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巷陌细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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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的长安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春雨，街上行人纷纷执起油纸伞，平添了几分诗情画意。
而在一家客栈外面的墙角里，小白扯着自己身上有些破烂的粗麻衣服，觉得还是太冷了。
好不容易挨过了冬天，结果又下雨。小白把身子缩成一团，偶尔伸手擦擦因为冷而流下的鼻水，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客栈门口。
许是因为下雨的关系，光顾客栈的人并不多，而且多是普通人。小白等得有些犯困，可是肚子又饿得她睡不着。就在她打完第十五个呵欠后，终于有一个看上去比较有钱的人踏进了客栈的门。
她顿时来了精神，打量了下四周，确认没有人看她后，就一个闪身钻进了巷子里，然后绕到了客栈的后面，凭借着多年的翻墙经验，很轻松地就溜进了院子里。
她通过香气找到了厨房的位置，然后猫在墙根透过窗子偷偷看进去，里面有两个人正炒着菜，另一个人似乎在烤着什么。小白观察了下客栈大门的位置，确定好逃跑路线，然后把目标锁定在那个正在被烤着的烤鸡上。
等厨师把烤鸡拿出来放在盘子上，然后转身去拿之前切好的装饰物时，她抓住时机一个箭步冲进了厨房，撕下两个鸡腿就跑，毫不迟疑地沿着之前确定好的路线从客栈的大门冲了出去。
等小白溜进长安街的人群中后，才听到后面传来要抓住她的叫喊声。
“嘿嘿！”小白低着头看着行人的脚，很轻松地从人和人之间的缝隙中穿过去，两只手牢牢地抓着两个鸡腿放在胸口处，很快就甩了追她的那两个人将近一条街。
没想到这么轻松就要甩掉他们了，小白有些得意，也放松了警惕，打算回过头去看对方现在的位置，没想到下一秒她就一头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里。
“哎哟！”这胸口温暖是温暖没错，但也撞得小白一个趔趄，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没事吧？”被撞的人看着差点摔倒却仍死死抓着鸡腿的女孩，关切地问道。
这声音像是山间流水一般，有种清澈透亮的感觉，听起来很舒服，但又不是那种轻柔的语气。
小白抬头，看见伞下她的模样。
修长的脖颈，光洁圆润的下巴，微微上翘的唇角，挺直的鼻梁和笑意盈盈的眉眼。乌黑的长发被高高地束起，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杂乱。
她有些看呆了，两只眼睛盯着对方的脸连眨都不带眨。直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叫骂声，才终于惊醒。正打算绕过她跑路时，却感到腰部一紧，整个人直接朝她贴了上去。
于是乎，小白双手握着的鸡腿就与女子的衣服来了个亲密接触。
“嘶——”小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衣服她可赔不起！
但她还没能有所反应，就感到身子一轻，然后整个人就被带进了巷子里。
“呜。”小白被迫处在女子和墙壁之间，而这种不自由的感觉让她很是不爽。她举起双手保护鸡腿，然后抬起头，盯着女子的眼睛表示抗议。
被这种小动物警惕危险的目光盯着，女子忍不住眯眼笑了起来。
“嘘，别出声。”女子倾身向前，附在小白耳边轻声说道。
小白觉得她的气息吐在耳朵上有些痒痒的，可是她双手拿着鸡腿又没办法去挠，只能忍着。
女子似乎很满意她的配合，左手仍搂着小白纤瘦的腰身，右手中的油纸伞微微倾斜，遮住了贴近的两个人。
“小兔崽子，别跑！”叫嚷声由远及近，又渐渐远去。
小白露齿一笑，然后在右手的鸡腿上咬了一大口。
等追赶声已经远到不可闻及后，女子才直起身，将手中的伞摆正。
而这时小白已经解决完一个鸡腿了。
“干吗？”她见女子笑而不语地看着自己，警惕地问道。
“呐，你叫什么名字？”女子笑着问她。
“嗯？”小白盯着女子的眼睛，那里面写满了好奇，“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哼，她才不要说。
“我救了你呀～”
“又不是我要你救的！”她吐了吐舌，“再说就算没有你出手，我也一样可以跑掉！”
“唔……”女子耸耸肩，指了指小白手里的鸡腿，又指了指自己的衣服，“这油污也不知道洗不洗的掉……”
女子穿着一身上好的料子做的黑色长袍，前襟绣了几朵小白不认识的白花。而现在这几朵白花上，沾满了脏兮兮的油渍。
“这……这是你非要抱我，才会弄到你身上的！”
“咦？我记得……可是你走路不看前面撞到我而弄上的。”女子扬了扬细长的眉毛，慢悠悠地道出事实。
“……”小白说不出话来，她找不到理由来反驳。看着女子露出胜利的表情，她咬咬唇，不情不愿地把手里的鸡腿递出来，“没办法，是我不对，这个鸡腿就当做赔礼送给你好了……”
女子看着眼前的鸡腿和小白盯着鸡腿不舍的眼神，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我……我可不要你的鸡腿，我是想知道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小白飞快地将鸡腿藏到身后，看向女子的眼神似乎在说：这人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对啊，你叫什么？”女子被这样的眼神盯着，却一点不生气。
小白想了想，告诉她名字又不会少块肉，还不用给她鸡腿，一点也不吃亏，就放心地说：“我叫小白。”
“哦～小、白。”女子故意一字一顿念着小白的名字，一双桃花眼弯成月牙状，漾出盈盈秋水，“这名字甚是贴切。”
她伸手摸了摸小白的头顶，触及发丝，却是枯草般的触感。女子的眉轻蹙起来。
小白没想到她会摸自己的头，已经很久没有人会对自己做这个动作了，上一次还是她卧床的娘亲摸着她的头，让她一个人好好活下去。
“小白，你随我来一下。”女子说着去拉小白空出的右手，却被小白躲了开。
“你要带我去做什么？”小白瞪着眼问她，右手则藏到背后，往衣服上蹭了好几下。
“你随我来便知。”女子瞧见她的小动作，眯眼笑了，“你莫要偷偷擦手了，我又不嫌你的手脏。”说着伸手探到小白身后，握住了她躲闪的右手。
“谁、谁说我是怕你嫌我，我是……我是嫌弃你的手！那么白净的手，我才不想握！”小白被黑衣女子拉着走，嘴上逞强道。
女子执伞低头看了看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小白，唇角上扬，没有拆穿她。
当小白被女子带到一家客栈里，听到要自己沐浴时，她表现出了明显的抗拒。可是她绕着屋子跑了十一圈，还是被女子抓住丢进了盛满热水的木桶里。久违的热度让小白全身上下都叫嚣起来，她仿佛听见自己心里建立的防线在一瞬间破碎的声音。
好舒服。小白不争气地屈服了。
“我只是打不过你，才听你的话的。”她红着脸坐在浴桶里，乖乖地任女子摆弄。
女子挽了袖子，舀起水淋湿小白的头发，然后将皂角细细地抹遍其每个角落。她听见小白的话，抿嘴一笑，抬起手轻敲了下小白的头，故作生气道：“你这丫头好不领情，我还打算用我珍藏的澡豆帮你好好洗一洗身子呢。”
小白有些不好意思，但又不肯老实地低头认错，于是顾左右而言他：“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你想知道我的名字？”女子闻言很开心的样子，绕到小白身前指着自己身上的白花道，“我的名字和这种花是一样的。”
小白笑了下，然后丢给她一个大白眼：“我怎么知道这花叫什么！”说了跟没说一样，欺负她没文化吗？！
女子像是没看到白眼一样，又很开心地绕到小白身后，伸出食指去触摸小白的后背：“我写给你。”
女子接触皂角后的手指十分滑腻，带着浅浅的温度，在小白润湿的后背上轻轻地划了一笔。
“啊！”她像是受惊的小猫一般飞快地向前缩起身子，双手环于身前，满面通红地转过身来，“你干什么！”
“唔，我不知道你这么怕痒。”女子一脸无辜，“那只好等你沐浴完我再研墨写给你看了。快，转过去。”
小白怀疑地盯着她的表情，却看不出什么端倪，只好顺从地转过身去。虽然她不懂这个女人为什么非要用写的，用说的不行吗？
小白等女子帮自己洗完发，就坚决不让她再帮自己擦洗身子了。女子无奈，只好退到屏风后，把换洗的衣物搭在屏风上，然后便去磨墨了。
等小白换好衣服从屏风后出来，女子已经写好字喝着茶等她了。
小白看着身上的白色衣服，脸上并不高兴：“喂，你爱穿男装也就算了，为什么让我也穿男装？”
“嗯？你不喜欢哦？”女子放下茶杯，轻笑了下，“没办法，我只有男装啊。”
“你真的是女子吗？竟然一件女装都没有？”小白有些沮丧。她之前听到女子会给自己准备干净衣服，还以为终于能穿上自己羡慕了好久的裙衫了，结果却是男子的衣服。
“男装方便行动嘛。”女子摸摸小白的头，对现在顺滑的手感很是满意，“你若实在觉得讨厌，我过会儿陪你去买件新衣便是。”
小白惊讶地抬起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刚想开口，却被女子打断了。
“小白你过来看，这就是我的名字。”
她吞下自己想说的话，走到女子身边去看纸上的字。
“这个字我认识，我在客栈里见过，念做茶（chá），对不对？”小白指着第一个字，“不过你写错了，你这里多写了一横。”
“我可没有写错。”女子伸手握住小白的手，“这个字念荼（tú），这个字念蘼（mí），荼蘼，就是我的名字。”她另一只手的食指在纸上轻轻划过，像是想起什么，又问，“你想学习识字吗？”
“荼……蘼……”小白重复一遍她的名字，一低头便对上荼蘼期待的眼神。她眼神困惑，不解地问她：“我们明明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荼蘼对她突如其来的问话有一时间的愣神。
“你对我这么好，又帮我脱险，又让我沐浴，要买新衣服给我，还要教我识字，我不理解。”对小白来说，她们明明只是几个时辰前还不曾见过面的陌生人。
“我想对你好还需要理由啊？”荼蘼柔声开口，她轻抚着小白的手背，歪着头思考了下又说，“我第一眼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很有趣。明明浑身脏兮兮的，却活得很快乐的样子，我对自己感兴趣的人，可没法放着不管。”她仰起头，“况且你现在也是孤身一人对吧？”
“嗯……”小白点点头，她双亲很早就过世了。
“那正好，我也缺个伴，你以后就跟着我混吧？”
“……”小白的眼睛一下便亮了起来，她偏过头，想要掩饰自己内心的欢呼雀跃，“既然你都这么说了，要我跟着你也不是不可以……”
“那就这么定了～”荼蘼很开心地敲了下桌子，然后长手一伸就环抱住了小白的身子。
她看向窗外，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
“小白，桃花该开了，想去看吗？”
“嗯！”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巷陌细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