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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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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说忠义行刺孟恩远,被孟恩远拘禁无可厚非,荀一与孟井水不犯河水,各侍其主,虽然也在暗中较着劲儿的扩大在北平的势力,可是表面上还是一团和气,不会轻易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惹恼了对手。但是毕竟荀一刚来北平不久,要扶植新的势力尚需要时日,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不会在老虎屁股上拔毛的。可这次,答应了青伶救忠义,他就真是在老虎屁股上拔毛了。
直接去找孟恩远开门见山地要人,于理实在说不通,第一,忠义不是自己的家仆,孟恩远打狗也不会看他这个主人。第二,忠义杀孟恩远未遂,是犯了国法,理应交给警察厅处置,孟恩远不把人上交而私自用刑,虽然是藐视了法律,可警察厅也惧他三分,拿他无可奈何,活埋元元红,伶人集会两件事就充分证实了这点,所以拘禁一个小小的家仆,谁也说不出二话来。第三,忠义是青伶的仆人,荀大督办竟要为和自己毫无关系的小小下人的安危奔波,对于荀督办和杜老板的关系,就给了外界可以无限遐想的空间。
但是所有这一切,都不在荀一的考虑范围之内了。目前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把杜青伶永远留在自己身边,他已经无法忍受他再跟任何人在一起,尤其是忠义。苦苦思索既能救出忠义,又不会引起双方冲突的方法。恰好在这时候,他得到了一个消息:孟恩远的儿子在东北和都督的人起了冲突,误杀了一个统领,被都督抓起来,准备问罪。孟恩远得知了这个消息,这两天正忙着奔走,要亲自去东北救人。荀一想,这是一个好机会,如果能说服都督平安释放孟恩远的儿子,要他放了忠义就没那么难办了。
在电话里跟岳父大人好一番讨价还价,终于答应放人了。
荀一亲自到火车站接了人,把他直接送到孟府,孟恩远看到儿子平安归来,喜出望外。本来两派是敌对的,儿子失手闯了大祸,孟恩远想这回肯定跑不了了,对方还不得拿儿子来要挟自己,没想到竟然说放就放了,而且还被对方亲自送回来。
孟恩远叫人先把少爷送进后堂休息,对荀一毕恭毕敬鞠了躬:
“作为一个父亲,我要感谢你救回犬子的性命。。。”
然后又摆出一贯跋扈倨傲的姿态,
“可是作为一个军人。。。我很清楚,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平白无故放了我儿子,绝对没安好心,荀督办,你我都是军人,都是征战四方,枪眼炮口下爬出来的,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到底有什么企图?或者说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要我滚出北平,要我的性命,我老孟眉头不会皱一皱,儿子就是我的全部,任何一个条件我都会答应你。”
荀一笑了笑:“您这些条件的确很诱人,可惜都不是我现在想要的。我想要的,其实很简单,对于您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哦?说来听听。”
“我想要一个人,叫忠义的,这个人半个月前突然失踪了,听说失踪前曾经企图暗杀您,并未成功,之后就一直不见踪影。如果孟大人您知道他的下落,劳烦您支言一声,或者您好客,请他到您府上做客,玩得尽兴了,是时候也该放回家了,他主子担心的不得了,您也得体谅体谅他的心情不是?”
一番话把孟恩远说得脸红一阵白一阵,自以为把忠义私自拘禁,外人不知道半分,可还是让这个荀一探听过去,而且抓住了时机,让他骑虎难下不得不放人了事。一开始对这个东北来的土豹子还心存不屑,如今也当刮目相看了。
“这个。。。前些天的确收了个人,我看他昏倒在我家大门口,不忍心看他挨冻,就叫人把他抬进来了,他也不爱说话,我就让他一直在我府上安心待着,如今说来,很可能就是您要找的那个忠义吧,要不,我叫人带他过来,您认认?如果真是,您就立马带走,行吗?”
“那敢情好,我也是受托于人,能尽早了了,当然是最好不过的。”
孟恩远叫来下人,在他耳边吩咐了两句,下人退了下去,不多时就把忠义带上来了。
荀一见面前的人蓬头垢面,衣服裤子早已分不清颜色,上面沾着不知什么污秽物,血迹斑斑,露出的皮肉布满了伤痕和泥渍,瘦骨嶙峋地站在那里,散发着阵阵腐臭,跟就不似他以前见过的忠义。上前仔细辨认后,方看得清是他。心中大惊,早就料到孟恩远不会善待他,可是被折磨成这个样子,实在太出意料之外。
“忠义?”
沉默。
“忠义?我是荀大人。你是忠义吗?”
眼神涣散,不知聚焦在何方。
“忠义,你主子要我来救你,你跟我回去吧。”
说到“主子”时,眼珠子才稍微动了动,缓缓张开破了皮的嘴唇,沙哑着嗓子,
“爷?爷他来了?。。。他在哪?。。。让我见他!。。。不,不,还是不要见了,我这个样子。。。肯定会吓坏他。。。”
抱着头蹲在地上痛哭流涕。
荀一又升起无名妒火,打心眼里厌恶眼前这个像狗一样肮脏的人,他这种不能称之为人的人也值得那个人以身相救?
“忠义,跟我回去,回去就能看见你家爷了。”
忠义抬起头看着荀一,好半天终于点点头跟他离开。临走的时候,孟恩远忍不住问他:“荀大人,就为了这么个人费这么大周章,浪费了击垮我的机会,您觉得值得吗?”
荀一想了想:“我做事从来不会想值不值,想这么做了,我就会全力以赴。”
离开孟府,荀一没有把忠义带回家,也没有把他送回青伶的住处,而是把他带到了事先准备好的一处宅第,安置好,然后派人去南半截胡同把青伶接了来。
青伶一进院,荀一已经等在院子里,
“荀一,救出他了?”
荀一点点头:“救出了。”
“他在哪儿?”
荀一回头看看身后的屋子,青伶迫不及待就要进屋,一把被荀一拦住了,
“青伶,别忘了你答应我的,只许你看一眼,看完了,就要跟我走。”
青伶瞪了他一眼:“你先让我看完了再说。”推开他就直奔屋里。
认了好半天才认出是他。
脖子是一圈两个手指粗的血痕,就像带了个血项圈,轻轻解开衣服扣,衬衣早就烂,和着血粘在皮肤上,长在肉里,身上全是鞭痕,胸口还有好几处烙铁的烧伤痕迹,被烙的地方凹了进去,黑色,还留着脓,身上除了血腥味酸腐味还夹杂着尿骚味,要掩鼻方能靠近。
到底经历了什么?青伶忍着巨大的悲痛,颤抖着手去褪他的裤子察看他下半身的伤势。刚褪到一半,手就被抓住了,忠义强睁开浮肿的双眼,身子微微抬起,用力吐出两个字,“别。。。碰。。。”
青伶不明所以,“让我看看你的伤。”继续褪他的裤子,忠义啊啊地叫着,使劲挣扎着要躲开他的手。
“别碰。。。别碰。。。求你。。。”
青伶见他反常,只好放弃,等他情绪稳定了再做打算。
拉过被子给他盖上,走出屋子,对还站在院子里等他的荀一说:
“荀一,他伤得很重,到底是怎么回事?”
“谁知道呢,可能是被孟恩远折磨得吧,他去杀孟恩远不成,孟恩远能饶过他?”
“荀一。。。我得看着他伤好了,没有性命之忧了才放心。”
荀一盯着他看了好半天,忽然笑了:“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是不是还会说,如果我不同意,你就永远不见我?”
被他才中心事,青伶有些尴尬:“荀一,我既然答应你了,就不会反悔,你就当好人做到底了。”
荀一苦笑着:“我是想做好人,可你什么时候又把我当好人了?算了,虽然我不择手段,虽然我不能再忍受一天你待在这个人的身边,可是我如果不答应你,即使你留在我身边,也不会安心。。。我就答应你,让你陪在这里给他养伤,等他伤好了,我就要立刻把他送出北平,是天涯是海角,是刀山是火海,你都不能再过问一句,你同意吗?”
青伶点点头,荀一又说:“如果需要医生和药品,或者银两,就对我开口,虽然你不缺,可在你面前我还是得装成好人。”
凑近了一步,在他耳边低声说:“为了你,我能忍受他的存在,我能暂时把你留在他身边,可是,再好的人,忍耐也是有限度的,你替我转告他,别得寸进尺,他要是敢对你怎么样,我会立刻让他消失,直接下地狱!”
说完一甩手就离开了,只剩下青伶犹自站在院子里发呆,听到忠义叫爷了,才惊醒过来,奔到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