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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小右很怕痛,可她还是决定不怕死的去穿个耳洞。卖装饰的小店老板拿着小枪熟练的上好针,对准她的耳朵正欲穿时,感觉到小枪特有的冰凉金属气息,她又忍不住大叫道“慢着!”老板似乎见惯了各种千奇百怪的场面,微笑着对小右道“不怕,没事的,这就跟蚂蚁扎一样,一点不痛。你瞧,那些打在耳骨上的才叫痛,你不过是打在耳垂上,没什么的。”
      小右不听劝,死死地捂着自己的耳朵,瞪着老板,仿佛老板即将对她做的事是一件很伤天害理的事。老板无语了,放下手中已被小右视做凶器的小枪道“好吧好吧,不打,我把钱退你行了吧?真是的,既然来了自然是决定要打,现在又不打,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主意还真是一会一变。”小右自己也觉得这么反复似乎挺对不起之前那伟大的决心,她放下手,正儿八经的对老板说,“不是,我只是想只打一个,所以我想先考虑下打哪一个……”
      老板狐疑的看着她,最终道“成,那你决定了就告诉我,我那儿还有人等着,我先过去,回头你想好了再叫我。”待老板走开,小右望着镜子里自己的小耳垂,左看看右看看,终于在右耳上发现一颗细微小痣,不经意看还挺像个黑色小耳钉。咬了咬牙,她大声道“老板!我要打左耳!!”
      “啪!”清脆的机簧声后,小右的身子颤了颤,老板皱眉“歪了……”小右黑脸,看了眼老板,说“歪了就歪了吧……”她宁可不要这耳洞也不想再吃一针。老板看着那新打的洞,摸着下巴道“不过也不是很严重,基本上能用。”小右松了口气,自己的疼总算没白挨。在店子里一阵晃荡后,小右挑了个不甚起眼的和右耳小痣很相似的黑色耳钉,临出门时,老板在她身后大声道“别忘了!三天之内不沾水!”小右在门口一个趔趄,当下决定回学校就洗澡。
      年轻么,总会有些叛逆和古怪,所以小右的耳朵足足花了两年时间才回归正常。
      过了一个周末,小右的耳朵不红肿,但发痒。她估摸着是有些过敏或是自己干的某件坏事得了现世报。对着镜子,她还是固执的戴上新买的黑色耳钉,穿上裙子,依旧漂亮光鲜的去老姐家蹭饭。
      小右的姐姐其实不是她姐姐,这话也许很悬乎,其实很简单。两人打小一起长大,怎么凑在一起的,小右其实已经记不清了。但姐姐说,是因为一次打架,具体么,忘了就忘了吧。于是小右心安理得的忘了,但她还是因此心血来潮的认了对方做姐姐,还定了一个日子,十一月十八号,相识纪念日,从那日子诞生起,小右把它记得比自己的生日还要深刻。
      姐姐看了她新打的耳洞,很新奇,于是决定自己也打一个。小右很开心,笑得眉眼弯弯。姐姐问她为什么笑那么开心,小右说,“因为你会和我经历相同的痛啊。”两人手拉手的上街,小右跟姐姐说,“我打的左耳,你就打右边吧,咱俩正好凑一对呢。”姐姐笑,“好啊,凑一对。”姐姐不怕痛,因为她已习惯疼痛。小右看着那相同的小枪在姐姐的右耳上留下一个闪光的耳钉,忽然有些哀伤,姐姐,她总是这样,就像个没有痛觉的孩子,总是对什么都无所谓。
      小右拉了姐姐的手,或者该说是吊着姐姐的手,她是个大懒虫,每次和姐姐一起走,身体的重量大半都是放在了姐姐身上。姐姐的手很粗糙,小右紧紧地握着,她还记得以前不是这样的触感,可是,自从两人结束无忧无虑的高中时代后,一切都在悄悄改变。
      凑成一对的左右耳钉,一黑一银,闪着各自的光芒,却偏偏很和谐的呆在一处。小右在梦里痴痴地笑着,看着,想着,就算不能时时刻刻和姐姐在一起,这样于她也是满足。
      四月底,快放五一大假,小右很期待,不是因为可以回家,而是因为可以有好长的时间去见姐姐。她正打算给姐姐打电话,可是姐姐先给她打了电话,说“小右,我交了个男朋友呢。”
      有那么一刻,小右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一不小心踩进了一个深深的黑洞,摔得五脏六腑都碎了。然后那天夜里,她一个人拎了三罐酒坐在学校的大操场里喝了半宿。
      五月一日,姐姐打电话问她,要不要过去玩。她第一次对姐姐撒了谎,说“我要回家啊,有些急事呢。”姐姐沉默一阵,说“那你路上小心,以后有空再来啊。”小右肯定的答着,还特意泄露出自己的笑声让电话那头的人听见。期待许久的五一大假,小右只是一个人寂寞的在宿舍在网吧玩了个醉生梦死。
      刻意的逃掉和姐姐的一切接触,小右的日子一下子平淡许多。她不穿裙子不打扮,头发也只是随意的披着,只有那黑色耳钉,她已很久没取下。五月十六,小右除了十一月十八之外记得最清楚的日子。她在上课,上的什么课她已经忘了,只记得自己在昏昏欲睡时写了些莫名其妙的话发给姐姐,姐姐回了,语气很哀伤。小右的瞌睡大半都被那字里行间的隐忍吓醒,她的心一跳一跳的,怎么也不安分。
      颤抖着手回话,她的记忆力其实真的不好,所以她真的不记得自己当时究竟说了什么,也不记得姐姐说了什么,只有那最后一句话刻在了她脑子里,怎么也消除不去。
      “我……已经不是小女孩了。”
      捧着书走在走廊上的小右猛然摔了自己手上的书,那厚重的课本砸在过道的瓷砖地板上,发出清晰的声音,来来往往许多学生都怔怔的看着她,她却浑然不知。站了许久许久,才一个人跪在地上,把四散的书一一捡起,不发一言地走远。
      那天下午,小右翘了课,坐在网吧里打了一下午游戏。从那天起,逃课似乎成了小右的家常便饭,也是从那天起,小右开始爱上三件事:喝酒,抽烟,打游戏。
      那年的暑假,小右几乎没什么记忆。只记得自己认识了小左,一个很温柔很温柔,比自己还要小两岁的小女孩。
      小左和姐姐是完全不同的人,她对小右,好的几乎让小右怀疑她是自家姐妹。她明白小右喜欢的一切东西,即使那些东西在所有人眼中很黑暗很颓废;她会在小右生日时送小右最爱的漫画;她会在和小右看上同一件漂亮东西时,温柔的掏钱买下却是送给小右;她会在小右发疯寂寞时,哪怕自己身体不适也会陪着小右打一晚上游戏。小右常常在想,她为什么要对自己那么好?为什么呢?她想不明白,所以擦了眼泪继续她自己的疯狂。
      日子总是很快就从年头走到年尾。
      小右的耳朵还是很疼,甚至已经有些发紫。取下耳钉的时候她还能清晰的看到那上面有乌黑色的血迹,那黑色的耳钉已经有些锈了,她想自己也许该买个银的。
      十一月十一日,光棍节,她穿得很漂亮的去跳舞,认识了一个不同系的男学生,对方很热情,两人看似开心的聊了很久,可小右总在那人转过身时冷笑,只是不知笑的是他还是自己。回到宿舍她吐了很久,舍友还以为她又去喝了酒,可她今夜一滴酒也没沾。躺在床上,她给小左发了短信,说“我今天见了个男人,他总是对我动手动脚,弄得我很想吐。”小左很快就回“你该不会是得恐男症了吧?”
      戏言,小右看得出来,可她突然很想知道什么都能接受的小左如果知道自己是个蕾丝边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于是她也玩笑的说“对啊,你才知道么?其实我是个蕾丝边,不爱男人,只爱女人。我这辈子怕是要孤独终老了。”小左在隔了很久之后才回信“那也没关系,我陪你,以后老了,咱两个老太婆一起。”小右回答说“好啊,就这么说定了。”
      说定了的事只是说定而已,人生百年,在百年到头的时候总会发生些事改变人最初的想法,可小右不仅认死理还喜欢把玩笑这虚伪的东西当成真,她认为说定的事就是说定的,即使只有她一人傻瓜般地遵守。
      十一月十七日,小右发了短信给姐姐,“明天周六,我们好久没见了,我想去找你。”姐姐过了许久才回短信,满是歉意“明天他要来接我……要不下周吧?”小右很快的回了“下周我考试呢,要不还是等以后大家都有时间再说吧,你和他好好玩啊。”
      小右又跑去超市拎了大堆酒回来,说好的事,定好的日子,其实遗忘之后也就只是这样而已。第一年姐姐忘了这个对小右来说比生日还重要的日子的时候,小右喝了很多酒,然后捂着被子无声的哭了一晚上,到了第二年,她不再提起,姐姐也不提,她平淡的过了那天,写了一篇日记,决定将某个日子彻底的从记忆里删除。
      那年十二月,姐姐结婚了。这是小右在和她分开半年之久之后第一次见到她,盘着新娘发,穿着新娘服的姐姐,很美啊。小右痴痴地看着她,似乎有预感这是最后一次可以这般无所顾忌的凝望她。那个男人走过来和她打招呼,她尽量让自己显得很平稳的和对方说话,内心深处却已是磨了几次刀。
      浑浑噩噩的过了一天,姐姐就这么不再属于她,不对,她从很早以前就不属于她了,她曾经最重视的珍宝已经被别人抢走了。临走的时候,小右站在路上回了几次头,可姐姐一只忙着照顾客人,几乎没有时间和她说话,她有些沮丧,转身欲走时,一个银亮的东西突然刺伤了她的眼睛。
      姐姐的左耳上多了个耳钉,和她原本就有的右耳上的耳钉刚好凑成一对,再没有小右可以插足的地方。
      寒假见到小左,小右还是那个有些玩世不恭的小右,小左却知道她的难过,但她只当做那是小右对失去姐姐的一些孩子气的不满,所以她说“人都会长大的啊,你不可能一辈子和她腻在一起,你得学会放下。”小右只是笑,点头道“我知道我知道,我这不正在放么?”十几年的情感,如果真能那么容易放下,小右想,自己就该成冷血动物了。
      和小左在一起的时候很舒心,不用想太多,甚至不用再悲伤,所以小右很喜欢小左,越来越喜欢,除了姐姐,小左几乎成了小右的一切。那天在约好的地方再见的时候,小右突然发现小左在自己的左耳上打了个耳洞,那上面穿着和自己有些锈的黑色耳钉一模一样的小钉子。她不自觉的抬手摸了摸,问她“为什么只打一个?”
      小左的笑容很温煦,她说“因为我叫小左啊。”小右扭曲着脸,眼睛里有些雾水在晃,她说“那照你的说法,我该在自己右耳朵上打一个了?”
      “不一定啊,个人喜好不同么。”小左看着她,“而且,我觉得我们俩一起穿左耳也很有意思。”
      “是吗?”
      “恩。”
      寒假结束后的三月初,小右打耳洞一年的纪念日,她的耳朵还是不舒服。晚上,小左对她说,她有男朋友了。小右看着那短信忽然很想笑,她觉得自己好象一直呆在一个圆圈里,重复的经历着某些事。于是她提了酒,边喝边笑,眼泪酒水四处流,弄得四周的人以为她疯了。
      现代的恋爱,确定关系就等于交出身体,而女人不是男人,交出身体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男人对于自己不再只是个路人甲。小右提前喝了很多酒,提前庆祝自己第二次失恋。每一次,她都傻呼呼的用尽真心,每一次都只是证明她这个另类不该幸福。
      是不是爱上女人就是错的?小右不懂,她真的不懂。黑色的耳钉锈蚀的愈发严重,她迷迷糊糊的站起身,走到镜前,试图将它戴进自己的左耳,可是努力很久,有些歪的耳洞怎么也不肯老实的让耳钉穿过去。怕痛的小右一遍一遍的试着,直到耳朵流出许多血,直到耳朵已经麻木,她才好不容易的将耳钉穿过去,傻笑道“原来痛多了,真的就不会觉得痛了啊。”
      很久之后,小右上网碰到小左,小左将自己的网名改做了左耳钉,小右有半瞬的呆楞,随即平静的问她“为什么要改成这个名字”,小左说“想改就改了呗,呐,你也改吧?改成右耳钉。”
      小右几乎有种冲动立刻答应,她甚至已经伸手移到了资料更改处,可她按的却是关闭的红色X。她想了很久,点了只烟,吐出最后一口烟圈后,才缓缓的打出一行字发过去。
      “我不能改,因为我的耳钉在左边。”

      小右爱过两个女人,可她没对任何一个说过她爱她,一如她从始自终都不知道这两个女人爱不爱她,她的记忆,只剩下左右耳钉而已。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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