休的感觉。为什么舅父大人会有这样的安排啊，还是说卡尔莉莲让舅父大人也不能拒绝这个请求？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梵清是个好学生，不迟到不早退，上课不做小动作，最多只是望着老师发呆而已。
　　按这个标准来衡量，重黎也是好学生，只是他看我的眼神明显带有侵略性。
　　这倒不是说我长得怎样引起了这位少年的注意，而是，他只要这样盯着我梵清的视线就会落在他身上。少年，我说你想得到梵清少年的目光也不用这么迂回吧？
　　顶着全班各异的眼神，我很不轻松坚持完一堂课，以到彼岸以来最快的速度走出了教室。
　　然后，被虞菁好孩子叫住。
　　“夜老师，您等一等。”虞菁小跑着到我面前，深深一鞠躬，说，“夜老师，这些天误会您了实在不好意思。”
　　她说完就跑开了，我还不知怎么反应。
　　后来经过张墨的解释我才明白她的意思，这是后话。现在的状况是走廊里有许多认识不认识的学生都时不时的向我行注目礼，很让人不舒服的视线。
　　迎面遇到了游子阳，当然他还顶着矮胖的身材。
　　经过我身旁时他小声说“弦朱大人找您”，我回头就见梵清倚在教师门口望着我，他身边站着的秋敛神情浅淡，倒是目中无人的夏楚蓝皱着眉，很是烦恼的样子。
　　舅父大人今天穿了乳白色的复古长袍，斜襟系带，墨色的长发松松用了丝带缠住。
　　不得不说，身为凤族男子的他确实比父亲大人好看得多。但，父亲大人的人品明显比他好，所以当年母上大人才选择了父亲放弃了他。
　　哦，这里提一句，凤族姐弟也是可以通婚的，只要是同辈都不算□□。
　　他难得正经的没有调戏我这可怜的小侄女，站在金色的欧式长桌旁，手里拿着一把剑细细端详着，神情很是认真。
　　我认得，那是二哥的轩辕剑。
　　轩辕剑虽是神剑，却因斩杀了太多生灵而充满了煞气，对法力封住大半的我是很不利的，所以花池把它送来的当天，我就把轩辕剑送到了舅父手中。
　　他现在虽然只是凡人，但轩辕剑曾经是他的东西，上面的煞气不会伤他。
　　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这样安静了许久，我听见他有些不满的说：“听说你把蹊跷珊瑚给了一只夜魅小姑娘。”
　　我不以为意：“舅父大人都清楚的知道了还问什么。”
　　“那东西可是南海龙太子给你的礼物，就这样给了别人岂不是给了敖家找茬的借口？”他说。
　　我耸耸肩：“让他来啊，反正夜微澜成天没事干。”
　　他放下了轩辕剑，以长者的姿态凝视我：“微凉，我告诉过你，小心些。”
　　我反驳：“难道我做了什么不够小心的事？”
　　他沉默一阵，皱眉：“微凉，回去吧，正好你父亲知道你离开无尘界而大发雷霆，你现在回去也可让你母亲好受一些。”
　　我垂下眼帘，深吸一口气：“舅父大人不是一向希望他俩不和吗，这会儿是怎么了？”
　　他没有否认，我有些恼怒：“我已经活了几万年，同龄的神族儿女都有我这么高了，为什么你们还老想着把我关在无尘界，不就是有那么一次差点死掉吗，历天劫的时候哪一次不是会半死不活，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我也没那么脆弱。而且，彼岸虽有外族却也是您和夜微澜的地方，不是凡间，萧慕都能留在这儿为什么我就不能。”
　　他沉默良久，叹道：“罢了，既然姐姐都愿让你来这儿我也不多说什么，可是微凉，你的神力被封了大半还是不要多惹事的好，尤其是卡尔莉莲身边的人。”
　　我语结，如果是这样，卡尔莉莲那天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我就像傻瓜一样落在这群人中间，似乎别人都知道什么只有我不知道。
　　我很想和他摊牌，但……据夜微澜说这些年他都是跟弦朱舅舅混在一起的，既然夜微澜丢了心，看他被封了法力也知道没什么好事，还是不跟老一辈的闹僵了好。
　　正想着怎么缓解气氛，华丽的欧式门被推开了，梵清略带倦意的脑袋探了进来。
　　“有事？”他斜睨着看人，没半点尊重的意思。
　　舅父大人换上了平时的笑脸，俨然长着姿态。
　　我翻了个白眼，家里没谁不是两面人，这样的变脸速度我习以为常。
　　舅父大人也不在意，说：“柳园那边出了问题，我解决不了。”他说着看向我，我纳闷了。他只是深深望了我一眼，便低头审视着手里的轩辕剑，低声道：“微凉，你跟他一起去。”
　　不知为何，那一刹那我总觉得梵清眼里的欣喜太过明显，明显到让舅父大人沉下了脸。
　　我点了点头，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柳园，不就是那个我找了许久却一无所获的地方吗？
　　看着眼前这源自异国的结界，我暗暗抚额。怎么就没想到用灵识探查，就只是用肉眼去寻找呢？
　　梵清站在疑似魔法阵的中央，慢慢蹲下身去，右手按在地上，顿住。
　　“能保护好自己吗？”他湛蓝的眼里有着最真实的温柔。
　　我不知该做何反应，他已经转回头，低沉的吟唱声响在空旷的院子里。我后退了一步，却又想看看他到底怎么做。
　　梵清长相虽然是西方人，身上流窜的却是纯粹的东方的力量，否则秋敛那样的人也不会跟随他，但是，他怎么会用这样的术式？
　　地底猛地一颤动，我纵身退开两丈有余，抬眼望去只见梵清也退到了另一边，见我望过去，他大吼一声：“注意身后。”
　　我猛地回头，被吓得连飞行术都用上了。
　　谁能告诉我这黑不溜秋长相奇丑疑似嘴角的地方还留着某不知名液体的东西是什么？
　　“你笨啊，都感到戾气了还分心。”梵清绕道我身后，拉了我一把。
　　我很是不赞同他现在的语气：“梵清同学，你是学生我是老师，我应该最优先确定你的安全。”
　　话音才落，我拉着他一个瞬身。再回头，我俩前一刻还呆着的地方被砸出了一个大坑，要是留在原地不就成肉泥了？
　　“梵清同学，你能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吗？”我哀叹，舅父大人也太偏激了，就算我才惹恼了他也不用那这样恶心的生物来杀人灭口吧。
　　梵清会的显然也只有那些咒术和法阵，这么一运动已经有些喘气，我摇摇头：“梵清同学，虽然老师很不想打击你，但是，你确实太弱了。”
　　“嘭——”我又带着他躲开一击。
　　皱眉望着这高有丈余的怪物，我表示很无奈，舅父大人怎么想的，我现在的力量也只够出几个小妖，这等怪物。无奈地摇摇头，“梵清，我牵制住它争取时间，你结破灭阵，速度要快。”
　　说完我正要飞向那怪物眼前，手上一紧，我回头看向梵清，被他眼里的暗红惊呆，这个人……
　　我猛地挥开了他的手，不对，应该是我体内有什么弹开了他，我倒是没事，只是他痛苦的捂着胸口跌倒在一边。
　　正在这时，那怪物巨斧一样的枝节猛地落下——
　　“梵清。”我急了，虽然现在他不是梵清，可那是梵清的身体啊。
　　急急忙忙扔出一张符纸，待灰尘散开我却发现我做的太多余。
　　他已经站直了身体——一手高举，与巨斧一样的东西之间隔着一层薄薄的光晕，就是这层光晕，挡住了刚才哪一击？
　　透过他垂落的金发，我看到了他上翘的嘴角。
　　“微凉，你果然还是担心我的。”那人的声音很轻柔，和梵清有点冷漠的感觉不一样，软绵绵的，听着居然像是带了甜味一样。
　　他抬起了另外一只手，握拢的五指瞬间张开，然后那怪物就如同被怪力击中一样飞了出去，撞断了一棵垂柳。
　　我皱眉，我喜欢垂柳，当然不喜欢有人这样粗暴的对它。
　　然后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那怪物如同焉了的茄子一样迅速缩小，然后从那怪物的体内流出了晶莹的光芒，那光芒我很熟悉，是生前多行善事的灵魂。
　　这样一个丑陋的生物体内居然寄宿着这样美丽的光芒，着实不可思议。
　　想起我被发配来的原因，我很自觉拿出了一大把符纸。
　　“此生已矣，来生待往，忘川之水，引汝彼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