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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章八 白云初起 ...

  •   湖心寺内众妃嫔理佛回宫之后,次日拜谢太后,一并回奏见亲事宜。帝悦,便又有许多彩缎金银等物,赏赐与这些椒房诰命,这些事情则不必细说。且说司礼监和礼部等相关官员因连日用心用力,着实人人力倦、个个神疲。于是湖心寺的百净师傅又亲率一干僧人,协助将在寺内一应陈设动用之物收拾清点入库,这足足一昼夜才算忙完。
      隔日一大早,礼部一个小小的九品观正名唤曾书甑的在左侍郎的值事房门口转悠来转悠去,想找侍郎大人。可谁想侍郎大人韩嵇一头钻进房内,并不出来,曾书甑在部堂门口转了几趟,始终没敢闯进去,只得回到值事厅闲等。
      他是新科进士,吏部分派他到各大衙门临时学习政务——观政一名由此而来——他被分到礼部,便唤作礼部观正。此时曾书甑正托着腮帮子发愣,忽然门吏领了人进来,那人一脸趾高气昂,却是司礼监的一个内宫太监。
      曾书甑抬起眼皮子看那太监一眼,呼他落座,然后坐回案桌上提笔登记。
      “哪司哪监?”曾书甑问。
      “内宫监。”来者口气不小。
      “尊姓大名?”
      那太监便递了名刺上来,曾书甑一面抄写一面念道:“内宫监典薄,胡蝶,衔六品。那先在这儿侯着吧。侍郎大人现有事。”
      礼部尚书刚刚告老返乡,礼部暂由左侍郎韩嵇代管。首辅曾自维递了韩嵇的名帖上去,只等御批韩嵇为礼部尚书。
      曾书甑说完,便随手抽出一本字帖,装模作样地抄写起来。
      胡蝶对他的态度有些发愣,先时还有兴趣看看他的字,谁知一等竟等了大半个时辰。其间既不见有人去通报,也不见有人进来,更不见这个小小的观正有什么举动。内侍监的太监们大多粗俗浅陋,在外更是趾高气扬。这个胡蝶站起来就狠狠推了曾书甑一把,嚷道:“喂!”
      这一推,曾书甑自然猝不及防,不但精心写的字涂抹了,更是一笔划到了字帖上。曾书甑把笔一扔,说道:“你想怎的!”
      “你怎么不进去传话!”
      “司务不出来,我怎敢进去找他。”
      胡蝶拂尘一扫,扫过曾书甑的鼻尖,尖声讥笑道:“咱家自从进了你这礼部,就只看见你小子耗子样,眼珠子巴巴的转个不停,怎的这嘴却是死的?你去你们侍郎那里通报一声,看他不狗颠似地过来,也不看看咱家上头是谁。”
      这曾书甑一听,横眉倒竖,口中说道:“凭你是谁!得按章程办事。”
      “章程,什么章程?咱家不知。”胡蝶撇嘴,他上下左右斜着眼看了看曾书甑,“看看你穿的都什么?几只小麻雀胸前乱飞,一个小小的九品观正,也敢在咱家面前摆臭架子。”
      曾书甑一听,顿时怒从心边起,恶向胆边生:这胡蝶也不过就是个内侍六品典薄,凭什么作践自己!他张口就一串:“我日你个榆木脑袋大象腿鳝鱼眼睛狐狸嘴横看竖看看不出人样的狗……”
      胡蝶目瞪口呆,一时被这粗俗的词语惊住了,随后听得曾书甑又冷笑一声,,慢慢说道道:“我九品的官阶是入不了公公你的眼,但这官却是我乡试会试一层层考上来的,是殿上皇城内的金榜题名!公公你呢?!”
      这摆明了在讥讽胡碟就是个太监。胡蝶不再废话,扑上去就朝曾书甑辟头盖脸的乱打。
      曾书甑又不傻,并不还手,只一味地躲闪,连带着蹿出门去。
      早前就有闲人聚在门口看此二人的笑话,曾书甑这一跑,撞翻了一串子人不说,他边跑边回头看,最后竟一头撞上了礼部右侍郎瞿衡。
      “机关重地跑什么跑?”
      曾自甑见是右侍郎,忙刹住了脚步,一旁的佐贰官小声说道:“这是九品观正曾书甑。”
      瞿衡‘嗯’了一声,再看看被好几人拉劝住的胡公公,以及几十人的围观,沉下脸道:“都没有事做了么?围在这边做什么!”
      “哼瞿大人,你可要好好管教管教你的下属,就这样对人出言不逊的,还没个章法了!”胡蝶一面被众人拉住,一面上气不接下气地告状。
      瞿衡冷眼看了看他,又见曾书甑是袍子也破了,脸上还被抓了几道血口子,心下自然是偏向自己这边,便正声问道:“敢问是哪监的内侍?”
      胡蝶一愣;曾书甑‘噗嗤’一声笑,被瞪。
      “内宫监典薄,胡蝶。”一旁的佐贰官又说道。
      “胡公公,来我礼部有何事?”瞿衡问。
      “咱家有事来见部堂大人。不想你们这个小小的观正……”话未说完,即被瞿衡打断,“既是来见部堂大人,麻烦胡公公去那边的耳房把衣冠整整,待会让司务带去即可。”
      话音刚落,司务立刻从人群中站出来,抬手道,“公公这边请。”
      胡蝶恨恨看礼部这些人狼狈为奸蛇鼠一窝,却也无法,只得跟着司务官去了。
      “还不散了。”瞿衡如此一说,那些围观的官员自是赶紧散了,一时间走得干干净净。
      曾书甑一面整理官帽官服一面还对着瞿衡嬉皮笑脸:“瞿大人,下次卑职请您吃饭道谢。”
      “……”瞿衡脸色一冷,便道:“曾书甑,不要以为你伯父是首辅便做事任性妄为。惹出了乱子,有的是苦头你吃。”
      “他既是内侍,我自然公事公办。”曾书甑一脸委屈,“况且,瞿大人你也看到了,是他打我。”
      “那也肯定是你说了什么刻薄话,整个礼部谁不知道你曾书甑是长了一张刻薄嘴,东拉西扯无所不能,有什么冤的。”
      “……那可不一样。”曾书甑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卑职只管动口,可不曾——动手。”
      ——因此我还是一个君子。
      一旁的佐贰官忍不住笑声来,瞿衡也淡淡露出点笑意,道:“你现在回家去,把这身衣服换了再说。”
      曾书甑谢过,正要离去,突听得内院一声尖叫,随即又响起一声,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响。
      “出什么事?”
      “好像是部堂值事房?”曾书甑道。
      瞿衡正要往内院去,刚才的司务跌跌撞撞地跑出来,扑倒在地上,“不好了不好了,韩嵇大人他,暴毙在值事房了!”
      瞿衡大惊,忙往值事房内走,曾书甑一面跟上一面回头喝道:“还愣着干嘛,还不去报知刑部和太医院,还有,还有内阁……”众人一愣,都在慌乱中,也就听了这小小的观正的话,便有人慌慌张张跑了出去通报了。

      邢部的院落和礼部相隔不远,约摸只一箭地的功夫。却说刑部尚书接到瞿衡的通知,立即派出一队捕快,由一名叫做吕调阳的员外郎带队,火速前往礼部值事房。
      事发突然,吕调阳下令跑步前进,谁知刚拐过文渊阁,便见另一队人马已经到了礼部门口。两边人马一对上,自是两看相生厌,各自纷纷亮出枪械,拦住了对方的前路。
      “什么人拦在前面?”
      吕调阳奔到前头,大喝一声,对方却并不买账,仔细一瞧:对方穿的是红皮盔戗金甲,腰上别的是开鞘大刀。吕调阳暗骂:靠锦衣卫来得也太快了。
      “吕大人,好久不见了。”只见说话那人温和施礼,只是有点迂腐死沉。吕调阳定睛一看,原来是谢长留,心下就安定了几分:论官阶,两人级别一样,都是四品官;只因谢长留是锦衣卫,官场上的排场是比自己强一些,但吕调阳同时还兼任开府建衙,是堂上官;何况这谢长留还是个不爱出风头的。吕调阳施礼笑道:“你也是收到消息,到这里来看韩大人的情况么?”一面说道,一面用手拨开了那些锦衣卫的器械走上前——换作北镇抚司①的其他人出马,吕调阳断不敢如此,但来的是谢长留,便省去了不少麻烦。谢长留看着吕调阳走上来,也不反对,转过身,俩人便被锦衣卫簇拥着一同进去了。
      高帽锦靴的锦衣卫刚把吕调阳放进去,随即又把门口封住,除了一个背着箱子的仵作,吕调阳自己的那些番役竟是一个也没让进来。吕调阳心中骂骂咧咧,却也无可奈何。
      “太医院已经来过人,说是已经死去两三个时辰了;我亦已下令把这里围住,一个人都走不脱。”谢长留淡淡说道。
      “兄来得好快,吕某真是自叹不如。”
      “内侍监有人在此,故不得不慎重。”谢长留解释。
      原来如此,看来确是突发事件,并非内侍监有意找茬,光看急匆匆派了谢长留过来,便可以明白这点。“还是,还是去现场看看吧。”吕调阳说着,把注意力收回到礼部大院。
      两人走过内外场,只见所有礼部的官员站在外面,还有一些光头和尚。
      “怎么还会有和尚?”吕调阳道。
      “昨日收拾湖心寺的陈设,这些师傅们还没来得及走脱。”
      “我看这些和尚大有问题,”吕调阳道,“这里是礼部的值房,怎么会有自己人在礼部动手呢?我说还是……”
      “……还是去现场看看吧。”谢长留说着,用吕调阳的话封住了吕调阳的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章八 白云初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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