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垢唯有白色》紫宸2016

7、选择和放弃

　　萧十一郎又回到了他的小木屋，他发现已经有个人先他而来。屋子已经打扫过，每样东西都干干净净的，桌上那几个他雕刻的果盘里摆着新鲜的梨子，蜜桔，蜜桃，草莓。那人背对着窗户坐在桌子前，那人穿一身淡青色的衣衫，质料极好剪裁合身。他的左手腕上带着一串红珊瑚手串，粒粒浑圆饱满，显然非凡品。手也非常好看，手指细长秀气，宛如美玉。
　　听到萧十一郎的脚步声，那人转过身，“萧十一郎？”。
　　萧十一郎看到了他的脸，“叶枫，你的本事真不小，这地方都能找到。”
　　“无事不登三宝殿。”
　　“萧某身无长物，割鹿刀早已丢弃。”
　　“割鹿刀？我不感兴趣。”叶枫道，“当初为了恢复唐刀改良武器，造成更适合克倭刀的武器来，我们的武器专家黑色找到了徐鲁子，不过这刀锋锐超过倭刀却并不适合成为常规武器；然一件武器的真正价值，并不在它的本身，而在于它做的事。”
　　“从一开始割鹿刀出现就是圈套？”
　　叶枫没有否认，“想必你已经知道我就是白色，我们虽然利用割鹿刀掀起争端，但是死的人都是该死的人。”
　　“为什么江湖里总是少不了要有流血的事？”
　　“不是江湖里少不了要有流血，而是人世间永远都避免不了这样的事。”叶枫道，“在这个世界上每一个角落里，随时随刻都可能有这一类的事发生。”
　　“这种事难道就永远不能停止？”
　　“当然可以阻止，只不过要付出很大的代价而已。”他又补充：“这种代价虽然每个人都可以付出，但却很少有人愿意付出。”
　　“为什么？”
　　“因为要付出这种代价就要牺牲。”
　　“牺牲什么？”
　　“牺牲自己。”叶枫继续道，“抑制自己的愤怒，容忍别人的过失，忘记别人对自己的伤害，培养自己对别人的爱心。在某些方面来说，都可以算是一种自我牺牲。”
　　“我明白了。”萧十一郎道，“这个世界上的血腥和暴力一直很难被阻止，就因为大多数人都不愿去管这种事。” 他的神情严肃而沉痛：“因为要牺牲任何事都很容易，要牺牲自己却是非常困难。”
　　“是的。”叶枫也用一种同样严肃而沉痛的表情看着萧十一郎，又道：“可是如果你认为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愿意牺牲自己的人，那你就完全错了。”
　　世上的确有不借为了别人牺牲自己的人。就因为世上有这种人，所以正义和公理才能永远存在。所以人类才能永存。
　　“统领锦绣山庄的白色会是牺牲自己的人？”
　　叶枫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笑，笑容却这样凄凉，每一丝笑纹里都饱含着痛苦的痕迹，几乎是有些惨烈的意味了。 “我至少没有因为私情错杀过一个人，~~~~~~~~~”
　　萧十一郎看着他，没有说话，他看得出叶枫的痛苦不是在假装。
　　“风四娘没有死，沈璧君也没死，甚至连城璧也还活着。”
　　萧十一郎又惊又喜，“她们都活着？”
　　“是的，她们活着。自从连城璧在苏州现身我就跟着他，他反应也不慢，用周志刚拖住我。不过我还是发现了他的秘密，后来我跟踪风四娘和沈璧君，去了水月楼。沈璧君被章横救了，后来章横又引风四娘去见她，再后来天宗的人找来，想带走她们，我制服了天宗的人带走了她们。”
　　“那么你怎么瞒过连城璧的追查？”
　　“制造出假的现场痕迹，让连城璧的人来找到这里就会认为他们是互殴而死，即使他们不这么认为，我的人也会想法误导他们。实际上她们不但没有死，而且活的非常好，你可以见她们，但是见她们之前你要做出选择~~~~~~~~四娘和沈璧君都已经信期未至已有6月。”
　　萧十一郎骤惊，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好好考虑后再做选择，本月的月圆之夜我在翠竹山庄等你，到时候我会把这一切都告诉你，是该做了断的时候了。”
　　“我一定会去。”
　　“还有一个人想见你。”叶枫道，“应该快到了~~~~~~~”
　　门推开，走进来两个人，余声和冰冰。“冰冰~~~~~~~~~”
　　日光虽然淡却能看到她的人影，她明明和逍遥侯死在阴暗的秘谷里。怎么会活生生的出现在这里？“你看到的尸体不是我。”冰冰忽然开口，“本来我是要死的人，偏偏有个人多事，用另一具尸体替换了我。”
　　“若非萧十二郎多事，冰冰就真的死了。”余声道，“萧十二郎这个人你也见过，应该知道他为什么对这样对冰冰。”
　　萧十一郎明白，在软禁冰冰的地方带走冰冰的时候萧十二郎眼中居然闪过一丝嫉恨，虽然他掩饰的极好。
　　叶枫道， “在水月楼冰冰并不是自己走的，是被连城璧劫走。”
　　“后来她落到萧十二郎手中，在秘谷中萧十二郎用另一具尸体替换了冰冰。萧十二郎一直很谨慎，他把冰冰安置在当初软禁的她的地方。”
　　“冰冰一直在当初软禁她的地方？”看起来萧十二郎很会利用人心理上的盲点。“你们怎么发现的？”
　　“我们一直注意他的动向，因为他已经打开了那道邪恶之门，所以他会背叛鱼吃人，甘心做连城璧的走狗。。”
　　“每个人都会有邪恶的一面，但是很多人都把这邪恶关在一扇阴暗的门里，在一个适当的时候，给了他一个开启邪恶之门的理由，有了这个理由，当他的邪恶战胜良知的时候，他就能心安理得的去做坏事了。”
　　“重要的不是给他一个开启邪恶之门的理由，因为这个理由不一定是连城璧给的，也许是其他人，他身边的人，或者一个不相干的人，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给他一个开启邪恶之门的理由。”
　　“这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他愿不愿意开启这到这扇邪恶之门。”
　　“不甘心默默无闻过完一生这并没错，错的是不该为一己之私去伤害别人。每个人对曾经做错的事也要付出代价。”
　　“没错，他已经死了。”余声道，“冰冰想见你，我就带她来了。”他转过来脸看着冰冰道，“我在谷外等你。”
　　小屋中只有冰冰和萧十一郎，“冰冰，你~~~~~~~”
　　“我很好，余声不但从萧十二郎手中救了我，也医治好了我身上的毒。”
　　“看来余声对你真不错。”
　　“他们虽然是六扇门的人，但是从来没有为非作歹。”冰冰道，“天宗的人如今死的死，伤的伤，入狱的入狱，再也不复为恶。”
　　“我知道。”
　　“四姐和沈璧君在锦绣山庄~~~~~~”
　　“原来她们在那里，难怪我找不到她们。”
　　“你知道那里？”
　　“那里是禁区，擅入者格杀勿论。我不去那里不是因为我害怕而是尊敬。因为那里的人代表的是法律，法律的庄严不容践踏。”
　　“她们很好，你不必担心。”
　　“你呢？”
　　“我很好，我很快就要嫁人了。”
　　“余声？”
　　“是的。”冰冰的神色很平静，“萧大哥，生命中有太多的美，我们不可能一一得到，抑或她本来就不属于你。”
　　“我懂，可是~~~~~~~”
　　“可是你偏偏没法子做你应该做的事，对人来说感情并不是唯一的，很多事更重要，比如责任，担当，四姐她~~~~~需要你，那孩子也需要你。”
　　“我知道。”
　　“我言尽于此，珍重。”

　　谷口，余声等着她。“叶枫已经先走了现在是十二，时间有限我和他分头行事。”
　　“月圆之夜你们打算怎样~~~~~~~~~”
　　“萧十一郎的选择决定他的命运，并不在于我们怎么对待他。”他又道，“你没办法代替他做决定，还是不要多想。”
　　“我确实没法替他做决定~~~~~~~~~~~人最大的烦恼就是没法控制自己去做该做的事情。”
　　“人人都身不由己，人人都有自己的难处，该来的总是要来，一步步走下去也就是了。”
　　“只是有些事，我真的不敢想下去。”
　　“那又如何？一个人总要有自己的担当。无论发生什么，不过默默承受，一力担当罢了——不止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别人。”他把冰冰扶上马车，“要是心里烦就睡上一觉，最晚明日午后就能到锦绣山庄。”他手挥丝鞭，加急赶马。

　　另一边，叶枫去了无垢山庄。他刚到一个人从那扇古老而宽阔的大门里走了出来，那个人穿着一身青色的衣裙，蛾眉淡扫，不施脂粉，漆黑的头发挽了个高髻，全身几乎没有配饰除了左手的红玛瑙手串，正是素素。
　　“连城璧已经恢复，你不打算见他？”
　　“我暂时还不想见他。”
　　他没有再问素素，换了话题，“我找到萧十一郎了。月圆之夜就在这翠竹山庄，做了断。”他又道，“你放心，当初连我都没有为难你，萧十一郎更不会为难你。”
　　“好，我去。”
　　“珍重。”
　　叶枫离开无垢山庄后又去了潇湘苑，来到连城璧的房间，敲门。“请进。”声音不高，带着种矜持。连城璧的声音永远带着这种矜持。推开门，叶枫走进去。
　　“果然是你”
　　他看着连城璧平静的面色又道，“你似乎并不意外。”
　　“因为你是鹰犬。”除了乖乖听主人的话外，还能怎样？连城璧没有说出来，但是他知道叶枫会听懂。
　　叶枫一点表情都没有，对于这样的话他早就麻木，他也不想浪费时间，直接问道，“想不想去见沈璧君？”

　　连城璧点头。
　　叶枫往外走起，走到院外，已经有马车在等候。马车很宽大，舒适。连城璧坐在绣垫上却并不感到舒适，叶枫看上去似乎没有恶意，但是他上司呢？对天宗叶枫知道多少？心里很乱，脸上却依然平静。叶枫的神情也一直很平静，没有一丝焦躁之色。

　　另一边，余声和冰冰已经先到了锦绣山庄，来的了碎玉轩。余声走在前面，他的手牵着冰冰柔白纤美的手，冰冰一脸娇羞的跟在他身后。风四娘和沈璧君都睁大了眼睛看着冰冰，她们想不到冰冰会活生生的再出现，明明死去的一个人，怎么会活生生的再次出现？
　　“四娘，沈璧君，冰冰是人不是鬼。”余声微笑道，“她本来是必死无疑，但是萧十二郎多事用另一具尸体替换了她，后来我又在她被软禁的地方救了她。”
　　“我一直在养病，所以现在才来。”冰冰道，“我已经见过萧大哥，他很好。”
　　余声道，“你们的事情萧十一郎也知道了，等他考虑清楚，我们在本月的月圆之夜翠竹山庄做了断。你们谁都没法代替萧十一郎做选择，所以你们还是安心等待。另外连城璧也快到了。”他看着沈璧君道，“想清楚后再做选择，不要激怒连城璧，因为受伤的会是你和连城璧都关心的，若不关心就不会被它所伤。”
　　余声确实是个敏锐的人，什么都想到了。沈璧君问道，“他~~~~~~~”
　　“我们答应杨前辈的事情绝不会食言，不过每件事都在做的公平，连城璧毕竟是孩子的父亲。孩子的成长不能没有父亲，连城璧就是一个成长中失去父亲的人。”余声轻轻叹气，“如果连老夫人对他多一些鼓励和安慰，让他循序渐进的走完童年和少年，他也不至于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然人生没有如果只有后果和结果。”

　　他说的很隐晦，沈璧君，风四娘和冰冰都能听懂，想必是连老夫人对连城璧的爱护捆绑了太多的责任和压力，压的让他透不过气却又无法表达和发泄。
　　余声看着沈璧君又道，“连城璧来后无论你做出怎样的选择，我们都会尊重。绝不会让任何人来破坏，包括连城璧。”
　　沈璧君无言，点头。
　　“冰冰想见你们所以我带她来，你们好好谈。”余声看着冰冰，柔声道，“我在前院等你。”
　　沈璧君忽然开口， “余少，有些事情我想问你。”
　　他看着冰冰，柔声道， “你和四娘聊聊，我很快就回来。”然后才看着沈璧君道，“请。”
　　等到余声和沈璧君走后，风四娘才问道，“冰冰你和余声~~~~~~~”
　　“就像四姐看到的那样，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冰冰抬起头， “我已经放下了萧大哥。萧大哥拿我当做妹妹，余声却把我看为女人；也是余声告诉怎么去面对那种痛苦——找到另一个能代替他的人。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男人，几乎不相信世上真有这样的男人，我盯着他，想看透他的心。他却在回避。”
　　“也许自从第一眼看见你，他就对你有了种连自己都无法解释的感情。”
　　“可他却认为我放不下萧大哥，我也很怕他误会我为了减轻痛苦而移情于他。看着他慢慢的疏远我，用意志压制心内的感情，我心内很痛苦，可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一遍又一遍的用金簪在土上写他的名字——余声~~~~~~~~~到后来居然是连城璧给了我勇气，他告诉我，过错是暂时的懊悔，错过则是永久的遗憾。”

　　“连城璧？他怎么会~~~~~~~~”
　　“他的伤势已经痊愈，在养伤的这段时间也想通了很多。”冰冰又道，“他这次真的打算放弃了，因为他想通了，沈璧君要的他给予不了，不如放弃。”

　　风四娘想不到连城璧会放弃沈璧君，他有抛不开的责任；注定不能为一个女人牺牲一切。也许是因为他太理性，而女人靠感性认识世界。
　　“你似乎有很重要的事情问我，不妨去缀锦楼上详谈。”
　　“恭敬不如从命。”
　　缀锦楼高三层，顶楼上四面皆窗，视野极广，整座院子都在眼底。
　　“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办？”
　　“我若是你，我会放弃萧十一郎。”
　　“为什么？”
　　“在这个世界上,有人想一脚两船,左右逢源,有人不问是非,抽身事外,不过，只有立场坚定的人,才能活得久一点。若要立场坚定就不该有双重标准。他赞赏狼的忠诚，但是你是有丈夫的，爱上萧十一郎何尝不是对连城璧的不忠实呢？按照他的理念，连城璧就是死了你也不能再爱他~~~~~~~~可是在你和四娘眼中你必须要放弃连城璧和萧十一郎在一起，甚至连冰冰都想要连城璧去死。这难道不是双重标准？”他看着沈璧君又道，“我毕竟不是你，我必须有个明确的立场，不能左右摇摆。”
　　“你和叶枫，连城璧一样，太理性。”沈璧君又道，“至少你还会正常的表达感情。”
　　“连城璧不是不爱你，不然也不会因为你痛苦万千。”
　　“他的痛苦不该是伤害别人的理由。”
　　“那么，你既然是连城璧的妻子就能去爱上除了丈夫以外的男人？你对萧十一郎的感情何尝不是对连城璧的伤害？”
　　他比叶枫更尖锐，他的话语就像一根针一样刺在沈璧君心里。真话本来就比较伤人，沈璧君并不怨恨他。“你的回答很理性，也中肯，毕竟你不是我。”
　　“女人就是女人，为了这一分感情，你们是不惜牺牲一切，放弃一切的。”
　　“为了你肩负的责任你何尝不是能牺牲一切。”
　　“自从成祖起大明天子亲自在第一线守国门，何况我等？”
　　“官场上的事情，我不了解也不想了解。”
　　“若非不得已谁愿意在这无情的官场上混，不说这些了，我有一件事倒是想你。”
　　“什么事？”
　　“你会把孩子给连城璧吗？”
　　“你认为呢？”
　　“我若能你一定把孩子给他，因为不能再重复连城璧的昨日。”
　　“你不是我，我不会把孩子给他。”她又道，“你先前说的，我也想过，可是我不能没有这孩子。”
　　“那我就不明白了，你明明知道我的回答会和你迥异，为什么还要问我？”
　　“因为我想了解他的想法，你和他是同一类人。”
　　“连城璧这次真的想通了，你要的他给不了，不如放弃。他会写下休书，放你自由。”
　　“他真的要放弃？”沈璧君没想到连城璧居然真的要放弃了，她的心中却没有丝毫欢愉，竟然是痛苦。
　　“可是这孩子他不会放弃，想来是想用休书换你腹中的孩子。”
　　“我的孩子不是用来交换的筹码！”
　　看到沈壁君发脾气了，他有点意外，又道，“生命中有太多的美，你不能一一占有，你势必要放弃一部分。”
　　“我们女人想要的并不多，只想要一个相爱的男人。”
　　“那好，告诉我，怎么才算相爱？为了所谓的相爱可以去伤害爱你的丈夫不顾及你的孩子以至于孩子胎死腹中？”
　　“也许我错了，除了自己的丈夫外，不该再爱上第二个男人。可是感情是唯一不需要理性的，我问你，你为什么会爱上冰冰？”
　　余声被问住，他到底什么时候喜欢上冰冰的？开始只是为了他的任务，可是后来一切变得失去控制，他分不清对冰冰是同情怜悯还是喜欢爱慕，努力控制情绪，一遍遍的告诉自己要放弃，可是心中还是抹不去冰冰的影子，只有用公务去填充，直到冰冰鼓起勇气告诉他，不是为了减轻痛苦而移情于他。“说的对，感情不需要理性，这个问题我自己也说不清楚。连城璧最晚今天戌时来到，该面对的总要去面对。”
　　“我知道。”
　　“冰冰还在等我，失陪了。”

　　“沈璧君住在碎玉轩东厢房。”叶枫道，“沈璧君信期未至已经有6个月，你考虑清楚后再做选择。”
　　连城璧听后脸上依然毫无表情，但是内心却翻江倒海，连家又有了后代，他已经失去了一次绝不会像失去第二次。他已经放下了沈璧君，可是这个孩子他不能也不想放弃。
　　走到碎玉轩的路并不长，连城璧走的很慢。他一生中最关键的时刻已经来临，无论如何都要做出选择。走过前廊来到东厢房，他看到了沈璧君，沈璧君坐在厅堂里桌子前。她面色看上去不错，比半年前在苏州遇到她好看了许多，没了憔悴之色，身材也更丰盈了些。
　　“壁君。”
　　沈璧君身子一僵，转过头看到了连城璧，“叶枫带你来的？”
　　连城璧点头，“你在这里过得不错？”
　　“我很好，你伤势恢复了？”
　　“你~~~~都知道了？”
　　“自从在西湖他和余声救走我们，我就和四娘在这里住下来，后来你的事也是他告诉我的。”
　　“风四娘也在这里？”
　　“她没处去，正好和我作伴。”
　　连城璧看着她凸起的腹部，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沈璧君也没有开口的意思，似乎在等他先说。思考良久才道，“壁君，你想要的我给予不了，这次我真的要放弃，给你自由。”他的眼睛落在沈璧君的腹部，“可是这孩子~~~~~~~”
　　“这个孩子，虽然是你们连家的后代，也同样是我们沈家的后代。”
　　连城璧的手握的很紧，“这么说先前那个孩子也是你们沈家的后代，你又是怎么对待的？”这样话他本来不想说，他毕竟是个人，活人，压制的情绪总有爆发的时候。
　　“你怪我没有保护好他？”
　　“难道不是？”连城璧的眼睛中又燃烧起火一般的愤怒，“有些事情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在那片荒山小公子没有逼你，你是自己跳下悬崖的，你那时候想到过那个孩子？”
　　沈璧君的头垂下，“我对不起他~~~~~~~~~~”
　　看着沈璧君这个样子，连城璧不想再说更令她难受的话，只淡淡的道，“如果那孩子还在如今已经会说会笑了，所以我不会放弃这孩子。”
　　“你连孩子都要和我抢？”
　　“你以后还会有孩子，何必跟我抢这孩子？”连城璧道，“你不能这么残忍让我再受一次丧子之痛。”
　　沈璧君的泪珠湿透了衣袖，想不到连城璧对那个流产孩子会这么在意，如果当初她回到连城璧身边的时候，连城璧这样说也许就是另一种情况。
　　连城璧的手伸过来，递过来白色的丝帕。
　　沈璧君接过来擦干净眼泪，该面对的终是要去面对，逃避也没用。“我也不会放弃这孩子。”
　　她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却很坚定。
　　连城璧盯着她的眼睛，他似乎想从沈璧君的眼睛里，看出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沈璧君是神情很坦然，仿佛不怕他看。良久连城璧才道，“既然你我都不想放弃这个孩子，不妨坐下来好好谈谈？就算是不为当下也要为了孩子的未来考虑？”
　　双方都不想放弃，自然需要好好谈谈，更何况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本身就是个悲剧。等他长大后，一定还会替别人造成许多悲剧。因为他心里的仇恨远比爱多得多。之前余声也说过这点，沈璧君也明白。她没有反对，“彩月看茶。”
　　一个穿着青衫丫环走过了，放下两盏茶。
　　“你爱过我吗？”
　　“爱过。”沈璧君道，“但是我不知道你是那样的侠客，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叶枫和余声加入六扇门不是为了升官发财，只愿海波平，所以我不恨叶枫，余声也得到冰冰的认同。你呢？为了一己之私就接手天宗，陷害萧十一郎。”
　　“我不是神仙，我不可能知道萧十一郎其实是一个被人误解的大盗。萧十一郎明知道你是有丈夫的，还要去爱，为了他的一己私欲，害的你清誉全毁，弄的我脸面无存，也害的我失去了孩子，那是我连城璧的第一个孩子，就这样没了。你能说我做过分吗？”
　　这样话沈璧君听叶枫说过，叶枫只是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如今听到连城璧亲口说，看着他脸上的愤怒和嫉恨实在不像是过去冷静镇定的连城璧。
　　“你今天的状况不适合谈判。”沈璧君道，“我累了。”说着就走到自己房间，等到连城璧追过去，沈璧君已经关上了门。门并不厚，却能将两个人隔开。
　　莹心堂，风四娘斜倚在贵妃榻上，手里剥着枇把，“其实连城璧很爱她，不然就不会恨萧十一郎了，他做那些事情都是为了留住自己的妻子。”她似乎又想到水月楼的月圆之夜，她掀起了连城璧的面具，连城璧苍白的脸上全无血色，眼睛里却布满了血丝，竟像是也曾流过泪。连城璧冷冷的看着她，一张脸还是像戴着个面具一样。这种没有表情的表情，有时就是种最悲伤的表情。 　——他和沈璧君，岂非本是对人人都羡慕的少年侠侣？ ——这世上若没有萧十一郎，他岂非也可以快快活活的活下去？“有些人看起来很坚强，很薄情。对任何事和人都泰然处之，漠不关心。这种人并不是无情，而是不知为何种原因，使得他不得不将感情埋葬在心里，埋葬在骨里。这种人的感情一定很专，很痴，很浓，甚至很可怕。因为他的感情一定会淹没对方。很可能会毁了对方，但这种人的情感毁的往往会是自己。连城璧就是这种人。”
　　“你说的有道理。”叶枫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找到了萧十一郎。”
　　“真的？”
　　“我何时骗过你。”叶枫道，“我已经和他约好在月圆之夜在翠竹山庄见面，等我把这里的事情全部说清楚，你们就能见面了。”
　　“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很简单，就在他家里等。”
　　“他的家？”
　　“一个很不错的地方，有成片的山林，果树，花草，溪水，~~~~~在哪里呆了2日，我都不想走了。”
　　“你怎么找到的？”
　　“这并不难找，两年多前他和沈璧君是被小公子擒住，我查过小公子出现的地方，然后一一调查排除，最后就找到山崖下的小屋。“
　　“你怎么算准他会回去？”
　　“他那样的浪子对家的渴望比一般人更强烈，那地方可以算是他的家，何况那里曾经有过一个温柔体贴的女人。”叶枫道，“等连城璧出来后，告诉他我在后院的角楼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