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晨之

1、第一章

　　我姓卫，名绫。大约有许多人羡慕我这姓氏，因为卫姓乃大楚国姓。而我，是大楚所有皇子公主中第一个出生的，大楚的定和公主。
　　教习我的先生常说，我天资高，若为男儿身，必是个栋梁之才。
　　我自出生，便未见过我母妃。据宫人闲聊时所说，母妃在我满月时便死了。
　　父皇在我心中，一直是那样高大，似乎世上没有能难倒他的事。大楚在他的治理下，一天比一天强盛。我与父皇，不像父女，更像是君臣。我从未像诸多妹妹一样与父皇撒娇。父皇看我的表情总是淡淡的，我想我瞧他的表情亦是如此。
　　父皇在我及笄那年，身子便日益衰弱。到他真正弥留之际，我正好双八。我犹记得，他在死前，未召见任何儿女，唯独传我过去。
　　我看着他的眼睛，才发现，原来他的眼睛已经那样浑浊。他慢慢开口说：“我这么多儿女，终究，是你最像我。”
　　我没有接话。
　　他忽然坐起身来，严肃地看着我：“定和，父皇时日不多了。如今父皇唯一的心愿便是能够将皇位交给一个可靠之人。皇子中，唯衡儿最为单纯，只是他太年幼，必须有一个人协助他。”
　　卫衡，我的弟弟之一，今年尚不足七岁。平日与我关系最为亲密，心思恪纯。大约无人会想到父皇竟会有意于将皇位传给他。
　　我不明白父皇为何会将此番话讲于我，若是讲，也应该是我的某位弟弟亦或某个大臣。
　　父皇没容我仔细思量，继续道：“定和，我希望你可以协助衡儿。”
　　我有些懵了，自古幼帝登基，有太后听政的，有摄政王相辅的，亦有大臣相助的。却从未听说过长公主可以登上朝堂。
　　我连忙朝父皇跪下：“还请父皇三思，定和不敢，也没有那样的本事。”
　　父皇摇了摇头，道：“你有。终究我是信不过旁人，我的这些儿子，要么没本事，要么对皇位虎视眈眈，若将大楚交于他们，我九泉之下都不能安。”
　　他说罢，扶着墙壁站起，我忙扶住他。只见父皇将他平日最心爱的字画取下，手推向看起来无甚特别的墙壁。却不想那一小块墙壁竟生生往后，随即便出现了一道圣旨与一个木匣。
　　父皇将木匣拿出，将它打开。那木匣内，确是一个用金属打造，残缺了一半的老虎模样的东西。
　　父皇将它给我，说道：“定和，这是可以调动兵马的虎符。另一半在穆老将军手里，我已交代清楚，到时，他一定会帮你。”穆老将军是父皇年轻时一同出生入死的好友，自然是会遵守与父皇的约定。
　　父皇接着说：“那道圣旨，便是立衡儿为新帝，你辅助于他。”
　　他交代完这一切，似乎累极了，重新躺回榻上。少顷，便昏昏欲睡，嘴里似乎在呢喃着一个人的名字，我并未听清。
　　我朝父皇行了礼，将虎符好好揣起来，然后便离开了父皇所住的长生殿。
　　当夜，便有宫人来报，父皇殁了。
　　待我匆匆赶去是，长生殿门口已经站了许多人。有父皇的妃子，兄弟，有我的弟弟妹妹，还有一些重臣。其中自然有穆老将军，我看向他，他已苍老却仍旧坚毅的面孔也同样看向我。而后，点了点头。
　　我走近，衡儿便来了。两只眼睛闪动着泪花，却仍旧坚持不让它落下。我握起他的手，仿佛希望能给他些力量。
　　繁琐的礼节过后，天已经亮了。
　　在这大多虚情假意之后，所有人便开始关心新帝一事。穆老将军先一步说道：“先帝逝世前，唯传了定和长公主去。此时此刻，便请长公主言先帝遗旨。”
　　我缓步走上前，看向众人。一旁侍婢早已听吩咐从长生殿中取出圣旨，交给掌事太监宣读。
　　待读完，父皇的六弟齐王便先开口，半是不信半是嘲讽地道：“呵，空口无凭。这圣旨是真是假，大约无人知晓。说不定，便是你找人拟了这圣旨，想要挟持幼帝，当个女帝耍耍。”
　　我大声朝他说，亦是朝所有人说道：“若诸位王爷大臣不信，大可拿了这圣旨去仔细瞧瞧，是否是父皇亲笔所书。”
　　齐王仍是不甘：“即便先帝想立幼帝，那也不该是你这女娃子辅助。”
　　一旁礼部尚书也站出来：“幼帝登基，可立摄政王一职。”
　　我忽然笑了一下，说道：“难怪众人还未开口，齐王殿下便百般刁难，原是惦记了这摄政王的位置。”
　　齐王自然也不傻，一副公正的样子道:“长公主可不要信口雌黄，将这盆脏水泼到我身上。只是我身为臣子，瞧着众多皇子中，唯三皇子卫成最为合适此位。”
　　“不知三弟是否有这份心胸？”我看着卫成问道。
　　而卫成却一副茫然的样子瞧着众人，大抵是没想到为何话题会到自个儿身上。
　　我这三弟平日于学术最不关心，也对皇位压根没有兴趣。齐王是看中了他这一点，想着拿他当枪靶。
　　我想大约卫成一时半会儿是反应不过来了，便正了正神色，道:“来人，即日起，齐王及礼部尚书流放边疆，让他们好好学学如何为人臣子。”
　　齐王怔了一下，大声呵道:“你敢！”又似乎想到什么，笑道:“你做不到。”
　　我拿出袖中的虎符:“虎符在此，我有什么不敢？又有什么做不到的？”
　　众人皆愣了，他们都知道虎符意味着什么，代表着什么。也无人想到，父皇竟将如此重要之物交给我这一介女流之辈。
　　穆老将军忽然跪地，大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是穆老将军部下的亦或交好的皆是与他一同喊，旁的不愿意的却也无可奈何，只得一起。
　　我将衡儿拉到前面，走到众人之中跪下。
　　我知道衡儿是害怕的，但此刻我没有办法。父皇交给我的使命，我必须完成。我要让衡儿成为一个明君，像父皇一样，受百姓爱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