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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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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往年一样,小雪如期而至,给步入晚秋的冬木市披上了冰冷的白霜。
与过去没什么不同的寒潮仅仅是催促人们换上了厚厚的装束,并未对人们的日常造成严重影响。按照原有的节奏,这座城市依旧有条不紊地运转着。
绝大多数人不知道的是,第四次圣杯战争即将在这里揭开序幕。为了实现心中最为重要的理想,修炼着不为人知的魔道的人们即将在此进行较量、彼此厮杀。
年轻的现任间桐家当主正是参战者之一。早在半年前他就被选中、得到了三枚咒令,但与家人不同,他本人对圣杯战争似乎并不热衷。在当晚便要举行召唤Servant仪式的此刻,这位年轻的魔术师甚至没有忙着诵读咒语、绘制魔法阵,而是在与自己上翘的头发做斗争。
在他靠近前额的地方总是有一小撮头发乐于向上高高翘起。不想把自己的头发搞得黏糊糊或是软趴趴,间桐雁夜采用了最为简单的办法;他试图用手令上翘的头发服从自己、老实地趴下去。不幸的是,在努力了许久后,那一撮头发仍旧顽强地立在头顶上,恼人得很。
“爸爸,”坐在一旁喝牛奶的女孩小声叫道,“你头上有呆毛!”
间桐雁夜叹了口气,放弃了未竟的事业。“小樱,不快点喝掉的话,牛奶会凉的。”
“嗯。”女孩乖巧地应声,在喝光牛奶后继续提问题,“今天晚上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吗?我一整天都没见到爷爷,爸爸你也似乎有心事的样子。”
这孩子……还真是和前世一样感觉敏锐啊。
雁夜眼中的惊讶稍纵即逝。他坐到女孩身边。“没什么。只是,爸爸今晚要到地下那个屋子去。”看到女孩瞬间变得紧张,雁夜柔声安抚:“别担心。这样的事爸爸已经做了很多次,没什么大不了。”
女孩盯着雁夜,明显不相信他的话。“可是,即便是要紧的正事,即便这里是爸爸的本家,那个满是虫子的房间也还是很可怕啊!上一次,爷爷只是带我在门口看看,就吓让我心里发毛了!进去那里面的话,爸爸不会受伤吗?我很害怕。我不希望爸爸变成小樱不认识的样子。”
——雁夜叔叔,你好像变成了我不认识的、另外的人。
前世女孩说过的,类似的话语,在脑海中再度浮现了。
间桐雁夜握紧了拳头,旋即又慢慢松开。“不会变的,”他说。
由于间桐雁夜对抗脏砚的强硬态度与对女儿的溺爱,间桐樱基本保留了雁夜想要守护的、最为天真无邪的活泼模样。但是,这个感觉异常敏锐的女孩,此刻露出了与她年龄不符的严肃表情。
“那么,请和我约定吧。”她伸出小指,“不要改变,不要受伤,不要与樱分开。即便不得不去很遥远的地方,父亲也一定要回来。”
骤然之间心痛了一下。间桐雁夜闭上了眼。
能够回来吗?凭借这个拥有强大力量、却因为透支精力而愈发衰弱的身体?
而且,圣杯战争结束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
把不该出现的迷茫念头从脑海中抹除,雁夜微笑着勾住小樱的手指。“好的。爸爸向小樱保证。”
将小樱安顿好,雁夜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装束,踏上了通往虫仓的扶梯。
对于圣杯战争,间桐雁夜既不热衷、也不恐惧。他已经经历过一回了,知道那个传说中能够令人梦想成真的圣杯其实是个肮脏的玩意儿,也认为这一世并非半吊子魔术师的自己绝不会落得像上一世那样凄惨的下场。
更重要的是……
虫仓的门就在眼前了。间桐雁夜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
“小樱,这次我会保护好你的。”
前一世的自己,因为厌恶间桐家恶心的魔道,在命运面前逃掉了。正是因为这样,小樱才会陷入那样凄惨的境地,而自己低声下气地从间桐脏砚那里求来的机会,不过是让自己成为可笑又可悲的小丑罢了。
当初自己在火光中体力不支倒下时,小樱看着自己的麻木眼神,仍旧鲜明地刻在脑海里。那个眼神令自己在回到出走前夕、睁眼的一刻,便决定身入魔道。怀着赎罪的心情,自己答应脏砚,继承了间桐家的魔术。
没有力量又不够强硬的话,是不可能保护自己心爱之物的。无论通过什么途径,只要能守护仍旧天真无邪、快活地笑着的樱,就足够了。
所谓的魔术,即便自己修炼到小有所成的地步也仅仅是不再讨厌;而植入虫子扩展魔术回路的方式,也严重影响了自己的健康状况。但迄今为止,自己的努力都是有价值的。
尽管抱着“魔术师的儿女必须成为独当一面的魔术师”信念的远坂时臣依旧将小樱过继给了间桐家,但那是在与自己这个新任当主面对面商议(并且被自己痛骂一番)过后。即便间桐家依旧由脏砚做主,但拥有一定力量并得到当主头衔的自己,拥有了和对方谈判的资本。
已经与脏砚达成了协议。只要自己能在这次圣杯战争中胜出……不,只要能够活到最后、继续扮演合格的间桐家当主,小樱就可以免于被脏砚折磨的命运。
“那么,开始吧。”鼓励自己一般,雁夜微笑了下,伸手推开门。
“真是让老朽好等啊,雁夜。”黑暗中的老人发出的声音,如同老掉牙的门轴在活动一般刺耳,夹带着腐朽的气息。
“说了会让我毫无后顾之忧地参战,却连一件像样的圣遗物都没有替我准备。在这种情况下,我这个间桐家的现任当主,应当有权利表达自己的不满吧。”雁夜反击道。
“哼。不过是供老朽驱使的一条狗罢了。”间桐脏砚讥讽他,“你已经记牢召唤咒语了吗。”
“当然。”雁夜点了点头,目光投向脚底。虫仓之内那些恶心的生物,总是在感受到活人的气息时一拥而上、试图将活生生的食物剥皮拆骨、血肉吸干。但现在,在他所拥有魔力的震慑下,虫群不敢靠近,蠕动着驻留在他几米开外的地方。
“那样就好。但你是知道的吧,此次参战的master中,不乏能力强大之辈。作为魔术师无法胜过敌人的话……”
“就需要使用狂化咒语提升servant的战斗实力吧。这样一来,你就能看见我被自己的servant吸干魔力惨死街头了。无所谓,召唤berserker原本也是我的打算。”雁夜接过话,同时瞥了间桐脏砚一眼。
如他所料,这老头与前世一样热衷于折磨自己。但是,使用狂化咒语似乎是唯一的选择。前世自己的berserker兰斯洛特与吉尔伽美什战斗的情形还历历在目;他丝毫不怀疑自身从者“湖中骑士”的优秀,但他也知道,没有狂化咒语的话,兰斯洛特是不可能与吉尔伽美什打成平手的。
所幸,自己现在拥有更为充沛的魔力,这个无可奈何的危险选择应当不会致命。
间桐脏砚吃了一惊,显然没想到在清楚结局的情况下雁夜却会做这样的决定。乐于看到间桐雁夜痛苦模样的脏砚,对这个结局是极不满意的。“既然你决意如此,那么老朽便期待着你惨死的景象了。但是,雁夜呦,”老人脸上现出极端恶意的微笑,“你是可以从外界源源不断地获取能力的。那是老朽在你儿时便给与你的、绝佳的体恤……”
“如果那种恶心的玩意儿也能算体恤的话,那你何不自己使用呢?还是说,你那张非人的脸孔令你丧失勇气了?”雁夜的脸色沉了下来,“如果不是担忧破坏魔术回路,我早就它们驱逐出体外了!”
彼此所指,二人都心知肚明。在间桐雁夜看来,那种折辱女性的虫子被植入自己这个男人体内,则是更加严重的侮辱。间桐脏砚在他虚弱无力时对他施以这等折磨,他也只能以“至少比用在小樱身上要好”来安慰自己。
“眼下可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戳中雁夜痛处的老人将干瘪的嘴唇咧得更开,“作为berserker的主人,开始战斗吧。”
“这不用你说。”间桐雁夜抬起手来,郑重念道, “宣告——”
随着禁忌的咒语从口中流泻而出,黑色的雾气在室内毫无征兆地出现,逐渐形成了汹涌的漩涡,而周身的空间仿佛也随之扭曲,有冰冷刺骨的寒风从空间裂缝中涌入。
刻印虫活动带来的剧痛已经无关紧要。经历过十年修行与折磨,此刻的间桐雁夜几乎能够忽略这蚀骨的剧痛。此刻他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盯着黑色漩涡之中逐渐现形的黑色暗影,等待着从者身份揭晓的一刻。
“宣召成功了。”间桐脏砚在雁夜身后喃喃轻语,语气中竟然带着一丝极为罕见的赞许,“在这样的强压之下还能保持站立,该说你对魔力的掌控已经超出老朽的期许吗……”
间桐雁夜没有应声。他调整着变得急促的呼吸,同时微微抬头,看着那身着盔甲、比他高上许多的servant。
雾气之中的身影看起来很是瘦弱,因为黑雾缭绕的关系而似乎缥缈不定,仿佛下一刻就要消失。但这看似虚弱的身影间桐雁夜实在太过熟悉,熟悉到他坚信对方能够在面对强敌时伸出危险的利爪将其逼退甚至撕裂。
复杂的情绪在心头交织。最终,间桐雁夜只露出了一个平静到冰冷的微笑。“超出你预想的事情恐怕还多着呢,脏砚。”
明明有那么多事情被改变,但最终还是你出现在我面前。那么,请继续为我战斗吧,兰斯洛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