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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1章 ...

  •   “嗬……嗬……”
      亭湖之上,画舫之中,睿平倏地直起身子,睁开双眼,满额满背尽是冷汗。

      “殿下又做噩梦了?”
      青茗担心地走近几步,帮他拭了拭汗,又新斟出一杯温温的茶。

      “……嗯。”
      睿平端起杯子轻轻啜了一口,眼看这面前的湖光山色精美如画、风情无限,才慢慢回过神来——自己重生早已有几日了,此刻正泛舟湖上,方才因为有点无聊,又因为暖风吹得熏然才趴在桌子上睡着,做了这么个梦。

      而只这短短一会儿,也能如每个长夜一般,梦到这上一世的最后一幕,并还一样的真切,直到现在五脏六腑都有些隐隐作痛,让他不禁有些叹息。
      只怕自己这一生都无法摆脱它了,除非身死,或者……他死!

      又或者太子睿安死也是可以的。
      杀人诛心,只是失去生命怎么能够,该让他尝尝失去自己最在乎的东西是什么滋味才是。
      就像他,原本最在乎的也不是皇位。那杯毒酒,与其说是要了他的命,不如说是毁了他心头最珍贵的一点东西,一点对皇帝来说也许最最可笑的孺慕之情。

      一抹晦涩不明的光芒在睿平幽深的眼眸里飞快流过,很快又变得清澈明净。
      无论如何已是败了兴,他正准备吩咐回去,忽然听得不远处隐约似有水声响起,便下意识地循声看了过去,恰看到一张湿漉漉的脸,朝天喷起一道笔直的水柱。

      再下一刻,那个人已是奋勇地乘风破浪,朝他们画舫狗刨而来。
      边游还边大声喊叫:“救命!”

      这是……晋平侯?
      睿平的眸色瞬时又是一暗,因为离得远,容貌上还不能辨清,但这声救命他却是听得真真的,不是晋平侯方彧是谁!

      虽是隔了一世了,眼下的晋平侯又远比当日年轻很多,但他的声音他可是太熟悉了。
      上一世,说他是自己最大的对手也不为过,若不是一直有他在背后出谋划策,依着太子本身的暴戾短视,都不需要自己出手,单是老三、老五就能把他干掉了,自己又怎么会一直到最后都没能成事,反得了元隆帝一杯毒酒。

      不等睿平回忆更多,方彧已经游到了画舫边,伸手巴住了边缘。
      睿平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起身踱了过去,细细欣赏了一回他的狼狈,这才佯装关切地开了口:“阁下看着眼熟,莫不是晋平侯当面?”

      “这话说得有点早,我离晋平侯且还有段日子呢。”
      方彧闷闷地腾出一只手来,指了指自己缠在左臂上的黑纱:“你看还没出孝不是,依着咱大炎朝的规矩,哪有做儿子的孝期没满就迫不及待请旨继承老子爵位的道理?”

      “这也不妨什么。”
      睿平微笑道:“晋平、鲁顺、桂安、湘宁,这四大爵位自本朝开国以来就定了世袭罔替的,方大公子乃老侯爷嫡子,又是独子,承爵不过是时间的事。”

      “快别说世袭罔替的事了,我可被这四个字害苦了!”
      方彧敬谢不敏地连连摆手。

      “怎么?”
      睿平不解。

      “你看我这样……”
      方彧指了指自己:“类似的事我都不记得到底第几次了,全特么是世袭罔替的结果!”

      这意思他并不是自己失足落水,而是被人害成这个样子的么?
      睿平不由一诧。

      事情倒是不难理解,一般爵位只得嫡子有继承权,其余人等全没心思可想。而若是世袭罔替,却是旁支也有可能继承爵位的。
      以方家为例,方彧若是不幸身死,方母仍可以从旁支当中过继一个儿子来继承老晋平侯的爵位。又哪怕方母也已经不在了,方氏一族的其他长辈仍可代为做主,从旁支当中选出一个人来,充作老晋平侯的子嗣,进而继承爵位。除非方家男丁真正死绝了,又或皇帝下旨剥夺,这爵位就注定在方家一代代流传下去,这才是世袭罔替的真意。

      又的确方家此刻称得上是枝繁叶茂,晋平候爵位也足够打动人心,由不得人不虎视眈眈。
      只是晋平侯方彧何等人物,也会有这样被人欺凌的时候?
      就算被欺凌了,又焉能不报复?

      当日他注意到方彧的时候,方彧已经是太子的股肱之臣了,可印象里晋平候府却是自始至终都没闹出过什么太大的风波,上下一排和睦、全无芥蒂的样子。那么究竟是方彧手段太密,所以才能遮掩得全然不动声色,还是因为自己重生一回,有些事情也跟着改变了?

      总不会是方彧心胸开阔,平白饶过了那些人……
      睿平一时陷入了沉思。

      “我说,哥们。”
      方彧可怜巴巴地打断了他:“你别光顾着琢磨我们家那摊子烂事儿啊,好歹先把我捞上去!”

      “见谅,一时间忘记了。”
      睿平虚虚绽出一个抱歉的笑容,弯腰伸出一只手来。
      方彧连忙握住,一个借力,翻身上去。

      “谢啦,兄弟!”
      小小一个画舫,自是一目了然,方彧张望了一回,确定不会唐突女性,迫不及待地就脱了自己的外衫拧水,而后又脱了脚上的靴子,往外倒水。

      睿平惨不忍睹地看着,忍不住有些疑心,自己是认错了人。
      记忆中那位可是一丝不苟的存在,明净高洁得犹如芝兰玉树一般,跟眼前这个乡野村夫的形象,哪有一分重合!

      眉眼却是半点不差,一样的纤细清秀、精致绝伦,相比当日也只多一份少年人的稚气。
      难道正是因为年纪不够,阅历不足,才会显得这么跳脱冒失?

      对了,就是冒失,全无半点分寸!
      不冒失他哪说得出刚才的那些话,对着他这个皇子,竟然一丝顾忌也没有,大大咧咧称兄道弟,更直指晋平侯府的那些隐私。
      还毫不掩饰的对世袭罔替的怨怼,他就不怕他传到御前去?
      那可狠够他喝上一壶的了!

      这样的人,究竟是怎么才变成他先前所认识那样滴水不漏的样子的?
      是吃够了亏,从而自己学了乖,还是另有高人指点?
      亦或是,这只是一层伪装,他是别有用心在接近自己?

      晋平侯府其实这么早就已经跟东宫勾结起来了吗?
      又为什么要接近自己呢?
      难道自己这阵子韬光养晦引起他们的疑心了吗,因此来摸自己的底?
      睿平越想越多。

      “喂……”
      方彧当然不知道他心中在想着什么,反被他这种直勾勾的眼神看得发毛。
      他忍不住出声询问:“你只管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哦。”
      睿平略定了定,又看了他两眼,终是忍不住心头的那丝由前世所延续下来的猜忌与反感,半试探半恶意道:“尝听人说,晋平候大公子容貌出众,面如好女,今日得以这样近距离相见,不免一时就看住了。”

      “有这回事?”
      方彧全不知是计,疑惑地伸出爪子摸了摸自己的脸。
      下一瞬他的手又爬到了头上,全没形象地挠了挠:“这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睿平一笑:“这样的话,当事人总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

      他可没有骗他,上辈子相关他的流言甚至还不止这些呢,另还有一些他和太子的风流韵事,只不过都要在几年后了,也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
      或者这些竟是真的,不然就凭太子,何以得他那样忠心耿耿?

      可那样的人又何以肯委身于太子?
      莫不成太子曾救他于水火,就比如眼下这样的困境,而后因此生了相报之心?
      当然更可能的是方彧本身心明眼亮,早就洞察了元隆帝的意图,知道唯有太子才是真命天子,因此才会选定了太子这条大船不动摇。

      如己者,因一叶障目就看不清现实的能有几个呢?
      睿平自嘲地笑笑。

      “哎,你别这么笑啊,怪渗人的!”
      方彧心里又毛了起来,他不假思索地伸出了手去,重重地在睿平的脸上抹过。

      睿平全没能预料到他敢这样大胆,不由一呆。
      连带青茗也呆住了,主仆两个一齐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再一眨眼,方彧的胳膊已然搭上了睿平的肩膀。

      “我说哥们,你啥时候回去啊,捎我一段呗。”
      方彧无赖地眨着双眼。

      是把他丢下去呢,还是把他丢下去呢,还是把他丢下去呢?
      感受着肩头冰凉的湿意,睿平冷冷地想。
      话说,真要把他就这么弄死在这里,基本就等于斩断未来太子最有力的那条臂膀了,那时候太子岂不是任人搓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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