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我们结婚吧（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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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赵池去找赵在刚了。他早就提醒过他，哥哥的忌日是今天，可是赵在刚不去不说，还约了人去按摩。事情做到这个地步，他是再也不能忍让了。
他像个暴怒的狮子，开着车直接到了那家赵在刚常去的按摩店。到了店里，和赵在刚一起来的女人一看事情不妙，把衣服慌忙一穿，提起她的包包准备夺门而出。赵池眼疾手快，抓住她的包包，一抡手，把她仍在地板上。那女人还不死心，骂道：“我可是你爸的女朋友，将来是要当你妈的人，你敢对我动粗！”她不说还好，这样一说赵池就暴走了。他抓起那女人散乱的头发，耳光还没打到她的脸上，那女人就杀猪般地哭叫起来，拼命挣脱着。赵池懒得跟她纠缠，立刻调过身去找赵在刚。这时的赵在刚已经把衣服穿好了，他露出他那口镶金的牙齿，还没来得及说话，赵池一脚把他踢倒在了地上。
赵在刚捂着自己的肚子嗷嗷叫唤，他痛骂道：“你这小崽子，我是你爹！你敢这么对我！”说完他拿着旁边的凳子就朝赵池打了过去，“你哥死了，又不是我害死的。你大爷我就不想回去，就不去看他，我难道还亏欠他吗？他难道不是我养大的吗？”
两父子一阵恶战下来，谁都没占到便宜。最后魏鹏赶到，店里的老板也赶来，才好不容易把这事给平定了。
在医院消毒包扎之后，赵池决定一个人步行回家。他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只是觉得头很胀，心脏所在的那块地方闷得慌。
他已经不记得赵在刚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了。
在他开始记事的时候，赵在刚还是长福村的一个普通农民。他一个大男人撑起整个家，独自抚养两个小孩儿，其中一个还是智障。他饱受别人的议论，也饱受生活的艰辛。
但是那个时候的赵在刚，却并不觉得苦。他在农忙的时候，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去，让他们在一边玩，然后一个人一边干活，一边顺便照顾孩子。忙完了，太阳都下山了。他挑着箩筐，一边装着赵志林，一边装着赵池，父子三人唱着同一首山歌，高高兴兴地回家。
二十几年过去了，什么都发生了变化。
以前在长福村的时候，生活虽然清苦，但是毕竟有邻有里，后来跟着大潮去了城里，什么都要从头开始。在经济的漩涡中，越陷越深。终于等到赵池出息了，赵在刚早些年受到的排挤、龃龉、甚至诬陷，通通积攒成负能量，让他迷失了，然后在纸醉金迷中找到了快感，最后无法自拔，连反省的机会都省了，连亲情的感觉也淡薄了，连想回头的念头都打消了。
他像一只游魂，除了感官的刺激，心已经死了。
面对这样的老爸，赵池每次只称呼他“家伙”，最后连这个也不叫了，直接就说“那什么”。他的心也跟着硬。
自己是这样的人的孩子，恐怕没有资格得到幸福。他常常这样想，他对女人也很淡薄，简直就像个道士了。
然而他今天却求婚了。
他有些乱，觉得对柳楚涵很不公平，可是每次看到她出现在他的身边，他又怎么舍得让她离开呢？
把结婚的想法提出来之后，柳国力和张楚红表现得都很镇定。他们只是让眼神略微呆滞了一秒钟，然后点了点头，仿佛这样的结果他们早就在心中演算了很多遍。
晚饭后，柳楚涵和赵池去江边散步。赵池牵着她的手，看到霓虹灯照出柳楚涵的侧脸，他心里一动，笑道：“我最近才打了一架，你还安心嫁给我吗？”
柳楚涵拽了一下他的手，笑起来的眼睛里面好像有星星：“既然决定要成为夫妻了，就不要做这些假设了。多说一些美好的愿望吧，该不会越长大越不敢把生活往好的方面想了？”
赵池单手把她揽入怀里，笑道：“知道了。”柳楚涵的一句“夫妻”，让他那颗忐忑不安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他不由得把她小心翼翼地护住，笑脸迎着三月的春风。
然而结婚虽然表面上是两个人的事，实际上又不止是两个人的事。
赵池回到家中，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他抓着手机，打开通讯录的那一瞬间，第一个想到的仍然是他称作“那什么”的那个人。毕竟是在这世上血缘上最亲近的两人，即使冷战了十来年，还是断不了父子亲情。
如果让柳楚涵的父母见到他和父亲的这一面，说不定他们是不会答应的吧。赵池躺在床上，一筹莫展。
一生只有一次的结婚，他不能留有遗憾。赵池彻夜未眠，也没想到一个万全之策。毕竟涉及到的人不仅仅是他自己，他就无法做到十全十美。
他正想得入神，门被人开了。赵在刚两颊微红，他咧开他那紫红色的嘴唇笑嘻嘻的，然后露出他熏得焦黄的牙齿问道：“你醒了？”
赵池一脸疲倦地看着瑟缩在门口的父亲，他的心又揪了起来，他害怕自己再次生气暴走，于是翻了个身背对着赵在刚，问道：“什么事？”
赵在刚点了只烟，眼睛微微眯成一条缝：“还有什么事，我的钱花完了，你给我的是借记卡。”
赵池一个翻身就利落地坐在床沿上，他的西装一夜未脱，被压得有些褶皱，他扯了扯有些紧的领带，抬起还有些重的眼皮，他忍不住打量靠在门框上的这个油腻腻的男人，还是觉得一阵嫌恶，他闭上眼睛，努力想了两秒，然后再睁眼，说：“我要准备结婚了。”
听完这话，赵在刚明显地脱离了门框，站立起来，他若有所思地转动了一下眼珠说：“是吗？那恭喜你啊。你只要给我钱，我就可以不去你的婚礼现场。”说完，他把他的两只手摊开，像一个乞讨的人。
赵池低下头不再看他，他对着光洁如新的地板闷闷地说道：“如果你能帮我顺利扮演一个好父亲的角色，我就把钱给你。”
扮演？赵在刚听到这个提议，雾蒙蒙的眼眶终于回来了一些神采。
好一会儿都没听到赵在刚的答复，赵池抬头问道：“怎么，不干？”
赵在刚其实有他的手段，每次赵池跟他谈条件的时候，他有的办法去闹他，有办法跟他耗。毕竟他是赵池的亲爹，任何清官都断不了他们家这摊子事。再加上他要的钱也不算惊世骇俗，也在赵池的能力范围内，他一直觉得比拿给来路不明的女人花要好，尽管赵池的身边并没有这样的人。
他静静地看着坐在床沿边的这个儿子，一脸的疲惫和无奈，他的声音好久没有这么低了，感觉十分瘦弱，又十分无助。他竟然有了一些恻隐之心。他叉着手，终于从嘴缝里抖出几个字：“要我怎么做？”
经过魏鹏和赵池两天的训练之后，赵在刚脱下他的西装花衬衫，穿上了家居服，回归到他五十几的大叔形象。
一听说未来的儿媳是长福村的，他就有些后悔了。他虽然深知他现在过的生活十分糜烂，让自己有时都生厌。但是至少，他花钱，他买醉，他泡妹妹，都没人敢当着他的面指指点点，敢对他进行道德伦理教育。他只要承担得起自己心灵的拷问，外界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但是长福村时代的记忆不是这样的。在那个巴掌大的地方，他壮年丧妻，还拉扯着一个傻头傻脑的大儿子和冷冰冰的不得人喜欢的二儿子。二十岁出头就没了老婆，他自然是有点好色，曾经因为偷看别人家的老婆洗澡，被吊着打了好久。
他实在是讨厌那里。
但是钱还没到手，再回头也来不及了。更何况，他劝慰自己，若是还有一点点的良心，他还是个父亲，他就应该跨出这一步。
到了双方父母的见面会上，赵在刚拿出了他所有的好话和所有的礼貌，一边和柳国力叙旧，一边商量两家孩子的结婚事宜。
柳楚涵在弄清了原来那个赵志林就是赵池的哥哥之后，心里有些意外。但毕竟赵志林在她心中并没有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也就释然了。
然而知道赵池的家底之后，柳国力却有些退缩了。毕竟赵在刚和赵志林在他的眼中，都不是能配上他家的人，尽管他比较喜欢赵志林那个憨厚的孩子，但是作为家人就另当别论。然而如今看到赵在刚事业有成，赵池也是，里里外外都让人满意，至于赵志林那孩子，已化为亡人，更不能横加苛责，他也就同意了。
这世上哪那么容易找到完美的婚姻。他们当初也是看中了李其进的“完美”，结果落到这样的收场。只要孩子幸福就好了，在时光的磨砺之后，他们逼迫自己对生活放宽了要求。
得到双方家长的肯定之后，赵池和柳楚涵走了法定程序，领证结婚，合法同居了。
搬过来的时候，柳楚涵的行李很少，以至于赵池住了两天，还没意识到这个房子里面，不再只是他一个人了。
他每天早上起来，看到柳楚涵的睡脸，他忍不住想去亲她，大清早就心潮起伏。而柳楚涵则是滑到他的怀里，懒懒地抱着他，嘴里迷迷糊糊地向他问安。他起床去刷牙，看到并排的两只牙刷，一看就是好久。该到上班的时间，他站在门口等她，看到并排的两双鞋子，嘴角也能微微上扬。
生活，只要有心去体会，就足够幸福了。
不一会儿，柳楚涵一个箭步冲上来，趴到他的背上，她的头发已经长得很长了，滑落过来的发丝触到他的脸庞，微微有些痒。他笑道：“今天慢了五分钟。”
柳楚涵探过身来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笑盈盈地说：“那麻烦老公又送我啦。”
“送送送。”赵池一边背着她，一边帮她穿鞋。
赵池一直都知道，当初他是为了提防柳楚涵，才对她穷追不舍。他也知道，他爸爸并不是他们面前的那个从农民工逆袭成大老板的光辉形象，全都是为了要钱来装的。他更知道，柳楚涵是哥哥的初恋。但是那些秘密全部都被赵池一个人深深地埋葬了起来，就像沉没大海，了无生息。
他能做的补救，就是对她好。
等到柳楚涵下班，他又准时地在那里等着她，接她回家。结婚之后，他就很少应酬了。
以前，事业还在发展期的时候，他没日没夜地喝，夜夜笙歌。晨昏颠倒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事。靠着这股不要命的拼劲，他一单一单地接，一条街一条街地去跑。而如今，他正好不需要这样做了。商业上的事，只要有利可图，你好我好的生意，一拍即合，哪需要一桌酒来促成。
他听见有人敲他的车窗，但他转头一看，却没人。不一会儿，副驾驶座的门开了，是柳楚涵得意洋洋的笑脸：“老公的反应还不够快啊。”她麻利地坐下，选好了地址，一脸小幸福地说：“我们去这里买点食材，今天我想到了一道很好的菜，做给你吃。”
柳楚涵也从一个料理白痴慢慢变得熟练起来。赵池笑着，帮她系好安全带，开着车，向前驰去。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我们结婚吧（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