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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   “啊”,赵婤于混沌中忽觉山崩地裂,身子猛地一坠,不由惊叫着醒来。她一手撑着虚弱的身子坐起,一手抚着尤自突突狂跳的胸口,自觉鬓边挂满汗珠,连背心业已被冷汗浸湿。

      尚且心悸不已,便感觉胳膊被人搀住,一个娇滴滴脆生生地声音惊喜喊道,“阿弥陀佛,姐姐,你总算是醒了。”

      赵婤不知自己此前遭遇了什么,仿佛缠绵病榻许久,身子绵软无力,头上昏昏沉沉似挨了闷棍一般,簇簇跳动扯的眼睛都生疼,即便如此,她也能听出这声音的主人,正是她那双胞胎妹妹,赵妍。

      她扶额喘息几口,强忍着不适侧头向床边望去,果然入眼便是妹妹那红的唇,翠的眉,一双圆溜溜的大眼带着关心和惊喜目不转睛盯着自己。

      赵婤满心的疑惑,张了张嘴,却感觉喉咙被火燎过一般,干涩生疼,发不出任何声音。赵妍见状,忙向她后背垫了两个红底折枝莲大靠枕,扶着她倚过去,又回头命人去请太医。

      早有丫头用漆金盘恭恭敬敬捧了茶和燕窝粥来,赵妍亲自接了茶在手里,伺候赵婤润过喉咙,嘱咐道,“姐姐病了这许久,想是身子虚透了,先用些燕窝粥,再让太医请脉吧。”

      赵婤微微颔首,就着她的手略用了半盏燕窝,稍稍恢复些精神,便忍不住抬头打量四周,只见对面菱花窗下设着楠木雕花贵妃榻,铺着半新不旧秋香色金钱蟒坐褥,榻上静静摆着一张精致黄花梨小几,几上摆着文房四宝并一个插着鲜花的美人觚。

      只看到这里,她心中便了如明镜一般。这一切都熟悉到不能再熟悉,此处,正是她未出降前住了十八年的闺房。

      “姐姐,你看什么呢?难道这一病病糊涂了,连自己闺房也不认得了?”赵妍见她神色怔忪似有不惑,忍不住担心地询问道。

      赵婤闻言收回目光,正是认得自己的闺房,她才会如此困惑。她清楚记得自己诞下小世子后便撒手人寰,还在三生石上还看到了令人或难堪或难受的几幕场景,最后被推入忘川河中,那感觉分外真实,怎得醒转来却回到皇宫了?

      倘若醒在王府,那说明方才所历经的不过是个梦而已,她并没死,可醒在宫里,却令她难以理解,难不成是她昏迷后皇兄派人接的?

      她越发迷惑,自感除却头昏脑胀,身子疲乏外也并无其它不适,便探手向小腹上一抚,不由大吃一惊,那里分明平平坦坦,哪有半点有孕或生产的迹象,再看妹妹的衣着,也是未出降的公主服饰。
      赵婤使劲攥了攥手,指甲掐的手心生疼,可见这并不是在做梦!电光石火间,一个荒谬绝伦的念头涌上来,却足以解释这一切,她重生了!

      “姐姐?”赵妍见她自顾沉思,许久都不答言,不由轻轻摇了摇她的手唤道。赵婤回过神方要说话,便见丫头来请示下,说太医已经在殿外候着了。赵妍担心地看了她一眼,只得命人扶她躺下,亲见着放下床帏,才起身避到内室。

      赵婤心中一半清楚一半疑惑,趁着太医诊脉的空当,勉强理个头绪出来。

      一时腕上一松,听见丫头请太医去外室吃茶,赵妍也从内室转出来,她才回过神,她急迫地想问问现在是哪年,又担心妹妹素日经不的事吓到她,略一沉吟,旁敲侧击道,“大病初醒,心上不清楚,所以才有些发闷,我这是睡了多久?”赵婤心想以妹妹这多话的性子,花点心思,慢慢得也能套问明白了。

      赵妍见姐姐说话口齿清晰,并无大不妥,方才放下心来,略顿了顿,拽了绢子替她拭一拭额上汗滴,这才答道,“自你落水生病,至今已卧床半月有余,我与父皇和哥哥都担心得不得了。”

      “父皇?”赵婤低声念道,她出降方一年半时,父皇便驾崩,算来前世已有大半年时间未曾见过他,此刻听妹妹提起,不由心中感慨这意外之喜。

      她抬眼看妹妹上身穿着玫瑰紫撒花夹棉袄,下身穿着碧青织锦折枝莲棉裙,显然是冬天,此时落水,若着了风寒,症候自然是轻不了。

      她心中隐隐升起一丝担忧,冬天,难不成是那个冬天?想到此处,命人将手炉拿上来渥着,道,“我病了这许久,可有什么大事发生么?”

      赵妍侧头瞧了她一会儿,柳叶眉微微扬起,“嗤”一声轻笑,道,“病还没好利索就这样操心。新鲜事倒是没有,不过流言蜚语倒有一堆。”

      “哦?什么流言蜚语?”赵婤问。

      “你的病传到宫外,下面人都混说,说你有了心上人,不中意父皇为你选的驸马朱诜,愤而投湖自尽抗婚。你说可笑不可笑?”

      赵婤听到此处,抬起袖子遮住脸轻咳一声,在心里长长叹口气,重生一回,竟然还是要嫁给那个负心人!那这重生又有何意义?难不成还要将那毫无尊严,祈求怜爱的日子再熬煎一遍?

      赵妍素日心大,见姐姐发呆,只当她精神不济,从丫头手里接过熬好的药,吹了一会儿,继续说道,“下面人也忒是会混说,姐姐这样柔顺的性子,断然做不出让父皇伤心失望的事来。”

      说完眼看着赵婤仍旧是呆呆的,连递到唇边的药也不吃,她不由收回手一顿,探究道,“难不成姐姐不是失足落水,而是真有个心上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赵婤猛然想到三生石上见到的幻象,他,现在如何了?莫不是真的寻了短见吧?

      与他相恋,是她这辈子做过最大胆,最出格的事情。赵婤将这段感情深深埋在心底,纵然与妹妹十分亲厚,也并未告知她,因此再挂心,也不能贸然询问他的消息。

      关心则乱,她越是回想三生石上看到的那幕,越是悬心,饶是她前世稳重,此刻再也忍不住一把掀开锦被,在妹妹诧异的目光和百般阻拦中换上一身常服,罩上青色大氅,嘱咐道,“我要出宫一趟。”

      “出宫?姐姐,你是不是病糊涂了?刚醒便要出宫?”赵妍被她突如其来的决定吓了一跳。本以为她是胡言乱语,可看她虽因病嗽个不住,但面上表情十分严肃,动作也坚定异常,眼神中带着说不出得紧张,似乎有极为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不由得也跟着紧张起来,结结巴巴说道,“可……可我已谴人去禀告父皇和哥哥,连皇后那边也派了人。万一……万一他们来看你,怎么办?怎么办?”

      方才一番动作,赵婤已累出一头一身的汗,她稍稍歇口气,才看着妹妹说道,“你想办法瞒过去吧。”说罢,只带着贴身丫鬟杏儿就从后门出去了,留下个赵妍目瞪口呆杵在当地。

      待出了宫门,赵婤命杏儿吩咐下去,快马向城西霍府赶。皇宫离霍府不过两刻钟车程,但她着急得恨不能肋生双翼飞过去,也顾不得规矩,时不时便撩开帷裳看一眼到何处了。

      她自我宽慰道,若按幻象所见,他应是在自己死后才寻的短见,而此时自己重生在未出降前,保不齐他还活得好好的。想到此处,她略觉安心些,但愿只是白担心一场才好。

      眼看着霍府的红墙翠瓦已遥遥可见,她示意马车远远候着,袖了小手炉,扶着杏儿的胳膊便迈步下车。她心中慌乱,素日的稳重娴静一发都消失殆尽,差点儿踩翻下马石,不待脚步站稳,便三步并作两步向霍府行去,不想脚下一滑,若非杏儿眼疾手快,她定会摔在当地。

      这一滑,反倒给她提了个醒,难道真的以公主身份亲自去叩门?届时别说霍府上下会诧异慌乱,定是等不到回宫,这消息已长了腿儿传到父皇耳朵里了。且听妍儿的意思,她这一病,宫内外已是流言四起,这一上门,恐怕真的会落人口实。

      她不由眉头紧锁,站在原地踌躇。

      杏儿打进宫起便伺候赵婤,一路上见主子神色匆匆,便晓得她有要紧的事,因此即便心中困惑,也不敢贸然插言,此刻见她犹豫许久也未有动作,终于忍不住问道,“公主,您来霍府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赵婤并未答言,待要命杏儿去叩门,又着实不放心,稳稳神,自腕上撸下一只羊脂白玉手镯,想着命应门的小子递给他,便无需表明身份。若他无事,见了此物,定会出来相见,若他果有不测,那小子也会立时告知。

      想到这儿,她取了纱绢将脸遮住,冲杏儿摇摇头,命她扶着自己向霍府大门行去。

      未料方转过弯,遥遥便见霍府紧闭的大门上贴着张斗大的白纸。朱红大门油润鲜艳,衬的那纸越发刺目,反射着正午阳光似无数根穿心银箭一般。

      仿佛当头遭了一个霹雳,赵婤心恸得喘不上气,紧紧抓住衣襟弯下腰去,嗓子里一阵腥甜,“哇”得呕出一大口血,整个人都意识不清了。

      她不知如何失魂落魄回到宫中,也听不清妹妹得意地讲述她是如何瞒天过海骗过一众人等,将她出宫之事掩饰过去的,只强撑着说道,“累了。”便一头栽倒在床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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