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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终篇我执(四) ...

  •   傅澜的记忆停留在医院的花园里,冬日暖阳,树木萧瑟,几个病人在家属的陪同下,晒着太阳,享受片刻的安宁。
      他在生白倾夏的气,气他的袖手旁观,气他的冷漠。
      傅澜没由来的恐慌,他心里认定要和白倾夏过一辈子,以“人”的定义白头偕老,傅澜骨子里就是个传统的人,可他忘了白倾夏是妖,拥有漫长的生命,人类短短数十载,对他而言,不过弹指挥间。
      自己有一天又老又丑,白倾夏还是这副妖孽脸,他还会爱自己吗?
      到时白发苍苍的自己和白倾夏出门,别人肯定把白倾夏当自己孙子了,自己能接受巨大的反差吗?
      白倾夏的欲----念强烈,自己牙齿掉光的一天,他看着自己还会有冲动吗?还是像初次见面,白倾夏完全没节-操地拉着个男孩就地解决?
      谢依帆的事情只是迁怒,傅澜真正生气,是潜意识中的害怕,担心白倾夏不老不死,完全置身于人世间外,有一天,他会不会甩手而去?
      傅澜心里有另外一个声音告诉他,不是的,白倾夏不是冷漠绝情的人,他找上一辈子的恩人和恋人宇文律,不就找了上千年,如果不是遇见自己,他还会继续找下去。
      假如有一天自己死了,白倾夏会辗转人世寻找自己吗?
      傅澜心中一阵闷痛,他嫉妒白倾夏对宇文律的执着,希望他也能这么对自己。可心里有另一个声音告诉他,不,他舍不得白倾夏再兜兜转转上千年。
      “爱一个人绝不潇洒,为自己留了后步的,也就不是爱。”【注】
      心存私念,让白倾夏寻找自己,找不到,每天白倾夏要受期待和思念折磨,找到了,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人,那不是傅澜,是活生生的另外一个人。万一这个人有自己生活、有自己的爱人,白倾夏该何去何从?
      说到底,傅澜舍不得白倾夏受苦。
      傅澜难得考虑两个人的将来,他易撞鬼、招邪祸,二十几年来他生活得小心翼翼,尽全力保护好自己,免得让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他心中有太多不确定,直到今天谢依帆出事的契机,把他潜意识的魔鬼激发出来,对着白倾夏发脾气。
      为什么不能爱在当前?
      傅澜问自己,烦恼是自己想的,有时候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未必是坏事。
      傅澜叹了口气,今天是自己无缘由迁怒白倾夏,谢依帆的事,可以的话,白倾夏也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
      “天机不可泄露,天机不可泄露。”傅澜脑海中突然浮现白倾夏变成摆摊算命的大叔,穿着蓝色长褂,戴着黑色圆墨镜,留着一把小羊胡子,摇头晃脑说,“小兄弟,天机不可泄露哇”,莫名的喜感。
      好吧,凡人窥视天机都有折寿的危险,何况人家一个妖怪呢?万一白倾夏泄漏天机,挨天雷劈,傅澜可舍不得。
      现在应该想的是谢依帆的事,金巧巧被收在玉簪里,暂时不能出来兴风作浪,可那摊怨气冲天的血是普通的婴灵吗?婴灵是不是专挑软柿子的自己捏啊?不过缠着自己比伤害谢依帆好。
      傅澜脑海里储存的是虚衍教的普通灵异知识,还学艺不精,知识储备不够现实的发展,看来还得加强学习啊!
      跑进山里问虚衍太远了,怕是来不及。况且师傅不知道又跑哪里远游了,神出鬼没的一个人。有时候自己进山修行,他把一小孩往深山里丢,自己逍遥去了,也不怕他被野兽叼了。师傅也是个心大的人。
      只能去问白倾夏了!
      傅澜内心默默地吐槽自己:让你作让你矫情,这会还不是得去低头!
      男人能屈能伸!白倾夏敢生气,开电视让他跪遥控器,还不许换台!
      傅澜努力营造出一种雄赳赳气昂昂、白倾夏敢多说一句就拍死他的假象往回走,实际上他脚底发虚,以致没意识到撞上人了。
      “傅澜,许久不见,你还是老样子!”
      傅澜惊讶得看着眼前慈眉善目的中年和尚,傅澜认识他二十几年了,但时间好像在这个人身上失去意义,来人正是虚衍。
      傅澜冲过去惊喜地叫道:“师傅,你怎么在这?”
      “心不唤,物不至,你不是想我了吗?”虚衍一身赤色百衲衣,在寒冷的冬天略显单薄。
      往年傅澜寒假进山修行,在笃庆里山冻得嘴唇发紫,恨不得把棉被往身上包的时候,虚衍还是一两件粗布衫。
      暑假修行,虚衍大部分时间陪着自己。冬天的时候,虚衍更多时候是不见踪影,丢他一个人在深山老林里。傅澜问过他原因,虚衍一直笑而不答。
      大冬天的,虚衍出现在傅澜面前,傅澜十分意外。
      “师傅你也太神了吧?我刚刚想到你,你就出现了?”傅澜跑过去拉着虚衍撒娇,虚衍的手和白倾夏一样冰凉。
      虚衍慈眉善目,不着痕迹地抽出手,摸了摸傅澜的头,“半年不见,你长大了。”
      “哪有,还是那样。这几天才想着过年前进山看师傅一趟。”可惜谢依帆出事,傅澜的计划泡汤。
      虚衍挑眉,“哦?你往年不是过年后才进山住段时间?”
      傅澜摸了摸鼻子,他今年想带白倾夏见见他生命中给与他第二次生命的师傅,亦师亦父的虚衍。
      虚衍一副事事了明在心的样子,打趣道:“看来儿大不中留啊!”
      “师傅千里迢迢过来就为了笑话我?”傅澜红着脸转移话题,“师傅,我有事想请教你。”
      “你说。”
      傅澜看了看周围的场景,“要不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说一下。”
      虚衍笑得意味深处,“也好,我正有此意。”
      下一秒,傅澜失去了意识。
      虚衍扯着傅澜后背的羽绒服将整个人拎起来,像去菜市场采购的大妈提着一袋青菜一般轻松。周围人来人往,可对发生的这一切,好像全然不知,病人照常晒着太阳,医生护士急冲冲经过花园。
      空气中泛起涟漪,虚衍扯着傅澜消失了。

      傅澜睡了很久,醒来时有阵恍惚。
      他趴在划痕斑斑的四方桌,傅澜揉揉眼,以为自己陷入梦魇中。傅澜抬起头,一尊头戴黑珠、伸手张指的“如来佛祖”呈现在眼前,慈眉善目半含着眼睛看着傅澜。
      “半睁眼是佛的外像慈悲代表,不舍六道众生,同时又不忍全睁看到六道众生的痛苦。”【注2】
      傅澜全身发冷,梦境中的金巧巧,坐在佛像怀里,阴毒地看着他。
      还有血!
      傅澜跳起来望向四方桌下,暗红色的血液喷泉般地涌出来。傅澜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暗红色的血液又不见了。
      不一会,傅澜似乎又看见血液涌出来,隔着一层纱,如梦似幻。
      傅澜瑟瑟发抖,一是他穿得不多,小镇的天气比深山里暖和多了,二是眼前诡异的一幕让他深感不安。
      是师傅带他回来的?原因何在?
      他睡了多久?今天是几号?
      白倾夏发现自己不见了,会不会以为他又出事了?他会不会发疯似的找自己?
      傅澜急忙摸着自己的口袋,想找出手机打电话给白倾夏,却发现手机不在身上。
      是师傅收走手机的吗?
      傅澜深深地发现作为一个凡人的无奈,没有通讯工具,自己困在深山老林里,连报个平安的能力都没有。
      “醒了?”
      虚衍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傅澜吓了一大跳,“师傅,这里是笃庆里山?”
      “怎么?一觉醒来睡傻了?这里是你呆了二十几年修行的地方,你不认识?”虚衍看傅澜的眼神隐藏着情绪波动。
      就是因为认识,才不确定你带我回来干嘛?傅澜心里想着。
      虚衍不顾傅澜的沉默,走过来,坐在四方桌的对面。
      虚衍每走一步,地上的血液有意识般地后退,好像害怕着这个人的存在,血液退潮一样越来越少,直到消失。
      傅澜惊讶得几乎把眼睛瞪出来,他看到虚衍对血液似乎一无所知,犹豫要不要开口告诉虚衍这件事。
      下一刻,傅澜给自己的想法惊呆了。
      为什么要犹豫?虚衍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畅谈灵异事件,而又不把他当疯子看的人!
      傅澜对虚衍的敬重和喜欢,正如一个孩子对父亲深爱、厚重却无言的情感。
      傅澜印象最深刻的是,小时候进山修行,夏天傍晚凉风习习,庙后面有个小池塘,青蛙叫得格外欢,虚衍把傅澜抱在怀里,伴着青蛙的叫声,一遍又一遍地拿着《山海经》教他认妖怪,傅澜听得昏昏欲睡,头一歪,躺虚衍怀里睡着了,虚衍见傅澜分心也不恼,就那样坐着翻书,直到傅澜醒来。
      虚衍半认真半笑话傅澜,小猪压得师傅腿麻,养得越来越胖,可以杀了吃掉咯!
      傅澜深知做错事了,红着脸帮虚衍揉着被他压出红痕的脚。
      虚衍是救命恩人、是老师,同时扮演着一个父亲的角色。
      可今天虚衍反常的举动,让傅澜有了一丝不安。
      傅澜想问虚衍为什么,可担心从虚衍口中听到自己害怕的回答。
      这半年来,发生的事太多,他给吓怕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2章 终篇我执(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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