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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放手 ...
第三十九章
青芜别院。
经过几日前的那场大雨,山林显得越发青翠葱郁,浓浓树荫遮挡在别院上空,光瞧着便凉意沁脾。低垂的屋檐下,个头小小的衣衣正努力严肃着小脸,认真地“教训”刚才大声叫嚷的伙伴。她跟前比她高上一个头的男娃满脸通红地乖乖站着,后面的小萝卜头们嬉笑地挤成一团冲他刮脸羞羞。感到挂不住面子,趁衣衣不注意男娃扭头吓唬地瞪了他们一眼,不过小萝卜头们可半点不怕,反而纷纷朝他吐舌拉眼地作鬼脸。
正当男娃气闷的时候,从通往后院的小径上转出了一个人,衣衣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过去。顾不上再给伙伴磕磕绊绊地讲道理,她迈着小腿蹬蹬蹬跑到那人身边,也不敢去扯他衣角,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仰着小脸,期待非常地问:“沉砚哥哥,那位姐姐醒了吗?”
沉砚闷闷摇头。一瞅见手中端着的食盘里几乎没动过的朝食,他本就无比愧疚的心情便不禁更加低落,别说平日的劲头了,简直连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可是……当低头对上衣衣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时,他的表情还是不自觉地和缓下来,停下脚步,空出只手安抚地拍了拍这个比年纪懂事太多的小姑娘。
“公子一直在楼里守着,浛姑娘会没事的,衣衣不用担心。”沉砚温声安慰道。没发现自己此时的神态语气倒和他家公子说话时有七八分相似。
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衣衣想起方才的事,苹果般的小圆脸蓦地一皱,扭着手指低下了头,“……林羽哥哥说过要衣衣管好其他人不要吵闹,以免打扰到浛姑娘……可是刚刚玩跳格子的时候,输了的柱子忽然大叫了一声,衣衣没提前注意到……”
听衣衣的声音都带着颤声了,沉砚有些不知所措,连道“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可小姑娘依旧满脸歉疚,还很认真地想把那个男娃叫来与他认错。沉砚连忙拦住她,手忙脚乱地把食盘放到栏杆上,蹲下身安慰了她好一会儿,好不容易用京城热闹非凡的灯会哄得小姑娘脸上重现笑容,沉砚不由得心底暗暗纾了口气。
“……衣衣,林羽怎么叫你管着这些孩子,他人去哪儿了?”说了这么久才想起这个问题,沉砚面带微笑,实则暗暗磨牙地道。
“哥哥去找房子去了。他说他一定要找一间比城隍庙还大还漂亮的房子给我们住!”衣衣骄傲又自豪地说。不过说完后神色又忽然变了,添了几分心疼,嘀嘀咕咕道,“……其实衣衣觉得也不用太大的,只要别像城隍庙屋顶破那么个大洞也就很好了,可哥哥就是不听……”
衣衣在那嘀咕,沉砚却是有些愣住了。他没有想到林羽这几日的早出晚归竟是一直在忙活这事……别院这么大,现下只住着他们几人,要容下这十几个孩子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可林羽显然没有这样的心思,宁愿先用公子给他的银子租房住也不愿一直赖在这里。
——而他呢?在林羽积极地未着自己的弟妹找房住的时候,他却为妖人所惑,先是说谎公子被柳烟捉去,骗得浛姑娘为救公子跑去柳府,又在公子回来时乘势说出此事,误导公子不顾一切地也追去……
可以说,浛姑娘的受伤和多日的昏迷不醒与他有着莫大的干系,他又有什么脸面反去迁怒无辜的林羽呢?
“……沉砚哥哥?沉砚哥哥?你怎么了?”
被衣衣担忧的声音唤回心神,沉砚勉强对着她笑了笑,“哥哥没事。衣衣,你看你的小伙伴都等了许久了,你回去和他们玩吧,沉砚哥哥要去做事了。”
衣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耽误人家好一会了,小脸很可爱地红了。她弱弱地对他道了句歉,转身跑回去时,突然回过了头,刻意压低声音、却又十分清脆地道:“沉砚哥哥,不要总是苦着脸啦!林羽哥哥说过,多笑笑才不会像个小老头哦!”
沉砚忍俊不禁。看着小姑娘重新汇进那堆躲在一边的小萝卜头中,笑容灿烂地被其他孩童围着,半点看不出刚才的沮丧难过,心里不由得涌出一阵羡慕来。
多笑笑……他做下了那样的错事,又怎么敢像个没事人一样没心没肺地笑出来呢……
回头望了眼花木掩映间的竹楼,沉砚低落地叹了口气,重新提步,端着食盘脚步沉重地离开了。
*
鸟声清越,竹香氤氲。森森绿意从窗格外透进来,将屋内刚置办好的素雅家什都映上了一层薄光。落下的竹帘之后,青纱幔帐里,女子静静地躺着。羽睫在如玉的面庞上压下两片浓浓的阴影,双唇毫无血色,仿若只是个精致的人偶,除却胸口些微的起伏,几乎看不出活着的迹象。
床畔,程青禹默然静立。他只着了一身最为简单的青衫,墨发都不及冠起,只拿木簪简单簪起,披散在身后,别添几分清举之气。然而他本人半点都未注意到,凝视着床上那人,俊美无俦的面容仿佛凝固,温雅从容的气度已完全被深深的忧虑疲惫,以及自责所取代。
眼前的景象何曾熟悉。仅仅不到半月之前,他也是这样,眼睁睁看着她受伤,看着她倒下,看着她气息奄奄地躺在床上。而他,什么都做不了。
——更莫说,这次她的受伤,还有本属于他的那份。
程青禹永远不会忘记看到柳烟的利爪完全没入浛水后背时的心情。那一幕在所有事情完结后的现在依然不断重现在他眼前。一遍又一遍,加以放慢,甚至包括他那时所没注意到的柳烟狰狞的表情和浛水瞬间的瞳孔放大,皆纤毫俱现地呈现在他眼前。而他亦逼着自己一遍遍去回想,去感受,胸腔里的那颗心仿佛终于麻木,可仍然会在最关键的那刻牵起一丝丝渗血的抽痛。
这是自虐。毫无疑问。
可是只有这样,他才能让自己记住,由于他的存在,他的无能,她曾经遭受过怎样的伤害。
也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知道自己该怎么去保护她。用他的性命,他的一生去弥补这个过错。
即便……
“……我很自私对不对。”
程青禹拂衫轻轻坐下,修长的手指抚平女子无意识蹙起的眉头,缓缓摩挲过她苍白如纸的面颊。“我知道,于你而言,任何人的一生其实都只是负累罢。”
他知道的,他怎会不知。江河中诞生的她,本该随心所欲地遨游在广阔天地间,不受任何事物所拘束,所束缚——
是他,不想要放手。怎么都不想放开她。
所以因此百般引诱她立下誓约,更在此刻,擅自在心底立下誓言,妄图以自己的一生相缚。
就算这样会成为她仅有的软肋,会阻碍她无拘无束的步伐,可是,他依然不想要放手。
“所谓的栖云公子,不过也只是个只顾私欲的俗人罢了。你若是醒了,也会觉得好笑的罢。”他笑着道出这句。然而,回应他的却只有满室的寂静。艰难牵起的唇角终是坚持不住地落下,他的声音止不住低沉下去,“你若是醒了……你若是醒了该多好。”
“……浛水你知道么,韩知县已经将柳烟的罪行公之于众了。”
程青禹闭了闭眼,将所有的情绪收敛下去,手掌贴上她白皙的脖颈,感受着掌心微弱的脉动,仿佛聊家常似的,声音沉稳平和,完全听不出片刻前的异样。
“整个云川镇的人都知道了谁才是失踪案真正的凶手。林羽逛街回来时还道,便是那些曾在街头闲话过什么‘女妖怪’的闲汉都不敢相信,凶手竟真是他们口里的那个柳烟。”
“前日,韩知县还在其子的灵堂上对柳烟所为大加痛骂,扬言要将她‘挫骨扬灰’,还要‘推平柳府’,以报杀子之恨……不过他恐怕是没这个机会了,”程青禹微微俯下身,沉静温柔地注视着她的睡颜,“文彦昨日终于赶回来了。与他同到的还有邵知州的特使。他们正奉邵知州之命,彻底清查韩宇轩偷运囚犯一事,以及那位韩知县在云川任职数年中的所做所为……”
“柳府的地道已经被填了,所有的门都被彻底封死,永不再启。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受其所害了,浛水,你高不高兴?”
他的呢喃轻羽似的落在浛水枕畔。
“……”
……不知过了多久,程青禹的目光艰难地从浛水平静的睡容上移开。默默地为她掖好被子,他站起身,目如深潭,视线穿过窗外密密匝匝的碧绿梧桐叶,仿佛落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这座竹楼其实就与他们曾经过的小园毗邻。乃是青芜别院里离浛江最近的住处。因为浛水的特殊体质,离浛江越近对她的伤势越有好处,因而他为她选择了这处修养,并住在一墙之隔的地方,以便时时照看她。
透过这片梧桐枝叶,程青禹仿佛是站在悬崖边的望江亭上上,直接面对着那条玉带一般、安静奔涌着的浛江。
毫无预兆地,他忆起了和浛水的初次见面。
不是曾在福来客栈里的偶遇,而是真正的,令他刻骨铭心的那次“初见”。
……彼时,他将将年满十岁。
便是在这条宽广的浛江上。
那时候,年幼的他随祖父回澄州省亲。贯穿江南以北的浛江乃是他们路途中所经过的最大一条江河,祖父花费数日,召齐一大队船队,带着他登上了最大的那艘船,赶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渡江而过。
那亦是程青禹出生以来第一次坐这样大的船。日光下,大船风帆高扬,破水前行。尚未满头华发的祖父抱着他立在船头,指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将自古以来有关浛江的奇异传说一一娓娓道来,高耸入云的两岸亦有猿啼声间或响起,此情此景,让向来被评作“少年老成”的他亦不由得感到一丝激动,本能地为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所震撼。趁着他入神,童心未泯的祖父作势要把他丢进江里,换来他好生无奈的眼神,连着船家都大大笑话了一通。
然而意外陡生。
当船队行到最为宽阔的江心时,原本晴朗无比的天气霎时间乌云密布,几声贯彻天地的雷鸣之后,暴雨倾盆而下。同时伴随着足以掀起巨浪的狂风,整条浛江刹那间都翻滚起来,茫茫雨幕几乎遮掩了一切。所有人连同最有经验的老船家皆是措手不及,只能顶着狂风暴雨,尽力维持船体不至倾覆。
在当时年幼的程青禹看来,眼前的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中战栗着,脚下这艘硕大船只亦被江浪毫不费力地推挤、晃动着,只凭他自己根本无法在甲板上站稳。万幸早在暴雨到来的前一刻,他便被霍然色变的祖父紧紧抱在怀里,并在家仆的护送下极其艰难地送进了船舱中。再三叮嘱过他决不可擅自出来船舱后,祖父便又艰难地走出去,指挥船夫们稳定船身了。
便是在祖父关上门的那一刹那,船舱里临门的一扇窗户忽然被风“啪”地吹开。夹杂着雨水的狂风倒灌进里面,被祖父留在他身边的家仆被风吹得睁不开眼,他却下意识抬头,望向窗外——
程青禹不知道那该有多巧合才能做得到。就在他抬起头的一瞬,隔着茫茫的雨幕,滔滔的江浪,十岁的他就那样跌进浪花间的那双清幽到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眸里。
转眼间,那诡异之极、亦绮丽之极的一幕已被江水彻底吞没。可是年幼的程青禹依旧呆愣愣地望着那方。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或许是祖父刚刚才对他讲过的奇异怪谈,又或许什么都没想,唯有空白占据了一切思绪的空间。
那一眼带给他内心的冲击到底有多大,程青禹实际并不清楚。而没有接下来发生的事,他或许只会学着像大人那样,以“眼花”这个万能的借口来解释这过于超出常理的一幕——只不过,世事永远难料。就在那幕消失的一息过后,船身猛然一个大的倾斜,站得离窗过近的他便在家仆陡然的惊呼声里被涌进来的江水卷进江里,丝毫不见了踪影。
弄丢了大人特意托付与他的小公子,仆从的恐慌可想而知。然而,那样的天气,人人自顾尚且不暇,就算是水性最好的船夫也不敢夸口如水后能平安返回,更遑论是在震荡的江水里寻回个十岁孩童。程青禹之后才知道,当祖父听闻他落水的消息后,竟不顾众人的劝阻,一意孤行地想要亲自下水来寻他。然而以祖父奇差无比的水性,那样的暴雨天下水不啻于自寻死路!还是服侍了他几十年的老仆拼死抱住他的脚,才拖延了片刻,换来了程青禹自己被冲上甲板的时间。
是的。本被认为绝无生存可能的程青禹,连同十几个同样落水的船夫乘客,最后无一例外地全都被冲回了船上。除了惊吓过度的几个外,竟没有一个人受伤。瞧见亲朋安然无事地返回,船上众人皆是喜出望外。犹自迷迷糊糊的小程青禹亦被祖父欣喜若狂地抱进怀里,在祖父带着颤声的迭声安慰中,眼看着浓浓的阴云消散,阳光从云团的缝隙里撒向逐渐平静的江面……
这样的奇事,自然也少不了人打听询问。可那些被江水冲上船的人,只知道落水之后便像有一股力量在后面推动着似的,把他们重又送上了船,具体发生了什么却是一问三不知。得知这个答案,众人不免失望。时间一久,便没几个人再惦记这事。倒是行船多年的老船家们一口咬定这次的事乃是“河神”保佑,于是,从此浛江上又添了一桩“河神救人”的传说……
程青禹在祖父询问到这事时亦只是一昧的摇头。体谅孙儿才逃过一劫,祖父没有再多加询问。而他在渡江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的异常沉默,也被当成是落水事件的后遗症,没有人觉得奇怪。
但程青禹其实是知道的。
他看见“她”了。
混乱迷离的水光,缥缈虚幻的白影,还有拂绕过肩颈的冰凉触感……这一切与其说是真实经历过的事情,不如说更像是由幻想构成的梦境。这个梦,整整十年,他从未对任何人诉说过。只有在最为寂静的夜里,放任自己沉浸在那个清幽的、冰凉的、带着江水潮气的迷离世界中……而在梦的结尾看,最后的画面,几乎总是那个雪白浪头幻化出的身影,和那双无以形容的眼睛。
程青禹从未细思过这究竟代表了什么。
又或许不用想。早在看到浛水所幻化的柳烟那一刻,潜意识比他的理智更早地明白了他究竟想要什么。
——他想要靠近“她”,想要捉住“她”,想要同“她”长长久久、永永远远地在一起。
原来,他早已思之如狂。
上章说的福利下章才粗线……是的窝就是这么一枚好不容易预告一次还特么预告错误的清奇女子凸(艹皿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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