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红（虐身心）》山上草

37、NO10 千里

　　芳茗回到小院，却见到门上的竹帘子被拉掉了一半耷拉着，燥热的风吹过去，晃晃荡荡，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她跑进屋子，四处看看，床上空空如也，小内间也不见人影。芳茗呆住了，仿佛看见了世界上最恐怖的情景，公主......然后她哭着大喊起来，公主，公主......芳茗跑回院子里，看着四处凌乱的院落，双腿顿时没了力气，蹲了下来，身子缩成一团低声呜咽。都是她该死，为什么不现在就死了呢？脑子里立刻想起赵公公死前对她说的，公主就是你的命。芳茗泪眼朦胧的抬起头来，正巧看见水井边上的手帕。她站起身，愣愣走了过去，一眼看到手帕子上绣着只活灵活现的黄鹂鸟。弯腰拎起帕子，脸上的晶莹连成珠子掉了下来。突然她跪在了水井边上，撑着井口失声痛哭起来，公主，你这是干什么呀，公主就是死也要等芳茗来了陪着公主一起死呀.......
　　“芳茗......”
　　一只小手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芳茗豁然回头，见是萧敏才放了心，一边哭一边骂她：“你去哪里了，你想急死我吗？！你到底有没有为我想过？你怎么可以那么自私呢？！”萧敏小脸苍白，仿佛拧着眉头都很费力。芳茗见了，一下子抱住她的腿说：“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死了，你知不知道，我还以为你死了......”萧敏听她哭了半天，才用小手去擦擦她脸上的眼泪，说：“我大半天不见你，就去找你，芳茗姐姐，你到哪里去了？”她虽然一脸病容，眸子却依旧跟从前一样明亮，微垂着看打量芳茗，嘴角收紧，仿佛可以看穿一切。芳茗脸上一僵，结结巴巴说：“我.....我没有去哪呀......”
　　萧敏沉着小脸，半天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芳茗。芳茗顿时一阵心虚，嘴角动了动说：“我去想办法给你看病。”萧敏突然落下一滴眼泪，然后问她：“想的什么办法？”萧敏浑身单薄，雪白的里衣空荡荡的，被风一吹摇摇直晃。大概由于长期的缺乏营养，使她看来清瘦而超凡脱俗。漆黑的长发落在肩头，却又鬼魅一般妖异。芳茗许多年不见她掉泪，吓了一跳，拉着她的手说：“你别伤心，你现在还病着呢......”萧敏蹲了下来，精致的鼻头微微泛红，仿佛在冬天的大雪地里。她一颗接着一颗落下眼泪，摸着芳茗的脸说：“有时候我在想，要是那天我就死了该有多好，你也不用跟着我吃这些苦，受这些屈辱。我从不为自己哭，这就是我的命，可我不是你的命，芳茗姐姐，你不该受这样的苦。”芳茗被她说得浑身颤抖，将她同样颤抖的身体搂在怀里，不住的说：“你乱说什么，谁说你不是我的命？你认命我也认命，这辈子我们是长在一起的，公主，你不让芳茗活了吗？”萧敏将头埋进她的怀里，哽咽着说：“刚才有群太监来这里闹了一通，那帘子就是他们拽下来的。你去找万太监了吗？为了我这个该死的人......我的先祖曾经对许多人造下罪孽，现在我是在偿还，可是我却又对你造下了罪孽......”
　　“没，万太监没把我怎么样，要不然他们也不用来闹了。”
　　萧敏抬起头，对着芳茗苦笑了一下：“那依然是屈辱的，我短短的生命却拖累了许多人，如今，我还依旧记得赵公公死前的眼神，他是那样凄凉跟无助，同时夹杂着对我命运的忐忑不安，还有你，究竟要为我奉献到几时？你们无辜被我所累，而我却不清楚，还要带给你一些什么东西。或许我就在十五岁这年死去好了，同时结束掉你的不幸。”她说完，美丽的眼睛微眨了眨，似乎有些疲惫不堪，轻叹了口气，透着跟年龄不相符合的沧桑。芳茗害怕起来，故意转移她的注意，擦掉眼泪微笑着说：“世上总有好人的，今天就被我碰到一个。公主，进去我对你说。”她把萧敏扶了起来，两人慢慢的回到屋子里，萧敏不要芳茗照顾她，反而将芳茗按坐在凳子上，勉强帮她倒了碗水放在芳茗的面前。芳茗便兴高采烈得将遇到枚儿的事情说了，从怀里掏出那些细软：“枚儿姐姐说会帮公主你找太医前来诊治，我就知道公主是个有福气的人，你看，如果我不去找万太监，又怎么能碰到枚儿姐呢？”
　　萧敏勉强的笑了笑，脸色却越加憔悴，然后拧着眉头问她：“你也病了吗？怎么会昏倒的？！”
　　芳茗一脸笑容说道：“没事，都是被万太监吓的，公主，我可拖累你了！”
　　“什么拖累？”
　　芳茗笑着说：“我呀砸碎了花瓶伤了万太监的手腕子，他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恨我呢，恐怕自此以后我们更没有好日子过了，岂不是我连累了你？”芳茗说完粲齿一笑，竟是满脸的不在乎。萧敏似乎无力去哭，跟着她一起笑了，说：“是我拖累你才对，不过既然你说我们的命长在一起，便没有什么拖累不拖累的。”萧敏伸出一根手指冲着上天指了指，顽皮笑道：“想来我们曾经是上面的仙女，得罪了玉皇大帝，他才罚我们下来受苦，我总相信一句话，人总要经历坎坷才能修成正果，或许正因为受了许多的苦，才区分出我们与普通人的不同。”萧敏说完，眼前一黑闭上了眼睛，头也是微微一低，她将手支在桌子上，突然想到，人生不如意的事情究竟要维持多久？她应该算是坚强的，今天遇到一件便全当是为日后幸福的积攒一笑置之，明天遇到一件也可怀揣着对未来的希望坚韧面对，可是，是否有一天她将承受不起？但稍稍惆怅了一会也就开悟了，即便就这样一直不如意下去又能怎么样？今天何必去想明天的事情来自寻烦恼？天大的事情，二日睁开眼睛，太阳照常升起，能面对的就面对，能逃避的就逃避，无论如何，总有办法叫自己轻松活着吧？于是闭着眼睛却咧嘴笑了。
　　芳茗不知道她想些什么，站起来要扶着她到床上躺下。搬了个小凳子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边摇扇子边说：“那时候喂养我的嬷嬷十分好心，拿我当女儿看，一个心眼里全都是我，她就说，人总要为什么人活着，对什么人好着才活得有意思，我是被人捡回去养大的孩子，已经是十分幸运的了，况且我天生就是为你活着的，岂不是更加幸运吗？”
　　“又在下雨了......”
　　“你看，我们是在屋子里，如果刚才就下雨的话，我们一定会被淋得很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