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裳照影

2、Two

　　落下的灯花终于悄然洒落，铺满了寂寞的肩头，微微的弓线，投下班驳的身影。
　　沉寂的夜里，在无穷无尽的未知处的暗，是否，能瞥见你的绚丽的笑靥。
　　曾经以为，生命就这样了——在岑寂的深夜，步步地扣响棋盘的青玉，黑白相间的世界，总是独自孤独的印证，总是独自忧伤的慰藉。
　　这些，我五岁时就已明白。
　　父亲坐在棋盘前告诉我：“亮，这是一条艰辛孤独、并且永远无法停止的路。”
　　“一旦你选择了它，你一生都必须背负这份桎梏。”
　　“即使这样，你还要学棋吗？”父亲从未如此严肃。
　　冷峻的眼眸，有着我读不懂的光。
　　我低头，拥挤冗杂的棋子，终究是冰冷的伤痛，滴出渗血的印痕。
　　无数棋手用一生追寻神之落子。可是想要拾起，却无力移动。
　　我不敢对上父亲的目光，走到棋盘对面。坐了下来。
　　即使知道又如何？我不得不承认，我身上流着，父亲作为名人的血液。
　　对棋子的渴望，似乎是与生俱来。
　　这是一条无比艰辛而孤独的路。我记着。我也准备一生只与棋子相伴。
　　我，不需要任何人进入我的心。
　　只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呢。为什么自从你的出现原本的所有都改变了呢。
　　记得初见，你真的是个孩子。虽然那是在你的眼里，我也是个孩子吧。
　　其实除了你，没有人认为我是个孩子。
　　父亲一直以来就把我当作棋盘上平等的对手。
　　身边的人也一直把我看作父亲的继承人。
　　我在他们的期待中迅速成长，等到我意识过来，我已经遗失了我的童年。
　　沉默寡言。成熟冷静。这才是棋士需要的。
　　开怀大笑。斗嘴嬉闹。这都是你告诉我的。
　　人生若只如初见。我，还会不会愿意跟你相逢？
　　那天我独自坐在棋会所角落里，刚琢磨出一个棋局的解法。恍然抬头，已近黄昏。
　　夕光依稀得有些不甚真实。
　　门口一阵喧嚷，与棋会所的安静气氛不相融洽。我却不经意地回头。
　　这一回头，注定了我们之后的命运。
　　“诶？那里不是有个跟我同龄的孩子吗？我就和他下！”
　　市河小姐有些惶恐。我却微微笑了。一直以来太沉重的包袱压在心头，我甚至没有机会和同龄的孩子交往。
　　呐，就和他下下吧。我想。想着，我站了起来。
　　“好啊，我来和你下。”
　　那时我忘了，很久没露出笑容的我，竟然对你这个初次见面的人，露出了微笑。
　　你，就这样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
　　原本以为，应该要有凌人的气势才行，却被你轻松的语气打乱了步骤。
　　原本以为，应该要有严肃的态度才行，却被你桀骜的思想搅散了格局。
　　原本以为，应该要有寂寞的习惯才行，却被你暖意的双手拢上了隔阂。
　　原本以为，应该再没有什么东西会比棋更重要，却轻易地让你占据了那个细微的位置。
　　原本，是什么？是千百度痛楚后的惘然？还是无数次错过后的落寞？
　　没有原本，有的只是你以仓皇的奔跑的剪影突兀地插入我的轨道，然后霸道地改变了原本的布局。
　　没有原本，有的只是你以坦然的渐远的轮廓缓慢地走出我的视野，然后决绝地离开了原本的处所。
　　甚至，没有一声的道别。在我回首的瞬间，你已经消失在人海。
　　天涯，抑或海角的距离，终究是回忆也无法丈量的长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