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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留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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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电梯,来到楼下大堂。
顾念站在富丽堂皇的大门前,像一个走丢了的孩子。
她孤零零地立在那里,幻想着敏舒会后悔来找她。但是等了许久,不住地看电梯门开开合合,出来的人,都不是她所期望的那一个。
因为站得太久,大堂的前台工作人员,过来询问她需不需要帮助。
顾念摇摇头,走了出去,脚上还穿着家里的毛绒拖鞋。
夜色已深,自己该去哪里呢?
她掏出手机,翻了半天通讯录,不知道打给谁。
表妹林芊芊吗?
她还在敏舒手下工作。
楚乐心吗?
她正和芊芊待在一起。况且,楚乐心是苏优妩的下属。
在A城,顾念真的没有什么朋友。她从未在这里上过学,陪敏舒定居在此后,长期留在家里,并未外出工作。
和主编裴紫,只能算作普通同事。
至于Mora她们……
顾念把手机放回包里,默默走在只有路灯照射的街道。
深秋的夜晚,风静静吹着,似乎要凉进心里。
“我要不要给林芊芊打个电话?”敏舒坐在沙发上,指间夹着支香烟。
“打给她有什么意义?”苏优妩依旧背靠墙壁,缓缓吐出一口烟雾。
敏舒张了张口,没有出声,颓然地又吸了一口烟。
“顾念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没有必要这么担心她。”苏有妩看着敏舒,看着她一脸落寞的样子:“她总要学会长大。”
苏优妩弹了一下香烟:“这不也是你所期望的吗?”
敏舒将烟头在在茶几上按灭:“我后悔了。”
苏优妩走到敏舒身边坐下,环过她的肩膀,用夹着烟的手,轻轻抚了抚敏舒的发顶:“也许,跟她坦白会更好一些。你这样做,不是平白让她伤心吗?”
总之,情非得已,好聚好散。
酒店的盥洗室内,顾念放了满满一浴缸水。
她用冰凉的手试了试水温,感觉到了暖意。顾念把双手放在热水里浸泡了一会儿,总算没有之前那么僵硬了。
湿淋淋的手,解开衣扣,衣服一件件剥落。
她跨进浴缸,屏住呼吸,将整个人都埋进热水里。
眼泪溶于水中,水又围绕于周身。满满的心痛,满满的倦意,她无意识地吸了口气,水瞬间灌进了顾念的鼻腔,肺部一阵刺痛。
她连忙从水里探出头,伏在浴池边缘不停地咳嗽,似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泪疯狂地往下掉。溅在浴缸上,再流入水中。
压抑已久的哭声,从她的喉咙里溢出来。
顾念越哭越大声,终于不需要再忍着了。终于有一个独立的,只属于自己的空间可以发泄。
她的手揪在自己心口处的皮肤上,皮肉被她抓得通红,她却像感觉不到痛一样。
这是顾念第一次体会,心痛到难以呼吸的感觉。
一直以来,她的人生路都走得平顺,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担忧。
因为顾念单纯,周围人也愿意帮她守住这一份天真。
在如此现实的社会里,“纯”已经是一个很难得的特点了。
手机“叮”了一声,是短讯的提示音。
顾念立刻从浴池里跨了出来,慌急慌忙地从落在地面上的包里翻出手机,身上的水落了一地。
她一看,果然是敏舒的信息:
明早十点,我们在家里谈谈。
很清楚,很苍白的一句话,是敏舒的风格。
忍下心中的失望,顾念回复道:好的。
她握着手机,站在原地等了几分钟。手机就像关机了一样,再也没有回应。
敏舒她,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吧。
不在乎,她在哪里;不在乎,她去何处留宿?
回过神的顾念,感到了透骨的寒冷。不想再浸在水里,她爬上床裹住被子。
这一夜,顾念睡得非常不踏实,醒了很多次。在半梦半醒的状态里,夜色逐渐淡去,晨光再一次将城市笼罩。
思绪纷乱,没有尽头的梦魇。
她不懂也想不通,之前敏舒对自己冷淡,可这几天明明有所回温,为什么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又一次醒来,白日的光透过纱帘。
顾念站在盥洗室的镜子前,模样憔悴,双目红肿,唇色苍白。
她捡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件穿上。从包里取出一个精致的绸袋,松了开口,钻石的光彩瞬间涌现。
对着镜子,顾念将项链戴上脖子,仔细调整了挂坠的位置。
胸口正中的钻石是那样耀眼。
顾念也搞不清自己的动机,为什么要把项链拿出来戴上。
这次谈话,对她而言,如同一场命运的最后宣判。
说起来可笑,比起敏舒出轨带给她的心痛和失望,顾念更怕敏舒提分手。
这些年,她是那样爱她,眷念她,依赖她。
敏舒不要她的话,她该怎么继续生活呢?顾念从来没有细想过这一问题。
早上七点刚过,顾念就到家了。没有想到,敏舒已经坐在餐桌前等她。
不同于以往穿着家居服的随意,敏舒仍是工作时的正装。雪白的衬衫,笔挺的西装长裤。
敏舒肤色白皙,五官立体。黑色短发略有些卷曲,发丝散落在她耳边的样子真的好美。
尽管这层美里,带上了颓唐。
敏舒逆着光坐着,一只手放在餐桌上。
听见响动,她抬眼望了过去,二人视线交会的刹那,都敏感地察觉出对方的一夜未眠。
下一秒,又都迅速地错开目光。
顾念走到敏舒对面坐下,动作很轻。平静且悲伤的气氛,她不敢撞破。
“我们分手吧。”敏舒坐着不动,半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指间圆润纤细,指甲修剪得很整齐。
她的手下面,压着一个白色信封。
顾念没有作声。
敏舒等了很久,漫长到要不知今夕何夕了,还没有等到顾念开口。
她只好抬起眼帘,直视着顾念的眼睛:“顾念,我们分手吧。”
眼前的顾念面无表情,只是安静而仔细地望着她。
她的泪,毫无预兆地从大眼睛里落下:“小舒,你终于说出来了。”
敏舒没有办法目睹她伤心的样子,又把目光落回自己的手指。
“以前我也假设过,我们分手会是什么样。”顾念用手背抹去腮边的泪:“和我想象的一样,你还是这么淡定。”
眼泪像奔流入海的江水一般,怎么也抹不完。
“小舒,你不要和我分手好不好?我真的不能没有你。”顾念抽泣起来:“在我心中,你真的很重要。”
她乞求地看着敏舒,然而敏舒没有看她。
敏舒:“我已经下定决心了。”
顾念的抽泣声,在她说完这句话后停止。
——敏舒,竟然这般决然!
顾念还是爱她,一点也不比她们才相恋的时候少。
人最痛苦的,也不过是你早已淡忘了我们的感情,而我还一如往昔地念着你。
“我不信……”顾念摇了摇头,泪洒在桌上:“那之前你准备我们的纪念日,带我去看《天鹅湖》是为了什么?”
敏舒:“因为我愧疚。”
五个字堵得顾念瞠目结舌。
原来,是她自作多情了。还以为,敏舒意识到自己的冷淡,有所改变了呢。
“这样啊……”她不晓得还能说些什么。
敏舒仰起头,不想顾念看见,她从眼底漫上的水光:“我很愧疚,我没有你以为的那么优秀,那么的……无所不能。”
顾念愣了愣,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敏舒的眸子不停晃动,她难堪地遮住了自己的上半张脸:“我该怎么跟你说呢?”
怎样,都说不出口……
她控制不住地吸了吸鼻子,想把哽咽强压下去
顾念心中一动,起身走去餐桌的另一边,从背后将敏舒抱住:“没事的,小舒。有我在,你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跟我说,我们一起想办法。”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偷偷地从寂静中溜走。
敏舒:“我很有可能会坐牢。”
这话宛如晴天霹雳一般,顾念的身体陡然僵住,以为自己听错了。
俩人长久地维持着之前的姿势,谁也没有动。
敏舒在等,等顾念会说些什么。
殊不知,对方脑海一片空白。
又隔了许久,敏舒无声地叹了叹,用手点了点面前的信封:“这里面有张卡,我事先存了三十万,够你生活一顿时间了。”
她拉下顾念的手臂,起身取下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信封里,还有我为你找的房子的地址。租金交了一年,你收拾一下,最好周末可以搬走。”
顾念已经无法思考。她机械般地打开信封,取出里面的借.记.卡。
这是她们才回国时在A城办的,用的是顾念的身份。当初她们说好,定期往里面存钱,用作日后生活开销。
敏舒上班后开了信.用.卡,并且给了张副.卡给顾念。
这张卡反而没怎么使用过,顾念几乎将它遗忘。
“我的信.用.卡,已经被冻结了。”敏舒穿上外套,打算往门口走。
顾念一把拉住她的袖子:“你等等!”
她缓了一口气:“你可能要坐牢是怎么回事?信.用.卡被冻结,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么说,是与你工作有关?”
“嗯。”敏舒低下头。
顾念追问道:“——‘嗯’,是什么意思?”
敏舒没说话,顾念急切地绕到她面前:“到底发生什么了?怎么会这么严重?你话只说一半,我真的特别着急!”
“不要问了。”敏舒站着没动,侧脸在晨光的照耀下,有种过分苍白的不真实感:“我回答不了你这么多问题。”
她微阖着眼,像是累极了。
顾念看在眼里,心疼得不得了。可是此时此刻,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好,我不问了。那,你也不要太消极好不好?我们静下心想想,总会有解决的办法。我现在,能帮你做些什么吗?”顾念小心翼翼地望着敏舒;“什么都行,捏个肩膀,煮个咖啡……”
“我要你跟我分手。”她的提议被敏舒打断。
顾念嗫嚅着:“分手……”
“你是喜欢上了苏优妩,所以……”她将唇咬得发白。
敏舒:“没有。”
她注视着顾念,化去的水光重新从眼底浮上来:“我和苏优妩从小就认识,她一直有喜欢的人。昨晚,是我软磨硬泡让她过来,和她装作……以为你看到,就会主动和我分手。”
敏舒偏过脸:“是我太欠缺考虑。”
顾念忽然就放心了,只要她和敏舒中间没有别人就好。坐牢什么的,在她这里反倒成了小事。
“和我分开吧,我不想拖累你。”敏舒纤长的睫毛不住翕动:“你,也别让我为难。”
明媚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屋内,偏偏像是给家具地板,镀上了层诡谲的阴影。
顾念捏紧信封,强笑着晃了晃手里的银行卡:“这是分手费吗?敏总监如此有钱,就算是倒了霉,瘦死的骆驼总比马大。分手费仅给区区三十万,不太合适吧?”
敏舒一顿:“你如果觉得三十万不够,开个价。”
顾念转了转水灵灵的圆眼,比出两根手指:“起码后面加两个零,三千万。”
“好。”敏舒点头,继而跟着她一起笑起来:“可惜,我现在只有这么多。”
顾念再也绷不住,眼泪决堤,顺着下巴一滴滴落在地面:“我不想要你的钱。”
敏舒眨动着碎着泪滴的眸子,微微笑道:“我知道。”
她们互相凝视着,久到太阳的位置发生了位移,光照有了明显的改变。
“钱,我拿了。”顾念抹了把泪,将银.行.卡和信封一股脑塞进包里。
阳光落在顾念身后,她把钻石项链从脖子上取下:“但是,你的爱,我得先留下。”
她想把项链塞回敏舒手里,可是敏舒的手紧握着拳,如何也不愿松开:“送给你的东西,我从未想过拿回来。”
顾念:“它能帮你救急。”
敏舒往后退了一步:“你不是说分手费要三千万吗,用它抵。”
“我只要现金。”顾念往前进了一步,将项链温柔地戴上敏舒的脖颈:“我一直都在,你随时能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