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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八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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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湖湖心处有一片小州,小州屈曲若半月,假山瀑布,飞溅而下,犹如几笔丹青勾勒出的山水画卷。
不远处还有几座雅致精巧的小楼房舍,更有散发着幽香的奇花异草点缀其间。
有一女子在一黄衣一粉衣两名婢女的簇拥下信步而来,她头上梳的是堕马髻,高耸而侧堕,纤长白皙的颈项掩在衣襟下,若隐若现。
她一身雪青色交领襦裙,虽是长裙曳地,但行走间丝毫不见滞缓,腰间由一根暗红色的丝绸腰带系着。
女子沿湖岸漫无目的地走着,她的眉头紧锁,表情严峻,看上去心事重重。
“小姐可是身体不适?”黄衣婢女看上去较为年长些,她担忧地望着自家小姐问道。
女子摇摇头,幽幽一叹道:“我正在苦恼于何时才能寻得真正的治国良方。”
“小姐莫要忧心了,总会有解决的办法的。”粉衣婢女有心劝慰于她,无奈词穷,只得这般敷衍过去。
一行三人相对无话,唯有沉默着沿湖岸慢走。
湖水轻轻漫上堤岸,微风过境处,泛起点点涟漪。
“小姐!前面好像有个人躺在岸边。”粉衣婢女的呼声打破了寂静。
她一手指着前方堤岸,面露惊慌之色,一手掩口小声呼叫着。
着雪青色交领襦裙的小姐朝身侧两名婢女摆摆手,示意她们安静地留在此处,自己则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去探明情况。
远远望去,可见对方穿的是一身残破不堪的男子式样的衣衫,应是男子。
对方一动不动的仰躺在地上,面容被湿漉漉的长发遮盖住。好似全无察觉地任由自己接近,一可能是因为他身受重伤难以动弹,二则是对方有意等她靠近,再发起进攻。
女子心里有些迟疑,脚下也就跟着一顿,她站在原地,警惕着倒在地上之人即将发起的任何攻击。
然而,时间仿佛静止一般,除却轻拍着堤岸的湖水发出的声响外,地上之人全无动静。
女子也未曾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杀气,但她仍是不敢掉以轻心,蹑走蹑脚地走到那人身旁。
那人依旧安静地躺在那里,只有清浅的呼吸声昭示着生命迹象。长发遮掩住那人的面容,女子俯身探去,伸手分开长发,露出了其中泛着诡异红晕的苍白容颜。
那人双眸紧闭,纤长的睫毛上缀着晶莹的水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果然是因为身受重伤吗?
得出了这个结论的女子悄悄松了口气,她的视线落在那人苍白病态却不失精致的面容上,纵是见惯了美男子的她也情不自禁地拿这人和赫赫有名的龙阳君做起比较。
“好像这人的俊美容貌比起龙阳君来也不遑多让啊。”
救人要紧,我都在瞎想些什么!女子摇摇头,把刚刚形成的荒谬念头抛诸脑后。
她将手覆在了那人的额头上,想试一试对方的体温。却不料,肌肤相触之下传来的灼人热度竟烫的她忍不住缩回了手。
恍惚间,她似乎瞥见那人有一瞬间睁开了眼睛。
女子再低头细看去,只见那人依旧紧闭双目,呼吸微弱。
兴许刚刚只是她的一时错觉罢了。
“你们快过来帮忙。”女子呼唤不远处的两名婢女,婢女们听到传唤连忙小跑过来。
“小姐,这人如何了?”
“情况不太好,现下昏迷不醒,正在发着高热。”女子摇摇头,俯下身作势要将人背起。
“小姐,这人还是交给我们来背吧。”黄衣婢女见自家小姐竟要亲自出马,忙劝阻道。
“你二人不通武功,力气跟不上,怕是背不动一名男子,还是我来吧。”小姐笑着拒绝了黄衣婢女的提议,续道:“你们帮我把他扶到我背上来。”
“诺。”黄衣婢女走上前准备和粉衣婢女合力扶起地上人事不知的男子,却迟迟不见粉衣婢女有接下来的动作。
她扭过头看去,却见粉衣婢女看着地上的人发愣,忙提醒道:“雨墨,你愣着做什么,小姐还在等我们帮忙呢!”
“啊!”雨墨低呼一声,羞红了脸,忙转移视线,梦呓般轻语道:“都怪这好好的一个大男人……竟然长得跟女子一样好看!雨墨这才一时看入了迷,还请小姐、檀书姐姐莫怪。”
“无妨,我一开始也和雨墨一样被这人的面容惊艳了一瞬。”女子在听到雨墨说的那句“跟女子一样好看”时,不由多看了阖目而眠之人一眼。
在雨墨和檀书二人合力之下,将男子扶到女子背上时,女子并没有感受到意料之中的沉重。
这人的骨架子看着宽大,没想到身子倒是轻轻的。她暗想到。
将男子背到雅湖小筑中的一间客房里暂时安置,女子又吩咐檀书道:“檀书,去观天楼把邹先生请来。”偏头对雨墨道:“雨墨,吩咐厨房烧些热水。”
“诺。”两人齐声回道,各自领命离开。
独留下女子一人对着陷于昏睡中的那人,兀自发起呆来。
她的目光不加掩饰,从上至下地打量起床上之人,最后停留在那人紧咬着的苍白唇瓣上。
两片唇瓣看上去皱巴巴的,甚至有些地方已经因为身体的高热,缺水而开裂。
女子忽然起身,洗净手后,又用漆器盛了些茶汤回来,想着给那人灌点水喝止止渴。
她托起那人的背部,将漆器置于他唇边。漆器倾倒间,茶汤尽数沿着对方的唇角溢出,真是怎么灌也灌不进去。
她于是把那人的身体放平,目光直视着自己白皙修长的手指,上面骨节分明,指尖精致,顿时拿定了主意。
蘸了茶汤的手指轻柔缓慢地在那人唇瓣上拂过,女子俯身,极具耐心的一遍又一遍地蘸湿干涸开裂的唇瓣。
期间,那人忽然眉头一皱,轻吟出声。
女子蘸着茶汤的手指便顺着这一丝缝隙,落入了那人口中。
大概是久旱逢甘霖,那人急不可耐地衔住女子的指尖,将其纳入湿软温热的口中。
女子身子一颤,一阵酥.麻的感觉自她的指尖开始,发散到全身上下。
眼前的一幕令她瞳孔收缩,竟是那人用舌尖,正孜孜不倦地舔舐着她的手指,像个嗷嗷待哺的雏鸟在渴求着她继续喂食。
她有些慌张地偷偷觑了一眼陷入昏睡中的人,见他并没有醒来的迹象,提着的心才算放下。
女子惊觉她与他此刻的姿态实在是太过暧昧了,略显不自在地往后一仰,捎带着已经被舔舐到泛起褶皱的手指得了解脱。
女子凝视着自己的手指,眼神一阵迷茫恍惚。
那人口渴的厉害,口中呜咽着发出痛苦的轻吟,唤回了女子的心神。
也许是那人脆弱的模样让人心生怜惜,女子终是心头一软。
她强忍着心底泛起的羞意,将好不容易从那人口中夺回的手指重新蘸湿,再一次放入对方轻启的唇瓣中……
“小姐,热水已经在准备了……雨墨什么也没瞧见!我这就出去!”雨墨冒失地闯进客房,乍见眼前情景忙惊呼一声,不待小姐吩咐又急匆匆地退出了客房。
“……”女子风轻云淡地抽回手指,只余一对耳根红的快要滴血。
她明明只是在喂病人喝水而已,女子深刻地认为自己有必要出去澄清一下事实。
不过现在……她从怀中掏出一块锦帕,俯身擦干净那人嘴角的水渍,又用另一面擦了擦自己的手指,起身,准备跟自己的婢女好好谈谈。
“雨墨你怎么站在外面?邹先生已经到前厅了,小姐还在里面吗?”
“嘘!”雨墨伸出一根食指按在自己的嘴唇上,让檀书噤声。
“你神神叨叨的,在搞什么鬼?”直把檀书给看的一脸郁闷。
“小点声,别打扰到小姐!”雨墨刻意压低声音,板着脸说道。
“……”檀书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凑近一步,抬手贴在了她的额头上。
额头上一片温润,雨墨吓得直往后跳,一颗心儿扑通扑通,她强做镇定道:“好好的作什么妖?!”
“这话该我说才是,你好好的作什么妖?”檀书撇撇嘴,干脆也退了一步。
“那你就不知道了吧,我跟你说啊……”
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推开,打断了雨墨的话题。
只见她们家小姐严肃正经的说道:“你们别聊闲话了。檀书快把邹先生请进屋,雨墨你去准备木桶。”
“诺!”
“诺……”
不约而同的两道声音,话相同,语气截然相反,中气十足的是檀书,有气无力的是雨墨。
几日后的雅湖小筑。
素色帷帐,帷幕低垂,两端各系着流苏随风轻摆。身下是柔软的床榻,空气里弥漫着淡雅熏香。
她这算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
子初睁开沉重眼皮,身体毫无知觉,她挣扎着就要坐起,却不慎牵连了手臂上的伤口。
火辣辣的刺痛感袭上神经,子初咬紧牙关,苍白的面颊上渗出细密汗渍,她起身的动作不可避免的滞缓一瞬,忙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狠心坐直了身体。
豆大的汗珠自鬓角渗出,再沿着面颊滴落。子初不吭一声,牙关下意识地用力咬住下唇,一张小脸苍白到不见半点血色。
盖在身上的薄毯因她的起身而滑下,子初的余光这才瞥见自己已经换了一件白色内衫,手臂处的伤口也被包扎处理好了。
看来,她的女子身份已然暴露,只是不知自己的救命恩人究竟是男是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