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女》甄姻缘

1、转身不说再见

　　左恩从学校里走出来的时候突然想起今天是6月9号——高考结束的日子。两年前的这个时候，她也正刚从考场里走出来。
　　她很幸运，就在本校考试，所以并没有别人那样急迫的紧张感。平静的考完，到最后一门收卷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是一种在考前都不曾有过的紧张。她觉得奇怪，但也没往心里去。交了卷，拎着包，头也不回的出了考场。
　　门口等待的家长很多，并没有她的。爸爸说要来接的，她却拒绝了，执意在最后一天步行回家。表面上说是散心，但其实是有别的私心。
　　“左恩。”
　　刚走到路口，左恩就被叫住了。她抬头望了望，露出一丝让人察觉不到的微笑。果然遇到了。
　　叫住她的人，是穆连，一个和她暧昧了很久的人。两人的学校隔街相望，放学路上也经常遇到。
　　穆连见左恩停下脚步望向自己，急忙过了马路走到了她身边。
　　左恩红了脸，低头摆弄自己的包，心跳的比刚刚更快。她似乎明白自己刚刚为什么会突然紧张了，或许是预感到了吧。
　　穆连站到左恩的旁边，轻声道：“一起走走吧。”
　　左恩抬起头看看穆连，轻轻的点了点头。
　　其实两人并不同路，但左恩还是愿意和穆连一起走走。他们俩的心意有时相通，有时却又好像隔得很远。很久了，以前因为害怕耽误学习所以不敢提。但是现在都结束了，她想是时候把话说清楚了。好不好的，都不能再拖了。
　　她鼓起勇气刚想说话，却被一旁的穆连抢了先。
　　“左恩，我们，认识有十年了吧。”穆连这样说到。
　　左恩愣了愣，没说话，只是点了头。她没想到穆连会这这么说，而且，她自己也没有细想，原来两人已经认识这么久了。
　　穆连看了看身边一言不发的左恩，又继续说：“有些事，我想我们已经达成了默契，只是以前因为学习，我不好说，但是现在…现在我想全部说清楚。”
　　穆连停了下来，转过身正对着左恩，一脸的真挚。左恩原本并不好意思看着他，但同时又觉得这样太不礼貌，所以硬着头皮略微抬了抬头。
　　“我们，可以在一起吗？不是朋友，而是以更亲密的男女朋友的关系在一起可以吗？”
　　穆连静静等待左恩的回答，而左恩却不知为什么一句话都没说。她沉默的站在穆连面前，用沉默对待木脸的告白，一时间脑子里转过了无数想法。
　　这样的场景她不是没幻想过，也曾不止一次的考虑该怎么回答。但当这一天真正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还是没有办法当机立断。她似乎有太多的顾虑。一些在这个年纪本不该有的顾虑。
　　身后传来刺耳的喇叭声，左恩回过神来，向马路对面走去。
　　那天最后到底说了什么，连她自己都不记得了，只知道两个人就这样在一起了。两个人同上了N大，她学心理学，而穆连则攻读计算机。
　　理科男。左恩这样叫穆连。带一点宠溺，带一点嘲笑，也带一点不满。不解风情似乎是理科生的代名词，左恩开始不以为意，认为这也是可爱的表现。但是当这样的表现过于频繁甚至成为常态的时候，左恩就无法忍受了，尤其她还是一个比较敏感，偶尔忧郁的人。
　　她不是无理取闹，也并不想惹事，但在想了很久之后，觉得确实该结束了。

　　与此同时，叶柚正在来N大的路上。她的学校在城市另一边，每到周末她总会穿过大半个城市去找左恩和罗拉。
　　身旁坐着的，是刚刚晋升为男朋友的颜路。在此之前，他只是叶柚的竹马、男友的候选人而已。额，尽管他们是定了娃娃亲的人。
　　他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叶柚，一脸的温柔笑意。
　　“听说左恩和穆连最近不好。”他开口说道。
　　叶柚接过水，喝了一口，拧上瓶盖，点点头，道：“准确的说，不好的只有左恩。穆连只当左恩是矫情，从来也没往心里去，该怎么样还怎么样，一直都只有左恩在生气。”
　　颜路了然的笑了笑，说：“传说中的高智商，低情商呗。”
　　“对，就是这样。”叶柚说着转过脸看向颜路，“还好你不是这样的人。”
　　“如果我是这样的人，你一定会抵死不认咱俩的娃娃亲的，是吧。”颜路问道。
　　“那也不一定啊，说不定我看在你的美貌上就从了呢？”叶柚冲颜路眨眼道。
　　“是嘛，我倒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大的魅力，能让叶大小姐这么挑剔的人屈尊啊。”颜路故意阴阳怪气的说道。
　　“是呀是呀，你不知道本小姐觊觎你的美貌很久了吗。”叶柚没有计较颜路的古怪语气，反倒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难得的殷勤讨好。
　　颜路见叶柚这般温顺，撑不住笑了，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睡会儿吧。”
　　“嗯好。”叶柚笑了笑，比窗外的阳光还要灿烂。
　　颜路视线看向窗外，不自觉抱紧身边的人，脸上溢出满足喜悦的笑容。
　　半小时后，汽车驶达N大。
　　叶柚和罗拉约好在宿舍楼下见面，于是她和颜路下了车后就直奔宿舍楼。刚到门口，就见罗拉站在不远处，不过并不是迎接他们。她在打电话，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看得出来她很紧张。
　　颜路停下脚步，询问身边的叶柚：“要过去吗？”
　　叶柚也停了下来，摇摇头道：“在这儿等等。”

　　不远处的罗拉握着手机，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停了。几分钟前电话响起，她看到号码，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居沅陌！她的前男友。尽管号码早被她从通讯录里删掉了，但是脑子里却记得清晰。她用颤抖的右手划过通话键，用最温柔的声音说了声“喂”，却只听到对方询问她是否有意购买房子。
　　“买买买，买你大爷！”她气愤的挂断，所有的幻想戛然而止，恨恨的把手机摔在一边。果然是最近追剧追太晚，把眼睛看花了吗？怎么会认成是他的号码，他怎么还会给自己打电话呢？真是偶像剧看太多了。
　　罗拉苦笑一声，翻了个白眼。这时手机再次响起来，她扫过屏幕，发现好像还是那个号码，就想也不想的直接挂断。正准备把它拉入黑名单，却又再次打来。罗拉恼了，接了电话，“你这个人是不是有毛病！老子有钱也不会买你的房！你自己留着当墓地吧！”刚要挂断，却听一个熟悉的男声缓缓侵入耳膜，“罗拉？”
　　罗拉这回是彻底傻了。竟然是居沅陌！竟然是居沅陌！竟然是居沅陌！她握着手机一句话说不出来，只想尖叫。她抬头望了望钟，发现和叶柚约定的时间差不多到了，便下床出了宿舍。
　　然而她还是没有说话，电话另一头的人见罗拉久久没有回应，又唤了一声“罗拉？”
　　“嗯，我是罗拉，有什么事吗”她尽量让自己听起来平静一些。
　　“哦，那个我是…”
　　“我知道你是谁。”刚说完，罗拉就抚额暗叫后悔。什么知道你是谁啊，摆明了把人家的号码背的滚瓜烂熟，摆明了还记得人家的声音，摆明了到现在心里都还放不下人家！早知道就该说请问哪位，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姐早就不记得你了！
　　“是吗，”那边的人笑笑，又问道“你最近好吗？”
　　最近？罗拉撇撇嘴。最近是多近？分手之后到现在？还是分手那几天？还是就这几天？她实在说不上来。情绪太多了，很难用一个词或是一句话来概括。
　　当初虽然是她说的分手，但原因却是他在外面沾花惹草。同学把这当紧张的复习之余的谈资议论纷纷，她实在忍受不了流言蜚语，在高考前一个月提出分手。最后她来了N大，而他去了p市。
　　从前那种伤感的情绪又涌了上来，罗拉分明感受到自己的眼眶有了湿意。她很想说自己过得并不怎么样，有时候不经意的还是会想起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但是不行，叶柚告诉过她，这是示弱。
　　于是她眨眨眼，把眼泪逼了回去，抬起头，笑了一下，道：“挺好的，我挺好的。”如果左恩在场，听到她的话，一定会说，一句话重复两遍是给自己的心理暗示，是说谎的表现。因为要骗别人首先要骗过自己。
　　她已经到了宿舍楼下，握着手机的手依然颤抖，连带着身体都微微颤抖着。手机另一边的人沉默了许久，在罗拉以为那边已经断线的时候，他的声音才慢慢传来。
　　“是吗？可是我过得很不好呢。”居沅陌的嗓音略带慵懒，但又透着几不可察的忧伤。
　　罗拉撇撇嘴，心想又来了。
　　两年了，他还是这个样子，这种懒懒的嗓音又回来了，她都不敢回忆当初是怎么被这种嗓音给蛊惑的。不好？鬼相信你过得不好啊，p市那么大，美女那么多，你能不勾搭一操场？
　　“两年，你走了两年。分开的这两年，我很想你。”
　　想她？这种话不知道对多少人说过。罗拉翻了个白眼。但是腹诽归腹诽，她还是忍不住地去相信居沅陌的话。
　　“我很快就考完试了，结束之后我想和你见一面。”
　　什么什么什么？什么叫见一面？从p市飞到N市？还是回A市之后再约？什么意思？
　　罗拉刚要追问，但居沅陌并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那么，我们到时候再见吧。”
　　他自顾自的说完，完全不理电话另一头满头黑线的罗拉。罗拉难以置信的挂断电话，看着手机屏幕，茫然的说了句：“什么情况！”
　　那边的叶柚见罗拉挂断了电话，领着颜路走了过去。
　　“罗拉！”叶柚大喊了一声，吓得罗拉一个哆嗦差点摔了手机。
　　叶柚走到罗拉跟前，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扳过她花容失色的脸，问道：“小妞儿，干什么亏心事了？”
　　“我我我…没有啊，光天化日的干什么亏心事啊，啊哈哈哈。”罗拉干笑了几声，颜路听了直抚额。
　　“行了行了，笑的比哭还难看。吃饭的时候再审你，从现在开始想理由吧。”叶柚很大度的放过了吧罗拉，然而罗拉却也知道叶柚的意思——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知道了，我会老实交代的。”罗拉吐了吐舌头，表示无奈。
　　“所以，左恩呢？她怎么没跟你一起下来？”叶柚朝四周望望，并不见左恩的身影，于是问罗拉。
　　说到左恩，罗拉便现出一副惋惜的表情来。“她，她去找穆连了。说是有什么话要说清楚。”
　　“有话要说清楚？”
　　叶柚转头看向颜路，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左恩心里那么多的话都忍着没和穆连说，现在突然又说要说清楚，不会是要…分手吧？

　　左恩和穆连约好了在两人经常去的奶茶店见面。站到门口的时候，她透过玻璃墙向店内张望。穆连已经到了，一如既往的比她到的早。然而同样的，面前总少不了他的笔记本电脑。
　　很奇怪，只要约会的地方有桌子和WIFI，穆连总是会突破重重阻碍把自己的电脑带上，仿佛电脑才是他的女朋友，而左恩不过是一个偶尔约出来的备胎情人。
　　左恩深吸了一口气，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他又把她的“情敌”带出来了。真可笑，她竟然在跟一台电脑争风吃醋。他今天似乎很清闲，并不像往常那样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只是很随意的隔三差五敲几个字符。
　　进去吧。左恩在心里对自己说。既然都已经想好了，就别再动摇了。说起来也是一段很不错的回忆，只是并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左恩定定神，推门走了进去。店员对于她早已熟悉，所以对她报以礼貌的微笑，她亦浅浅的弯了弯唇角。
　　靠窗的座位，看得到太阳和对面的花圃，左恩最喜欢那个位置，所以穆连也总是会早早的来抢占。
　　其实说他不贴心也是很不公平的吧？左恩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来。她果然又开始动摇了，站在门口，犹豫着到底该说些什么。
　　然而那边的穆连却没再多给她思考的时间。他冲她挥手，开口道：“左恩，这里。”
　　左恩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的神色，但是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她点点头，慢慢走了过去。
　　“点了你最喜欢的蜂蜜柚子茶，常温不加冰。”穆连笑着对刚坐下来的左恩说，同时关上了电脑。
　　左恩端起面前的白色陶瓷杯，小酌一口，然后放下杯子，问道：“这几天很忙吗？”
　　穆连把电脑放到旁边，点点头道：“是啊。教授接了一个软件开发的活儿，带着我们几个忙活了一个多星期。不过已经弄完了，客户很满意，报酬也很丰厚，暑假可以带你出去玩儿了。你不是一直很想去丽江？”
　　去丽江？他们还可以去丽江吗？她今天，是来分手的啊。
　　左恩低下头不敢再去看穆连，握着杯子的手不停摩挲着杯柄。该死，又心软了，她总是为了这样的事情而心软，忘了那种形同抛弃的孤独感，而结果就是在这样的漩涡之中越陷愈深，在痛苦与喜悦之中恶性循环。
　　坐在对两个人明明靠得那么近，而左恩却觉得像是隔了大半个地球。她在等待穆连问她的近况，可是并没有。可笑，他们是情侣，但是却要用互问近况这种事来相互寒暄。
　　对面的穆连并没有在意左恩的沉默，悠闲地端着杯子喝茶。
　　左恩闭起眼睛，清理了一下混乱的思绪，抬起头，看着对面的穆连。
　　“穆连，你知道我们多久没见了吗？”她开口，这样问道。
　　穆连楞了一下，似乎是没有想到左恩会问这样的问题，不过马上也回过了神。他放下杯子，并没有觉得这是多么严重的问题，笑着说：“一个星期吧。怎么了？你不会又开启矫情模式了吧？”
　　穆连心里有些烦躁。说起来，左恩算得上是模范女友，相貌出众，做事大方得体，放到哪里都是抢手货。但是就一点，偶尔会矫情。而且说实话，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女人矫情。所以每次只要一发现左恩要犯矫情了，他都会默默走开。因为真的应付不来。
　　左恩冷冷的笑了一下。早就应该习惯了不是吗？他不是一直都不喜欢你矫情的吗？你所在乎的恋人之间的事情他不是都当作无所谓吗？
　　“九天。我们九天没见了。”左恩面无表情的说道，“有时候我就在想，我们是不是在谈异地恋。明明是一个学校的，但却有大段的时间见不到面。见不到也就算了，现代科技这么发达，电话、短信、社交网络统统都有，想联系的话随时都可以联系到。但是没有。我刷遍手机也没有看到你发给我的只言片语。你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失落感吗？”
　　“左恩…”
　　“这都没关系，你不联系我，我可以联系你嘛。可是当我满心欢喜的给你发了信息之后，你给我的只是无休止的等待。你什么都没有回，我的关心问候最终都石沉大海。
　　但是你总有让我回心转意的本事。每每我决定再也不理你的时候，你的突然关心都会让我冰冷的心瞬间融化。说真的，我讨厌这样的自己，像一只等待主人爱护的宠物狗，完全没有自我，爱和恨都操纵在你手里。”
　　说道这里，左恩的眼睛隐隐泛出了泪。
　　穆连有些慌了，不知该说些什么，望着伤心的左恩，只道：“左恩，你别这样。”
　　强忍下泪意，左恩哽咽着说：“这么多年，你最主动的一次就是告白的时候。我那个时候虽然犹豫，但是最后也和你在一起了。我总在想，既然和你在一起了，我就应该做个称职的女朋友。真的，我真的很想做好。”
　　“你做的很好，左恩。真的很好。我并没有不满。”穆连缓缓开口道。
　　“和你在一起不像是谈恋爱，倒像是我的一厢情愿。以前我从不主动，但是因为你，我一直在主动，因为这是我的初恋，我不愿它草草收场。”强忍了许久的眼泪终究是顺着脸颊掉了下来，左恩在这一刻觉得无比丢人。她开始后悔，后悔为什么要说那些话，让自己听起来像个怨妇一样。
　　穆连看着流泪的左恩，心狠狠的疼了一下。左恩很少和他说这些，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笑嘻嘻的。他没想到，她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所以，是他做的不够好吗？
　　他默默的递去纸巾，却被左恩在中途轻轻推开。
　　“结束吧穆连，我们就这样吧。”
　　左恩说结束的那个瞬间，穆连觉得自己的头上打响了一个焦雷。他突然听不到身边的任何声音，耳边只回响那句结束。而眼前所能看到的，也只有左恩那双泪眼。
　　他很想冲上去抱住左恩，狠狠的吻她，跟她说不行，他不同意，绝对不分手。但是又想到左恩刚刚说的那番话，心中又没有了底气。
　　左恩没有错，她的矫情也是因为他不够温情。或许他们真的不适合，尽管互相喜欢。继续在一起又能如何呢？他不确信自己会改变，彻底地为了左恩改变，那么继续在一起，还不是痛苦？
　　他的不在乎折磨左恩，而左恩的矫情又反过来折磨他。如果感情到最后只剩下互相折磨，又何必在一起。所以，不如就放手。
　　“好。”他抬起头直直的看着左恩，缓缓地吐出那个字。
　　左恩听到穆连的回答之后，嘴角泛起一个嘲讽的弧度。所以到最后，他也就这么让你走了，一点点的挽留都没有。不过也没什么了，她本来就是来分手而不是来发脾气的，双方没有牵扯的就此别过，各自洒脱的开始新生活，多好。
　　假装不经意的轻拭眼角，左恩说了最后一句话，“还有事，先走了。”
　　她几乎是跑着离开的。害怕再迟疑一秒，再多说一个字就会在他面前毫无形象的崩溃大哭起来。
　　或许她真的只是想发个脾气，矫情的说分手，然后等着穆连哭着追上来，强吻她说不可以分手。但是生活不是拍电影，穆连也不是深情男主。他的不在乎真的会让人绝望。
　　她很想笑一笑，庆祝自己脱离苦海，以后再也不用独守空房。但是根本做不到，她心里仍然装着那个人，即使她那么多浪漫的小心思他都不懂，她也还是把他好好的放在心里。
　　穆连坐在那里，呆呆的看着对面的空位。半晌，他回过神来，把电脑拿到自己跟前。屏幕上还留着刚刚浏览过的网页，关于丽江，那个左恩一直梦寐前往的地方。他忙完的这几天一直在规划路线，可是现在都落空了。一对变成一个，他还有去的必要吗？
　　把网页一个一个的关闭之后，穆连合上了电脑。他突然觉得鼻子有些酸，但是最终强忍住了眼泪。他转头望向店外，阳光懒懒的洒在他身上，叫他想起了两年前的那个下午。

　　左恩失魂落魄的走在大街上，任由眼泪在脸上肆虐。一时之间，如洪水般袭来的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她连红绿灯都没看清楚，就直接横穿了马路。耳边响起刺耳的喇叭声和刹车声，在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左恩被一只手给拉了回来。
　　黑色的私家车停在眼前，女车主下来询问左恩的情况。而左恩则如大梦初醒一般，惊恐的瞪着眼睛。她刚才在神游，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应该只是被吓傻了，没什么大碍。”身后传来年轻男性富有磁性的声音，左恩回头，看到了一张熟悉却叫不出名字的脸。
　　车主连连道歉，说自己是新手还不熟练。之后给左恩留下号码，表示有情况就联系她。
　　左恩全程一言不发，红肿着眼睛目送女车主离开。
　　女车主离开后，那个男生饶有兴致的看着左恩，问道：“你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
　　“我都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说。”左恩从包里拿出纸巾，一边擦眼泪，一边回答道。
　　“那我现在告诉你刚才发生了什么。你刚刚闯红灯，而那辆黑色的车正好开过来。如果不是我伸手把你从马路上拉回来，以她那个飞的太低的速度，你这会儿应该已经被黑白无常带走了。”那男生这么说道。
　　左恩这下才转过弯儿来。感情自己刚从鬼门关上走了一趟。她还真从来没想过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结合男生所说，脑补了一下画面，不禁心有余悸。
　　再抬眼打量那男生，比自己高了半个头，估摸着有一八几，肤白貌美，唇红齿白，仪表堂堂，相貌端庄，怎么看…怎么眼熟啊…
　　“那…多谢大爷救命之恩？”左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果然最近跟罗拉看了太多脑残剧了吗。
　　听到左恩的回答，那个男生倒是笑了起来。“你这女生还真奇怪。刚刚哭的像是天塌了，这会儿却又有心情开玩笑了。不过也挺好的，不枉我救你一场。”说完，他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补充道：“还有，我不是大爷，我是六爷。”
　　六爷？你跟我这儿拍清宫戏呢还六爷。再说了，我只听过四爷、八爷、十七爷啊，一般的六爷，不是早夭、残疾就是造反被处死啊。
　　“六爷？我只听过四爷。”左恩经过一番腹诽之后回道。
　　“四爷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如今要看六爷。”男生说着还得意的挑了挑眉毛。
　　左恩撇了撇嘴，心想原来是谋权篡位了。唉，要不是看你长得好看，早一拳呼过去叫你不要嘚瑟了。
　　“这个你拿好吧，虽说看你也没什么事。”男生把女车主的联系方式递给左恩，接着又问，“你是大学生吧，哪个学校的。”
　　“N大。”左恩接过男生递来的名片，答道。
　　N大。男生若有所思的笑了笑，然后说，“那我们就此别过。”说着，还象征性的抱了抱拳。
　　左恩哭笑不得。想着挺好的一男生怎么就魔怔了呢？不过看在他是救命恩人的份上，还是给个面子吧。
　　这样想着，左恩也象征性的抱了抱拳，说道：“再见大…不，再见六爷。”

　　又过了一个街道，左恩回到了学校。还没进校门，手机就响了起来，来电的是叶柚。她四处张望了下，正好看见了叶柚一行人，于是挂断了电话，远远的冲他们挥手。
　　“啧啧啧，看你这眼睛。”走近后，叶柚捏住左恩的脸，略带嫌弃的说道。
　　罗拉则带着“我理解，我是过来人”的表情同情的看着左恩，并且问道：“所以到最后还是分了？”
　　“嗯。”左恩轻轻的点头，顺便又被带起了那种想哭的情绪。
　　叶柚摸摸左恩的头，安慰道：“以后好的多着呢，别想了。走，姐带你吃火锅去，变态辣的那种。”
　　吃完火锅之后，左恩和罗拉回到了寝室。洗掉一身的臭汗，左恩舒服的躺在床上，脑袋放空，一时什么都没想。
　　短信提示音响起，左恩拿过手机查看。眼睛定格在那个名字上，手指迟迟的不敢点下去。但最终，她还是看了。

　　我们还能做朋友吗？--穆连

　　朋友吗？左恩想了一下，接着敲键盘回复道——我想我没有办法和前任做朋友。
　　发完之后，左恩便删了短信和联系人号码，以及一切可以联系到穆连的方式。然后关掉手机，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安娜卡列尼娜》中描写安娜之死的章节有这么一段话——“她说得很轻，因为她的心脏的急促跳动使她透不过气来。‘不，我不让你折磨我了’，她想，既不是威胁他，也不是威胁她自己，而是威胁什么迫使她受苦的人。”
　　左恩想，她也不再让穆连折磨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