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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不速之客 ...

  •   这些天来一直下着蒙蒙细雨,自从那天回来,番儿的心情也像这天气一样,郁郁的。

      那天与胤祥、胤祯散开后遇到盛泰,盛泰执意要送番儿回去,一路上番儿也算把自己的身世之谜给解开了。

      盛泰,是纳喇家的长子,如今十七岁,父亲为轻车都尉吴尔敦,只是世袭了这么个爵位,却无实职,盛泰靠着自己出众的才能,如今也已经是二等侍卫了。盛泰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二弟盛华,是吴尔敦的侧室所出,现年十五,而三弟盛德则是正室所出,与番儿同年。

      番儿清楚地记得盛泰说到此处时还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自己。其实番儿听到这里也明白这个所谓的正室所出的盛德不过是自己的替代品而已,但是也不能表现出洞悉一切的样子,只能努力挤出满脸的疑惑看回盛泰。于是盛泰又把自己这些年对盛德身份的疑惑都说了出来。

      康熙二十八年,盛泰虽然只有七岁,但是当时的情景却记得很清楚。那是在腊月里,最冷的时节,府里上上下下都在为过年做准备,一派喜庆的气象。小小的盛泰也期待着新年的到来,按惯例,腊月二十三就开始过小年了,可就在腊月二十那天,突然听说额娘要生了。盛泰原本对这个并不关注,可是真听说了,也不免觉得好奇,偷偷溜到了额娘的院子里,却被里面的嬷嬷拦住,不让他进去,刚开始他倒并未在意,直到过了些时日,听到另外一房妾室的下人在传,说正室所出原本是个女孩,却神不知鬼不觉地换成了个儿子。盛泰听说虽不怎么相信,但也留了个心。直到这些年,看着盛德渐渐长大,却越来越不像阿玛和额娘,盛泰才渐渐相信了那个说法。只是盛德一直是最得阿玛的宠爱,因此直到现在,也未有人敢将这件事禀告阿玛。谁知这次随康熙南巡,竟成为了一个契机,先让盛泰见着了那个荷包,随后又遇上了与额娘神似的番儿。

      盛泰在说这些的时候,情绪倒是真有些激动,像是寻着了什么宝贝似的,还一个劲儿地感慨番儿这些年受苦了,还追问了番儿愿不愿意随他回京之类的问题。

      可不知为什么,番儿当时看着盛泰的表情,听着盛泰说的话,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却一时也想不出是哪里出的问题,只是本能地不敢信任盛泰。

      番儿这些天一直在琢磨盛华的话,有一点想不通盛泰的这番举动究竟出于什么动机?如果要问番儿的本意,她自然是不愿意回去的,只是,如果她要回去,她将以什么身份回去?照那个盛泰所说的,他似乎应该是嫡长子,那就跟番儿是同胞兄妹,并且还是失散了多年的兄妹,可为什么番儿一点都不能感受到来自这位兄长的关心?还有一点是最奇怪的,如果那个什么正室的已经有了盛泰这个儿子,为什么还要用狸猫换太子的把戏来保住自己的地位?

      番儿看着外面的天色,甩甩头,不去想了。这两天就只想着这些事,不知道消耗了多少脑细胞了,再想下去说不定就要脱发加痘痘大爆发了,这下就要未老先衰了。

      外面还是下着蒙蒙的细雨,要想出门玩是不可能了。番儿觉得有些郁闷,可是就算天好了,她也未必能出去,她可不想一不小心又遇上那个盛泰。只是不知道那个艾祥、艾祯怎么样了。

      又这么过了五六天,天渐渐放晴了。番儿的心情却还是阴雨连绵的,要说番儿是个心里藏不住事情的人呢,关于自己的身份,她一直以来都是选择避而不谈的,可要说番儿有城府能藏住心事呢,可又全不是那么回事!这不,番儿在院里徘徊着,不知该不该把这几天经历的事情告诉她的爹娘。

      这天一早许安生便出门去了,彩宁一早上又是洗衣服又是打扫房间的,到下午刚准备打个盹休息一下,才发现番儿一直在门外来来回回地踱着,像是有心事。其实彩宁前几天就看出番儿心神不宁的样子了,只是并未点破,想着真要有什么事情,番儿总会来说的,于是心下了然,便靠在一旁装睡。

      果然,番儿在院子里绕了几个来回后,深呼吸,毅然决然地冲进了房门,准备坦白从宽了。谁知一进门看见彩宁半靠在睡榻上,迟疑了一下,准备脚底抹油,却被佯睡的彩宁叫住。

      “番儿,过来!”

      “娘……”番儿拖长了音,万般不情愿的样子向彩宁蹭过去。

      “看你这几天一直心神不宁的,发生什么事了?”

      番儿张了张嘴又合上,并不是她不想说,只是不知从何说起,于是从怀里拿出了随身带着的那个荷包,给了彩宁,“娘,您可认得上面的字?”

      “这上面是你的名字‘番儿’啊!”彩宁看都没看就随口答了。

      “您认识满文?”这下可轮到番儿觉得惊讶了。

      彩宁并未料到番儿会有此一问,愣了愣,随后还是微微一笑,“是啊,娘懂得满文。只是,番儿,你又怎么知道这上面是满文?我可没教过你啊!“

      “番儿并不认得满文,是有人告诉我那上面的字是我的名字。”番儿原原本本地将前几日遇上盛泰的事情告诉了彩宁,只是隐瞒了与胤祥、胤祯相遇的事情,只是看着彩宁的脸色越来越不对劲,“娘,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你先容我想想,”彩宁缓了缓,气色终于恢复了些,于是问道,“番儿,那人可说自己是纳喇家的?”见番儿点了点头,又继续问道,“他说他是长子?”番儿又点了点头,不知这代表着什么,只见彩宁长长地叹了口气,眼神飘忽地望向窗外,穿过窗子望向不知何处的远方。

      过了半晌,彩宁才又长长地吁了口气,慢慢地说出了她与许安生一直都不愿提及的事情。

      “番儿,这件事原本是不该瞒你的,我和你爹都想着等你长大了再告诉你的,只是,现在你既然问起,我还是都告诉你吧!”于是彩宁缓缓地把十年前的故事慢慢的说了出来。

      那时候家家户户都显得很喜庆,一心预备过一个好年,可是就在腊月二十一的早上,下着小雪,彩宁起了一个大早准备置办年货,刚出门便发现院门外有个篮子,凑近一看才发现里面竟然是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只是不同于一般的孩子,这个婴儿不哭不闹甚为乖巧,此时正甜甜地睡着。彩宁在篮子里发现了一张条子,上面写着“望好心人收留并代为抚养,不胜感激!”彩宁这才确定了这是个被遗弃的孩子,只是看着这孩子用的被褥,想必出身不凡,不由动了恻隐之心,抱回屋让许安生看着办。许安生看着这个女孩子,也很是喜欢,他们夫妻二人又一直无所出,就决定收留了这孩子。

      之所以取了“番儿”这个名字,也是因为看到那荷包上绣着的字。出乎彩宁意料的是第一次为番儿换尿布的时候,竟然发现里面另有一封信,让他们一家尽快离京,还附了二百两银子作报答。安生和彩宁虽不知为何,却因为考虑到这孩子的关系,不顾正要过年的事实,紧赶慢赶地回到许安生的故乡苏州定居。

      “番儿,那个盛泰到底是个什么来历我们还并不清楚,只是,既然他能把这些事情了解得那么清楚,必定和你原来的家有些关系,但也不能完全信任。即使他真是纳喇家府上的长子,你可想过,他应该与你是同胞兄妹,也就是说?如是这样,又为何会因为你是女儿身而送出府呢?”

      番儿很纳闷地看着彩宁,这本来就是她一直想不通的问题,不知道彩宁会有什么想法。

      “番儿,这些年你跟着我们,日子过得着实清苦,如果你想要回去,爹和娘是断不会阻拦的,只是到了那样的环境里,你又是这样的身份,固然有可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但更多的事情是由不得自己的。如果你真要回去,还要想好是自己回去还是随这叫盛泰的回去。这盛泰告诉你这些,哪些是真,哪些是假,我们现在也不清楚,他的意图我们也无从得知。”彩宁说了这些,看了看一脸迷茫的番儿,继续说道,“这些事情你慢慢考虑吧!如果愿意留下,你依旧是爹和娘的宝贝,如果你要回京,那从此以后,你便与我们再无瓜葛。”说罢,只是叹了口气,看着番儿手上的那个荷包,再不言语,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中。

      番儿听罢,只是望着彩宁,她这才明白,在这个时代,无论是在她出生的那个府里,还是现在她成长的这个小院子里,她一直都只是个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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