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回忆录（十二） ...
-
三年过去，我已经十二岁。
长发及腰，站起来勉强能够到师父的胸膛；笑容不像之前那样僵硬，而是柔和的微笑，嗓音从稚嫩变得中性，前者是事实，后者是师父的评价，想当初师父见到我的笑容，还给了我一个拥抱。
日子依旧这样过去，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我的琴艺终于渗透出感情，师父甚至说他能教的已经不多，现在我正在学的是师父作的曲子——《空灵》。
当然琴技除了镇静自己心绪以外，用玄天功弹琴能扰人心绪，甚至能操控人心，现在的我，击退入侵者的时候，已经不见得会受伤。
师父说，我的感情变得丰富，我认同的点点头，只见师父他露出一个苦笑，曾经我问过唐水，如果遇到这样的情况该怎么办。他说，我只要打趣一下师父，或者是找其他话题就好。我第一次尝试的时候，当然是失败收场，毕竟师父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让我无比的挫败。然后，我又发现当我面无表情的看着师父，就能转移他的注意力，倒是简单，不过不是每个人都能行，比如说唐水和零无面对我的视线的时候，都会落荒而逃…？！
有时候，我会到月仙师父那里待上几个月学习，也有月仙师父到这里来教我，还带上零无。
我的剑术已经精进多了，月仙师父跟我和零无对战的时候，也不能像以前一样分心，比起一开始好多了，我和零无虽然不会误伤对方，但却连月仙师父的衣角都不能碰到。现在，我和零无勉强能让月仙师父一身狼狈，不过我们也再站不起来战斗。
每次战斗后，我会反思那里出错了，尽管还没有完全得到自己的剑，但敌人不会因此放过我，这我倒是清楚。
月仙师父倒是安慰我们，但是师父听见他的话后会嘲笑他，两人最后又会开始新一轮的骂战。
我一开始可能会有点不太习惯，但零无跟我说，“他们只是相爱相杀而已。”，我这才觉悟到两人的感情，在他们骂战的时候，我们都会默默离开，开始打点他们的东西，比如说打扫还有备食等等。
零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他会跟我聊聊天，他还是面无表情，但已经在没有问过那个问题。
说起来，零无第一次见到唐水的时候，两人都很不自然，感觉认识了很久，不过我没有深究这个问题。
只是有一天，师父让我到唐蓝长老那里一趟，说是唐门有任务要直接给我，而且不让任何人跟着。
当然，唐蓝长老还是有派人来接应我，毕竟我身处的地方跟他那里可是很远的。
经过当年的那块桃林…一切都没有任何改变…
再次来到长老殿，绕到殿后，穿过一条长廊，来到一道房门外。
“在这里等等，我跟长老说一声。”带着我的那个人，敲敲门。
门里传出唐蓝长老的声音，“唐三，进来吧！”
“请。”
我进去后，那人就帮忙关上门，房间。
“唐蓝长老。”我单膝跪下，低下头颅。
“你可知我唤你来是为了何事？”
“弟子不知，请恕罪。”
“唐门决定，判决唐月夜，是死罪。”
…为什么…“…弟子…”
还没等我说什么，他又继续说道，“而且，让你亲手了结他，这是命令。”
“…是。”我脑海里重复着‘死罪’两个字。
“我不得不提醒你，这里是唐门！唐门的命令高于一切！”他施展着自己的威压，让我瞬间回过神来。
“…弟子记得。”在长老面前，我还是要冷静下来的。
“好了，起来吧。”语气一转，他温声说道。
“是。”我慢慢起来，但依然低着头。
“为什么不抬头呢…唐月夜那家伙是我的朋友，他被杀我也不想，可是我也是唐门的人，你明白吗？”他的语气里带着无力，但话锋一转，“至于这件事，我想唐月夜那家伙更清楚。”
唐蓝长老跟我说这些是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这是能挽救的意思吗？还有师父知道这件事？！
要回去问清楚！我不要师父死！“那弟子先告辞了！”我急切的说道。
“慢住！我还没说完呢！今次就算你不杀他，唐门只会找其他人杀他，这是没有分别的，你自己好好想想！”
唐蓝长老的话又让我深思起来…
“…那么，为什么要弟子负责这件事…长老可告知一二？…”我盯着他问。
唐蓝长老是在什么位置跟我说这些话…
“不知道，应该说我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是唐门门主亲自下的命令。”他闭着眼睛，看都没看我。
…唐门门主！看来真的是很糟糕！
“弟子…明白了。”
“嗯。最好是三天内把他处理。”
“是。”
“回去吧！”
“是。”
用上最快的速度，哪里来哪里去，回到师父那里。
“小三，你回来了。真快啊~”师父一身酒气。
我握紧拳头，看来师父的确知道发生什么事…有什么从我的眼眶，汹涌而出…
“啊啦~小三~你哭什么呢~”他谈笑风生地说道。
我用手袖乱抹了一把脸，可是手袖都湿透了，我的泪水还是停不下来。
“…不用抹了~抹不去的~也不是现在的你能控制得了~”他向我走过来，一手还拿着酒瓶。
我听他的话，放任了我的泪水，这一刻，我的心里很疼，师父…“这是什么？这里很疼！”，我指着胸口。
然而，这一刻，他笑得很开心。
我不明白。
【为什么？】
“这是那之后第二次了！哈哈哈哈！”
我疑惑地看着他。
“第一次是为了零无那小子，第二次是为师啊~想不到，我最后还是占了你心里的位置~真是不亏了！不亏了！”他嘲笑道。
我现在只想大声地喊出来，但理智不会让我这样做，加上，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
“师父，唐门门主下令，让我亲手了结你…我要怎么做…”我的声音有点抖。
倒是他一脸惊奇的看着我，“不要告诉我你不懂处理唐门的叛徒~”
他的疯狂，我不懂。
我只是想把师父留下！
“…师父，我问的问题，你真的不清楚吗！”我觉得自己有点失控。
“那么，你自己想怎样？告诉我吧！唐！三！”他反问着我，倒是让我不知所措。
为什么我不想杀掉师父…我在害怕什么！
他走到我面前，弯腰，近距离的看着我。
“我…我…”
所以！到底是因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不想师父消失！我想师父继续陪着我！我不想师父的身体变得冰冷！我想师父继续跟我一起弹琴！我还想跟师父做任务！我有很多不懂的事情！我的笑容还不够完美！要师父教我！”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好像被我吓到，瞪大眼睛，嘴不合拢。
“哇！”我大哭着，失力般地跪倒在地上，手锤在地上。
他不作声，只是看着我…就像错的人是我一样。
我抽咽着，完全跟停不下来，思绪就是一团乱。
【无力感蔓延全身。】
终于，在我哭累了…他才轻声的问，“…小三，你还能站起来吗？”
我试了试自己站起来，又倒了下去，然后有只手伸过来。
“把手搭过来，我把你拉起来。”
“…是。”我把手放在他的手掌上。
他的手掌很大，冰冰凉凉的，还有很厚的茧子，让我安心。
他的力气很大，一把把我拉起来，顺带把我整个抱起来，突然的失重让我下意识双手环住他的脖子。
“师父？”
“安静一会，睡一会也行。”
可是，我睡不着啊！然后，我又开始盯着师父的脸发呆…
不一会，我就睡着了…
……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居然还在师父的怀里。
难道他在我睡得时候没有放开过我吗？
环视四周，黑漆漆的，几盏油灯散发着柔弱的光芒，勉强然我看清这里是他的房间。
抬头，只见他紧闭眼睛。
“师父，你…”装睡有意思吗？
我的话还没说完，他就已经张开眼睛，“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不。”怎么说…师父你的恶趣味真是随时随地的发作…
“真是可惜~”
“嗯。”
“怎么？恢复正常了没~”他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
“…抱歉，师父，我失控了。”我把自己的头颅埋进他的颈窝，满满都是他的味道。
只见他摇摇头，“小三~为师我开心~却又不开心~”
我盯着他。
“原因啊~我才不告诉你呢~”师父，你又调皮了！我鼓起脸颊。不知道为何，师父从前就很喜欢我这个表情。
“…可是，师父，是不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是的~”
“…我明白了。”
师父，你可知道？只要你说离开唐门，我必定追随你。如果你说出那个救你的办法，我就算牺牲生命也会救你。可是，偏偏你就说没有办法…怎么会没有办法啊！
“不许哭！”
“是。”
明明之前我受重伤的时候，你也哭了，为什么不让我哭…这不公平！
“空灵…小三，弹空灵。我想在你的曲子里面解脱。”他在我的耳边喃喃说道。
“我…是。”你不许我反驳吗…
“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情想要问，但对不起呢…小三，你只要记住，”
“世上没有偶然，只有必然。”
“我明白了…”
我不明白啊…为什么你的死是必然…真的不能改变吗！我不愿相信，我想努力试试改变，然而，你却早已放弃！
“对了，我都差点忘记了，把你的手拿出来。”
他把自己和我的手腕划开一道浅浅的伤口，一股鲜血慢慢淌流，他让自己的鲜血滴在我的上面。
很快，我就能感受到身体里像是多了些什么。
“那是月舞，我身体里的琴，现在由你继承了。”
他拿出一块干净的布，帮我包扎伤口，演示了一遍把琴从身体内拿出、放回的方法。
“开始弹吧~”他不知道从那里又拿出酒来。
我慢慢弹起来，把自己的心情融入琴声。
这是最后一次了，所以我要好好的弹才行。
心里默默念着…
【师父。】
【师父。】
【师父。】
……
“萬事萬物都有其中道理的，每天在上演的悲劇和不幸，是為了某一天迎來美好的結局而發生的有意義的事，這世上可能不存在純粹的不幸，谢谢你这些年都在我的身边，陪我胡闹，你就是我的幸运，不过，尽管如此，我还是不希望你动情…”他的脑袋开始朦朦胧胧，意识不清，口里喃喃自语。
“小三…谢谢你…”空灵的最后一个音落下，他的眼睛闭上，安详地睡着了，手里的酒瓶跌落一旁。
我起身，拿出惯用的匕首，轻轻往师父的脖子一抹。
“晚安，师父。”
我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泪水，抱着师父已经冰凉的身体，开始大哭。
清晨来临之时，唐月夜将不复存于这个世界。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回忆录（十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