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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章三十二 外府深宫 ...

  •   却说第二日晌午时分,容府大门口驶来了一辆马车。眼尖的门房认出那是南京来的,忙小跑上前招呼。马车停住,一个遍身绫罗、插金带银的姑娘便掀开帘子。
      没等她下车,门子早已经笑脸迎上去,谄媚道:“哟这不是红玉姑娘么,您怎么来了?”又都探头探脑地瞧上瞧下,“咱家大小姐呢?”
      红玉跳下车,道,“奶奶随后几天到,让我先管教你们几天。省的你们这些个没人管的不成体统,到时候挨了训,背后还道奶奶的不是。”
      门子笑道:“这哪能啊。”一面接过红玉手中的包袱,一边让人把家的老婆子等唤了来,引红玉进去。
      不多时,众丫鬟婆子便簇拥着红玉进了院子,走向厅堂。“二爷呢?”红玉边走边问。
      “二爷还没起呢。”有人应。
      闻言,红玉皱了皱眉,这一路走来,眼见这容府还是跟几年前一样萧索,布设简陋,□□不除,幸而还算整洁:这府邸常年没有主人在家居住,也难免如此。
      远远地珍珠已得了消息,急忙迎了出来。
      红玉坐在厅里,正喝着茶,突见一团粉白就朝自己这边扑过来,便嗤笑道:“哟这是哪来的白面团?该不会是瑶池上王母娘娘跺下一片白云朵,落到我们这破落人家,咱们可得躲远点,别没地玷污了人家。”
      众人捂口嗤笑,真是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珍珠气喘呼呼跑到红玉面前,前看后看,张口就问,“红玉姐姐都来了,那大奶奶是不是很快就到?”
      红玉笑道,“正是呢。我家奶奶马上就到了,叫我先行一步准备。你们有什么要藏的要掖的,可得赶快了。”
      众丫鬟婆子笑道,“这什么话,奶奶要来,我们还不赶紧准备着,好生款待。只怕贵妃娘娘都没这等待遇呢?”
      “那可好。” 红玉故意撑出一脸凶相,手板着指头道,“那我可只管发号施令了。蔡管家呢?”她又问。
      “蔡老头病了,在家都歇两天了。姑娘你有什么还是赶紧说吧。”
      闻说蔡老头病了,红玉遂也不再推拖,把一项项细明都说了,又和老妈子们商量该买什么该办什么,又叫众人列个单子上来。
      一时众人均有了差事心中也有了底,都散去了。
      这时忙完,红玉抬头,发现珍珠这个书呆子竟又躲在角落里偷偷看书,忙蹑手蹑脚过去挠她痒痒,口中道:“好你个小丫头,刚才我可派了你些活计,你都没听见?”珍珠边退边笑道:“好姐姐,快绕了我。原本你家只派我做个文书,何曾要我来管这些事。这两日蔡管家病了,连茶米油盐都要来问我,我哪知道这些,好姐姐快别派我这些事。”
      “得,” 红玉道,“怕这两日的账本我还得仔细看看呢,谁知道你又闹出什么笑话了。”珍珠一听,忙讨好道:“饶是你来了,哪还要我来添乱,我还做我的文书去。”
      红玉一笑,问:“二爷怎么到这个点还不起?”
      “不知道。”珍珠摇头,想了想又道:“大概昨夜和阿四直至天明才回来,所以早起不来。”
      红玉疑惑道:“那么晚了还出去?”“恩有时吧,今年夏天爷回来,就经常夜半出去,我问阿四他们去哪了,他也不告诉我。”
      “你没跟着?”
      珍珠摇头,红玉见她怯生生的样子,也知道自己问错了人,想了想又问:“那个阿四就是前年爷在路上捡回来的?”
      “嗯。”珍珠点头。
      “那问他去。”说着红玉就往外走。正走着,突见容端迎了出来。
      容端本不知红玉到了,忽见红玉也是一愣,遂又笑道:“红玉姐姐来了。”
      红玉见着容端,也笑道,“二爷可不用跟我打哈哈。有什么案底现在赶紧给我交代了,可不要等我家奶奶来了,我想帮你瞒也瞒不过去。”
      容端笑笑,他笑起来,两道剑眉直往上扬,十分之嚣张。
      “我倒怕姐姐第一个把我卖了。”他说。
      红玉笑而不答,看他强掩彻夜未眠的倦态。
      容端坐下问后,又问:“姐姐是不是几日内也要到北京了?”
      “应该吧,”红玉道,“夫人写信说是快到了。”
      “写信?”容端一愣,问,“姐姐不在南京?”
      “不在。”红玉答,“夫人赶去了蓟州。”
      “蓟州?”闻言,容端想了想,道,“想来是我跟姐姐错过了。”
      红玉点头,又小声问道,“二爷最近可有什么特别的事?莫不是有什么风声传到奶奶耳朵里了?”
      有什么特别的事么,容端目光动了动,缓缓摇头。
      “没。”他说。
      恰在这时,阿四哭丧着脸进来,道:“爷,昨夜您让我送去的白净炉,我们好像丢在竹林里面了。”

      入夜,二更天已过,皇城内一片昏暗沉稳。间或还有几处零星的灯火,也都幽明在寝房内室。彼时西院慈宁宫的暖阁内,灯火微明,瞿贵妃瞿香坐在明矾灯下,仔细誊抄《楞华经》。
      这是上次在湖心寺所学的经义,故在此抄写。
      过了一会,掀帘进来一个锦衣宫女。方才她为小皇子打羽扇,眼见着小皇子睡沉了,这才放下帷帐,往暖阁而来。方揭开帘子,瞿香便抬眼问道:“可睡得安稳。”
      “安稳。”宫女回答,她名叫桓彩,本是瞿香做女孩儿时就跟着的,后来便跟进了宫。原本瞿香带进宫的还有一个叫素颜的,却是没几年就得病死了。
      闻言,瞿香便不再言语,继续抄写《楞华经》。虽说有朝有代皇室不待见佛教,所幸此时并不如此,而太皇太后敬佛礼佛,所以此举也算投机得巧。
      桓彩默站了一会,开口道:“已经二更天了,娘娘也该当心着眼睛。”
      瞿香道:“也没几行了。你要是熬不住,不妨先歇息去。”桓彩笑道,“哪能呢?”她又站了一会,踌躇开口道,“……周公公有阵没来我们这了。”
      瞿香道:“他缘何要来,前些日在湖心寺我听嫂嫂说内阁那边跟他扭上了,还不知结果如何。想必他也是懊恼我们的。”确是这样,自从曾自维瞿恩等阁臣煽动言官弹劾周守忠开始,周守忠监管的大内二十四监便开始怠慢香贵妃,虽一时半会也不敢做得太绝,但已有嫌弃的意味。
      “娘娘难道真的不担心么?”桓彩道,“那个外邦女子,伊路丝丝。”
      “哦。”瞿香搁起笔,把抄完的一页收好,又换一张铺好。伊路丝丝,她是知道的,但她并未将其放在心上。或者说,柔婴并未将后宫中任一女子放在心上:赢了又怎么样,哪怕赢千次万次,在这里,只要输一次,便连命也没了。
      现在伊路丝丝是一人得宠,风头无限,那又怎样?得罪的却是后宫三千多人。
      只是,瞿香又想,周守忠选择这个时候把人献上去,可见他也是慌了。也对,只要伊路丝丝还受宠,那哪怕三十路的言官两京官员的奏本把乾清宫的皇案压塌了,也不能动他分毫。
      想到此,瞿香撂了笔,把抄好的经文一张张收进檀木盒子里。“你且坐着,”瞿香指着小凳子说道,“我也有阵子没管你了,且不管你现在在外面听得了什么,只管说来。”
      恒彩知今日也有得谈,便遂了心意坐下,思索了片刻开口道,“……最近宫内宫外倒真出了些事,我们这里来去不方便,娘娘你也不大关心管外面的事,我也是到今天才听到的消息。说是司里监的秉笔太监庄二死的极不寻常。”她一面说着,一面端详着瞿香的面色。“说是,庄二死之前,是在动用东厂想对付娘娘您家。”
      “哦。”
      “庄公公的死本来就离奇。但说是现在外庭,又有好几位大臣死得跟庄二一样离奇,外面人心惶惶,都不知道……”
      瞿香手托香腮,问道,“怎的离奇?”
      “东厂和刑部都束手无策……”
      “我问你怎的离奇”
      “……我不大清楚,但听说连秦未竟秦大人都死了。”
      秦未竟,瞿香听到这里,倒是有些担心,不为自己,却是有些担心身在外庭的父母和哥哥,思来想去,便走到窗前。
      这窗前挂着一副画,名曰:千层绿。画的是远山近色千层翠绿。上面还有题诗:《山色》。
      ‘近观山色苍然青,其色如蓝。远观山色郁翠,如蓝或成,山色非变。山色如故,目光有长短,自近渐远,易青为翠,自远渐近,易青为翠,时常更换。是故由缘会,幻相现钱,非为翠幻,是幻,是幻,万法皆然。’①
      这画看不出是哪位名家所绘,字学的却是书圣王右军②。其字笔画虽简洁却神妙精当,每一字数笔写就,气势既敛未敛。虽然习不得十分精髓,也有自己的心得在里面,外看着端正委婉,全篇看着也有一番乘风借势的气骨。
      瞿香极爱这幅字画,常常闲时就如同参禅一般参赏。
      是故由缘会,幻相现钱,非为翠幻,是幻,是幻,万法皆然。
      她看着这幅字,心里也慢慢平复下来。瞿香回头对桓彩道:“我也只一两年没管你,你却也忘了规矩。你不记得素颜是怎么死的了。”
      桓彩心里一惊,这几日只管乱听了外面的传闻,谁知却犯了忌讳:从太祖皇帝起,后宫便不得涉政。虽说历朝历代依旧是父凭女贵枕边风乱吹,但要是被对手拿住了,便是存心往死里整。
      想到素颜的死,恒彩不由得从心里冒冷气。
      “好了,”瞿香见她这样,淡淡道,“你也不必惊慌,我想你也没能力像素颜那样闹腾,所以你活得比她久。只不过随便听了些闲言闲语,日后收敛些便是了。外臣之事,你我怎得议论。这段时间尽职就好,切莫做多余之事。”
      瞿香当年进宫时,借的是梅疏影的名气。但其实后宫佳丽三千,论姿色、心计,她一分胜算也没有,所以进宫后只是安分度日,论经谈佛。谁知那些当日里一同进来的女史,互相倾轧,互相作践,最后落得死的死残的残,反倒是瞿香一直相安无事,最后还生了位皇子,直接晋升了贵妃。
      “那伯爷的事?”恒彩犹豫问道。
      现在宫外暗杀四起,周守忠又掌握了东厂,桓彩也是因为担心此父亲,才有此一说……
      “你放心,”瞿香道,“只要我们在宫中没有事,父亲自也无事。”
      恒彩点头应了,起身伺候着,却又听得瞿贵妃问道:“……经书上我有些地方不懂,可否改日请微子启大人来一趟?”
      “微大人,”恒彩犹豫着,道“微大人,不知所踪?”
      “什么意思?”
      “昨夜,阴阳司在值房里,发现了微大人的衣帽鞋袜,却不见其人。”
      “那他……”
      “但还有另一个传言说,说微大人是在城外被妖孽所杀,钦天监和东厂说要彻查此事,说绝不放过那人?”
      “怎么回事?”
      “……说是这几日内便要去掀了那妖孽的宅子……”
      瞿香见她言辞含糊,便问:“什么宅子?”
      “就是,”恒彩抬头又低下去道,“就是伯爷在青崖的那座宅子。”
      梅疏影住的宅子
      “……怎么会?”瞿香猝地站起身来,又坐下去,“这又算是什么事?你怎么不早来讲!”
      恒彩低下头,一声不吭。
      瞿香坐在软椅上半响,方冷笑道:“我倒要看看,谁敢掀了我瞿家的宅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章三十二 外府深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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