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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道士 ...

  •   第十六章

      夜色渐褪,天边晨光初现。

      县衙中,挨近内宅的某座院落内,林羽倦怠地窝在圈椅里,张嘴狠狠打了个哈欠,抬手使劲揉了揉泛着泪花的双眼,他忍不住抱怨出声。
      “……你能不能别再转圈子了?转得我头都昏了。”
      同样挂着一对儿黑眼圈的沉砚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但也着实再抵不住满腔困意,转过身,沮丧地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这都过了大半夜了,公子他们还没回来……真不知事情办得到底如何了。”
      “程公子他们那么多人,区区一个女子还能把他们都吃了不成?”
      话虽如此,然而……林羽想起这十几天来的种种,饶是他再天不怕地不怕,也不由得对这传说中的“柳烟”颇为发怵,停顿了下,尴尬地补充道:“——不是也没什么坏消息么?他们虽不允许我们同去,但也提过,若是有什么变故定会派人通知我们的。如今既没人来,说明他们多半只是被什么事绊住了,等办完了事,自然便回来了。”
      “不用你说,我自然知道这道理。”沉砚疲倦地瞟他一眼,不以为然地回了一句,转眼间声音里又带上了浓浓的担忧,“可自打我侍候起公子起,从未离开公子这么久过……这次回京本以为不会有什么意外,哪知到了这云川镇,碰见那劳什子柳烟,便平生了多少事端……如今更是让公子独自赴约、以身犯险……”
      想他们在其他地方哪遇到这么多麻烦?既是失踪又是绑架的,每每令他心惊胆战……唉,难道真如自在大师所说,公子今年不宜出门,出门便要犯煞?……
      实在看不惯沉砚的那张苦瓜脸,林羽用力拍拍他肩,正要劝慰些“别皱眉好像个娘儿们”“我们要对程公子有信心”之类的话,大门外却突然远远地传来一阵喧嚣——隐约夹杂着下人们“回来了”的欢呼声——
      两个少年蓦地精神一振!所有倦意一扫而空,他们拔步就往门外跑。

      好容易跑到大门附近,两人脸颊涨红,犹自气喘吁吁,发嗡的耳朵终于听清了周遭下人的呼声。
      却是——
      “回来了——”
      “老爷回来了!!”
      ……他们不禁傻在当场。

      *

      在完成对琼景楼附近所有可躲藏之处大致的搜查后,天空已是大亮。
      ——带着满身疲惫,率人回来的程青禹和徐穆,面对的是县衙大门紧闭、两个粗壮仆役开着小门等候的场景。
      其中一个仆役看见他们,趾高气扬地上前一步,却被二人冷淡的视线逼得一僵,顿时腰背软下,缩着脖子结结巴巴地开口。
      “老、老爷回来了,吩咐小的一看到两位……公子,就让你们到他那儿去,他、他有事相商……”

      “老爷”?
      县衙里能被下人们称呼为老爷的——自是只有云川镇的父母官,无故离职数日之久的韩平韩县令了。他竟在这个时候回府了?
      程青禹和徐穆对视一眼,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相同的疑虑。但此时却不是商量的好时候。徐穆移开眼,沉声吩咐身后的手下先行散去,自己和好友随那仆役进了小门,一路穿廊过道,行了约有半刻钟,最后到了先前曾有“一面之缘”的内宅花厅里。
      侍立于门口两侧的美貌婢女一见二人,皆不禁粉颊泛红,低头羞涩施礼。对于此种景象程徐二人早已习以为常,略略点头,两人踏进门槛,交谈声随即飘入耳中。
      只见不远处的多宝槅前,曾令徐穆啧啧称奇的那些藏物正被其主人得意而矜持地向客人一一道出来历。圆领大肚的韩县令一面历数,一面用白胖的手指不时捻动着嘴上的八字胡,与其身边亦步亦趋、一脸谄笑的瘦小县丞可谓对比鲜明。而那所谓的客人——却是一名头戴混元巾、脚踏十方鞋的蓝袍道士。那道士背对着门口,能闻见他虽是大多时候维持着高人的寡言神秘,又往往在极恰当的地方回上一句,使得韩县令谈兴愈浓,一时半会竟没发现刚进门的程徐二人。

      还是一早便瞧见他们的县丞实在抵不住压力,悄悄拉了拉韩县令的衣角。韩县令不耐回头,终于瞥见走来的两人,脸上的自矜顿时换成了热络。
      他迎上去,“哈哈”大笑,“程公子徐公子,两位可是让本官好等啊。”
      “不知韩县令回府,我二人在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还望大人见谅。”
      程青禹微笑道,落落大方地拱手一礼。虽然因了一夜没睡,眼下不免显出淡淡青影,但他这一笑却仍是俊秀儒雅,端的赏心悦目。
      由这寻常难见的卓越风度,联想到面前二人的家世,韩县令心头微怂。然他转念一想,这两人即便家世再显赫,但并无正式官职,此时又都是在自己的地盘里,他有什么好怕的?
      思及此处,韩县令便收起热络,慢吞吞捻着八字胡,威严地咳嗽了一声。
      “不知者无罪,本官自然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而怪罪两位公子。”
      “不过——”他话锋陡转,“二位可知本官为何会放下要紧的公务,连夜赶回县衙?”
      对这么个小小的县令,徐穆才不像好友那般还要顾及着礼节风度,大咧咧怀抱双臂,扔出一句话。
      “有什么话,韩县令便直说罢。”
      为他的态度暗暗着恼,韩县令挺高了大肚,官架子越发摆得足足的,严肃不已地道:“本官乃是收到内子急信,道是县里的捕头竟不经通传,擅自率人闯进了内宅——”
      “徐捕头,此事可是属实?”
      他拿眼斜睨着徐穆,话里的责怪之意表露无遗。
      程徐二人也才记起还有这么件事在。这事论起来的确是他们理亏,但以眼前的情景……当然不能傻傻地便认了。
      不需同好友商量,徐穆便豪爽一笑,毫不避讳地回道:“是有这么件事。不过那日我们乃是为了捉拿逃进府里的凶犯。令夫人不会没告诉韩县令这点罢?”
      “虽然理由如此,可作为属下,擅闯长官内宅仍是——”
      “——是了,令夫人私设刑堂一事,她许是也没告诉大人。”
      “‘属下,’”提到这个自称,徐穆的口气颇为微妙,“位卑言轻,对这样的大事不敢私自定夺。如今大人既回来了,敢问大人,此事又该处置?”
      早在听见“私设刑堂”四个字时韩县令便狠狠一梗,睁大眼瞪着他,脸颊上的肉抖了抖,张口想要说些什么,陡然似想起何事,又费力地咽下去了。
      ……即便这徐穆避而不答的姿态只要是长了眼睛的都瞧得出来,但若真的再就此事纠缠下去……“私设刑堂”的罪名倒没什么大不了的,怕就怕——这两人会把轩儿偷运死囚的事捅出来——那可是他的独子,可绝不能出半点差错的。
      皆有把柄握在对方的手里,花厅正中,韩县令咬牙干瞪,徐穆无畏抱臂,场面一时间冷得不能再冷。这时候,边上毫无存在感的瘦小县丞再次扯了扯韩县令的衣角,抹着冷汗悄悄指了指旁侧早被他不知忘到哪去的蓝衣道士。从恼怒中回过神,韩县令转头一瞥,亦明白了县丞的意思,握拳假咳了两声,白胖的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圆滑地打起了哈哈。
      “妇人家家的,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丁点小事便哭哭啼啼的,倒连累本官误会二位公子了。二位莫怪,莫怪啊。”
      程徐二人不置可否。韩县令不觉尴尬,依旧满脸挂笑,说着便朝旁侧的那名道士唤了一声——“邬道长!”

      “程公子徐公子,这位是邬臾邬道长,乃是位难得一见的高人。此次多亏有邬道长施展大神通御风而行,本官方能在一日以内便赶回云川,其法力之高深着实令人惊叹啊。”
      “——大人谬赞了,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
      那名叫“邬臾”的蓝袍道士年约四十,身形高瘦,眼角微垂,两颊颧骨高耸,颇有几分清癯之风。他手持拂尘,面向几人谦和一笑,“二位公子自京城而来,家世显赫见识广博,贫道怎敢在二位面前自称‘高人’呢。”
      视线落在这人身上,程徐二人不约而同地觉出一丝异样。不知怎么的,程青禹竟微感不安,思索了一会儿,他不动声色地开口。
      “……邬道长,所谓御风而行,不知是何意?”
      闻声,邬臾倏地抬头盯向他。程青禹清楚地看到他的目光闪了闪。而后其极快收敛了神色,毫无异样地笑了笑,淡然中隐含傲气地抛出一句话。
      “程公子既然问到了,贫道今日便献丑了。”
      “两位公子,请看——”
      话声未落,邬臾手上的拂尘陡然飞起,悬浮于半空中。不顾旁人的反应,邬臾双手掐诀,蓦地打在了拂尘之上。下一瞬,花厅中大风忽起,帘幔飞扬、多宝槅上的宝瓶玉器抖抖作响,便在韩县令惊慌的喊声里,那柄拂尘仿若离弦之箭般“嗖”地射出了厅门——

      ——韩县令的一口气还没吐出,那柄雪白的拂尘竟又从门外飞了进来!且直冲他们中的程青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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