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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章二十六 黑白无常 ...

  •   连城冷冰冰的袖刀直抵对方气管,她自上次在梅疏影那儿吃了亏,便有样学样把这招记得死死的。
      月光下,银色的利器落在对方颈脖上。
      门外站的这人,一身月牙白,白晃晃直愣愣地伫在那里。可怖的也不在这里,他非但衣服是白色,连头发也是银色纯白,更称景的是他那一对琉璃眼珠,竟是白多黑少,整个一个招魂厉鬼。
      直到刀刃抵猴,连城才看清楚对方模样,她浓郁似墨的眼瞳闪了闪,道:“你是礼部侍郎之子,瞿杰。”她虽一时被吓到,倒也很快镇定下来,瞬息间在脑海中把人物过滤了一边,随即认了出来。
      那瞿杰也是个有病的。他年龄倒也不大,被刀抵住自是害怕的,却也并没有露出担忧惊惶之色,只管直直站着,倔强的样子倒像是梗着脖子迎上刀。
      “噗——哧”谢长留在旁边看着这俩小孩对峙,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笑什么。”连城不满道。
      “我笑你们俩站一起像不像黑白无常。你们俩个。”谢长留笑眯眯地说,瞿杰一身白衣白发固然在黑夜里吓死人,却不知像连城一身到脚都是黑的,平白站出来,也是很骇人的。
      瞿杰虽时有见到谢长留,却从未见他笑过。现在见他一笑,心里也不由得放松下来,再看看自己跟眼前的少女,果真是这个情形,便也笑起来。
      “你又笑什么。”连城冷冷挖了他一眼,审道,“你在这儿干什么?”
      谢长留又笑,不动声色地抓住了连城握袖刀的手,慢慢让她放下刀。
      瞿杰莫名看向连城,心想我是在此养心拜访百净师傅,看到不妥才跟过来的,怎么反被你追问我来干什么?面对如此不讲理的事,他拿出对付母亲尚嫙的办法,只管干瞪着眼睛,一声不吭。
      连城见他这态度,慢慢眯起眼睛,压了压眼眸里的光。
      “瞿公子是来本寺静心修养的。”突地,一把苍老的声音出现在瞿杰身后。
      百净手持戒珠,从瞿杰身后走出来。
      他满目慈祥地笑了一笑,抬眼看见谢长留,因笑道,“原来是谢世侄,我与你师傅晦明师傅有二十多年没见了。你师傅最近可好?”他此番乃是好意与谢长留叙长短攀关系,岂知谢长留四五年前就已经被逐出师门,这一说自是揭人疮疤。谢长留立刻没了声息,倒是连城一想,上前护道,“少废话,我是东厂暗探。刚才追一个女贼才追到此处,不想却不见了。老和尚,你最好有话实说,莫得想担上些有的没的虚名,须得我请你东厂走一遭。”
      ‘晃拉’一声,银色链子一闪,连城手提牙牌,示威给百净看。
      百净的目光扫过牙牌,无奈道,“施主,这却如何说得。”
      连城拿起牡丹灯笼,递到他跟前,“我且问你,这里本是清静修行的地方。为何有这艳俗之物,既是有了却有为何不清整出去,还巴巴地收好藏好,却是何原因?若不给我个好的解释仔细你的皮。”
      百净看着连城手中的灯笼,半响无话,只管拈着手中的念珠。他今日去秦府白跑了一遭,现下终于有时间在上房里打坐念佛,突见窗台月光一阵被遮挡。他知是有人从屋顶上过,掐指算来,竟有些心惊怯然,忙走出房来,查询前来。此时,他看见连城把牡丹灯笼递到自己跟前,不由得面露犹豫之色。
      半响,百净双手合十,惨然道,“这牡丹灯笼是个不祥之物,因它原是个警示故事,这才收着。”
      “为何说不祥?”连城心中一动。
      念珠在手中一颗一颗捻动,百净叹息道:“两位信也好,不信也罢,总知它是这么个来历。”
      “说。”
      “当年先师在的时候,曾有名书生在此居住。一晚月圆元宵灯会,夜深人静之时,书生亲见一女子,手提这牡丹灯笼而来。” 百净抬起手中的灯笼,仔细端详,“……此后那女子便与那书生夜来晨去,半月有余。日子久了,我师傅但觉异常,一夜便窥窗视之,但见,但见……”
      这个故事听起来很像梅疏影讲的那个,连城听得很不耐烦,谢长留则有点迷惘,不知该信不信,而瞿杰小朋友的白瞳的眼睛忽闪忽闪,饶有趣味地听着这样一个鬼故事。
      “但见一粉色骷髅与书生共坐于灯下。吾师想来想去,帮那书生找来玄妙观一位高人……法师来除那魑魅。那法师封了鬼魅五音,并授予书生道符。于是倒也平复了些日子。那书生放弃情念,潜心读书,终于中了功名,便和他座主①的女儿定了亲。岂知一个月的婚礼上,那书生骑马娶亲,因道路不便,路过本寺……便不再见其踪迹,空余他的坐骑和这盏牡丹灯笼。”
      一时间沉默,众人皆说不出话来,说不出话是因为百净的默然和悲哀的压迫力。
      他的声音乏味,却字字见悲。
      由心生故,随境攀缘。
      “那,那这盏灯笼我们东厂带走。”连城说完,拉着谢长留就要往外走。
      百净立在厢房门口,没有挪步的意思。
      连城星目一挑:你敢拦我。百净却只是低着头,手捻着佛珠,说道:“这灯笼要看也舍得,却是拿走不得。”
      “你——”连城听得百净继续说道:“这灯笼一是家师留下来的遗物;这二则这灯笼乃是不祥之物;三么,这是本寺警戒弟子所用,是镇寺之宝。所以,还请小姐手下留情。”
      听闻此段奇怪的言论,瞿杰莫名奇妙地抬头;谢长留目光闪动。
      只听连城冷笑一声,伶牙俐齿道:“好你个六根清净的和尚。什么第一第二第三却是满口胡言乱语:即是不祥之物,如何是你家师留下来的遗物,即是镇寺之宝却如何不祥。”说着连城就要往外闪。
      百净闭目不语,却森然不动。
      “哼,你留着这灯笼做甚。难道老和尚也想借这灯笼见女鬼。”
      面对连城的指控,百净默然不语,却是探手取灯,连城大怒,反手一抓,其势头虽猛虽快,奈何百净如同槁木死灰,只管缓缓伸手扣住连城拿灯的手腕。
      “施主,请把灯留下。”
      连城脸色微变,极力挣脱,奈何她年龄幼小,身轻体薄,竟是动也不能动。连城心下知道自己小看了这老和尚,却也没料到他敢拂东厂的面子,现在竟陷入了僵局。
      这一老一少僵持着,听得连城手腕的骨头轻微‘咯咯’作响。
      “何必呢,不就是一盏旧灯笼么。连城你要是喜欢,我送你十盏八盏也没有问题。这盏么,”谢长留轻声说道,伸手拉住连城,一根根扳开了连城持灯笼的手指,把灯笼递还给百净,笑道,“还是还给大师。”,
      “……多谢。”百净左手接过牡丹灯笼,右手缓缓松开连城的手腕,却也不再在意众人,只管把灯笼仔细看了,又拿杆子挂了上去。自己立在下面,双手合十,念了一回经。
      谢长留抓着连城的手,看她手腕上一圈的红痕,心疼不已;连城很自然地被谢长留抓着手,注意力却放在百净这连串的举动上。
      她又把目光移开,落在瞿杰脸上。瞿杰虽然从刚才起便不言语,却一直呆看着连城。他是个呆人,不知避嫌地盯着连城看,可巧连城又是有名的冰霜脸,再炙热的目光的也能冻落在地。这俩人倒也算是旗鼓相当旗逢对手。只不过连城的眼功是长年在黑屋里辟线香头练出来的,瞿杰如何能和她比。连城得了空,立马来收拾瞿杰,当下死瞪瞿杰。被这样冰冷如霜杀你全家的目光盯着,瞿杰终于恍然这才悟了,像被母亲训了般低头。连城这才得意收回目光,随谢长留出去了。
      “你觉得怎样。”山道上,谢长留问。
      “什么。”连城问。
      “厄百净弄伤了你……”谢长留这才注意到自己一直拉着连城的手,便慢慢松开。
      “感觉很不好。”
      “怎地?”谢长留担心道。
      “这完全不通啊。”连城道。
      “什么?”
      “那女人既然已死,便只剩魂魄,怎么又会被人看见成粉骷髅。难不成她褪了皮相,光跑出来个骷髅……”
      “……”
      “……一个骷髅在大街上行走,怎么可能没人看见呢?”
      谢长留一愣,随即笑笑,笑得十分开心。他想了想,对连城说道,“我有个主意,咱们再去把这个故事讲给容右军,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章二十六 黑白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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